来时悄悄，去时无影。
两个同样的出身，两段不同的人生。
柳素没有选择再打扰，而是放下果篮，默默注视了一会儿，旋即离开了医院。
让巩素欣隐瞒医药费的事情是不得已为之。
但目睹了挂念的妹妹在他乡过得很好，还交到了朋友，融入了集体，她也不好意思挑在这个节骨眼出现，打扰到对方的生活。
互不打扰，便是尊重。
而对于那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柳素无言而无奈。
至少不出现是正确的。
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需要一朵蒲公英的点缀，离开一个再也不会回去的城市，却心有所安。
像所有陈词滥调的故事结尾一样，柳素选择了退出。
没什么好伤心的，过了红绿灯自然左转，不被命运垂青，她依然活得风生水起...
来到马路边。
司机如约定那般还停在原处。
起雾的车窗摇下。
“妹子？”
“请送我回车站。”
“快上车吧，站外边冷。”
他粗犷的脸廓用力挤出一抹算得上和蔼的笑容，但渐渐力不从心，在被人连续加塞后破防。
“我（一种植物）你妈！”
他比出世界友好手势，五大三粗的外貌搭配魁梧的身材，非常具有威慑力。
柳素静静凝望夜幕降临。
外边是冰天雪地。
车内很温暖，狭小的环境让人心情放松，充满了安全感。
“有点闷啊。”
司机拧转旋钮，电台沙沙作响。
他手指敲打方向盘，仿佛沉浸。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嗷~嗷！”
就这样五音不全的唱了一路。
柳素觉得还算中听，比电视上夹着嗓子唱歌的娘娘腔偶像要好太多了。
不远处，火车站的轮廓初见端倪。
等再过一会儿，就又是一个人了。
“妹子你还在上学吧？”司机回头。
“嗯。”
柳素不咸不淡应声。
“其实我也有个女儿，嘿，她可皮了，总是上蹿下跳，闹得家里不得安宁。”司机话还挺多的，露出幸福的笑容，“等来年开春，她就要上幼儿园了，真担心会不会不习惯，我和孩子他妈快操碎了心。”
后视镜挂着香袋。
以及一张全家福。
司机时而会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取下抚摸，这也是一位深情的丈夫，一个合格的父亲。
柳素一言不发。
终点站到了。
她解开安全带，全身上下仅带了一部手机，捏在手心，“谢谢等我那么久。”
“后会无期？”
“嗯，不会再见了。”
柳素咧了咧嘴，戴好口罩，遮住清艳的容颜。
棉袄在收紧，一个带壳的生命，揣着冷却的心。
她付了车费，随后孑然一身的背影渐渐消失于风雪。
......
火车站没多少人。
柳素坐在候车大厅，买了一碗泡面。
六块钱。
北方特有的低物价在车站依然高昂。
但柳素姑且吃得起，只是一碗泡面而已，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在小卖部讨了开水，肚子已经饿得快受不了了。
这次行程安排的有问题，时间紧任务重，她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不过已经结束了。
回到桦城，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柳素掐着时间，三下五除二吸溜完面，连汤都不放过，狼吞虎咽的模样看小卖部老板一阵张嘴。
“再来一瓶矿泉水，大瓶的。”
火车上虽然也能买，但还是习惯了自己带。
站台播报着时间。
柳素提着袋子检票上车，找到座位坐下，回望这座冰雪覆盖的城市。
走了。
她在心里说。
手机颤动。
不想去管。
最后再看一眼，最后一眼...
视线模糊。
虽然早已经决定了跟父亲一起生活，但真到了那种二选一的时候...
果然...
果然还是隐隐期待能够选我啊...
......
慈善拍卖会场。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江如南揉着眉心，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秘书小姐上前询问：“江总身体不舒服？”
“包忘家了，手机在包里，我这记性，唉...”
真的到了上了年纪的时候了吗？
江如南感觉自己最近脑子越来越迟钝了，左耳进右耳出，前脚还在想着要干什么事，后脚就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也不耽误接下去的拍卖，叫个人送过来吧。”
问题在于叫谁。
这几日晴晴有事回了老家，家中的女儿们又年纪尚幼，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对了。”
江如南一拍脑袋。
差点把那个人给忘了。
话说柳素回来了没？
说是出门散心，但也没告知一个准确的地点。
前些日子因为一些原因闹得两人见面都尴尬。
江如南有责任，毕竟她没有站在柳素的角度考虑问题，光想着输出自己的情绪，忽略了对方的感受。
“我出去一下。”
将一堆令人头大的应酬丢给了焦头烂额的秘书小姐拖延。
江如南借走了手机，来到外边。
黄昏的风夹裹着初秋的薄凉。
可爱的猪头挂件轻轻搭在肩上。
江如南在等电话接通，可一连打了好几个，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是还没到家吗？
但已经两天了啊，哪怕怄气，也不该像矫情的小孩子一样不接电话...
哦，大概是秘书小姐的手机认不出来，当成骚扰电话了。
江如南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忍不住掩唇轻笑。
如果是柳素的话，倒也正常。
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没人能猜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或许语出惊人，或许突然暴起，又或许静如清莲，贤淑如玉。
她一向喜欢做那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偏偏她自以为稀疏平常。
想着念着，江如南不知不觉走到了凉亭，酒店外亦是湖畔，垂柳纤纤，像极了那人的及腰长发。
回信了。
循着手机号，柳素发来了短信。
大意是不要烦她，不然怎么怎么样之类的威胁...
江如南逐字逐句看完，字里行间充满了疲惫，语病连篇。
【我是江如南，暂时走不开，能帮我回家取一下包吗。】
短信发出后过了两分钟。
【跑腿费两千。】
小财迷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随随便便下一个套子，便屁颠屁颠踩进来了。
江如南勾唇：【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