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偶像活动室内。
岚千砂都轻轻推开了门,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随后脱下手套与外衣。自己貌似是第一个到的?
今天下雪了,如果是在外面,呵出的气就会变成白雾了。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来者让岚千砂都瞬间精神了。
是平安名堇,她的鼻尖红红的,挂好外套,她坐下来,没有说话。过不多时,叶月恋也来了。
最令岚千砂都害怕见到的那个人迟迟没有来。
要对她说自己伪造了她的消息,把她心心念念的人赶走了吗?
岚千砂都不知道,但一想起她憔悴的面容,心底就慌张得不行,岚千砂都想要尽力拖延这个时刻的到来。
过了一会,那个她还是没有来。
岚千砂都鼓起勇气问了她的下落,叶月恋说涩谷香音被数学老师约谈了,说她如果再那样下去,会留级的。
仅有的对话之后,活动室里一反常态的安静,被一圈诡异的低气压填满着。
昨晚的事,岚千砂都还历历在目。面对唐可可的支支吾吾,自己的恶语相向如尖刀般划开她的心脏。而她却在自己遭遇飞来横祸时展开了翅膀。
自己为什么那么自私?为什么要对她说那样的话?
对涩谷香音,自己不知道怎么说。涩谷香音会讨厌自己吧?
自己应该也没脸见她了。一想到这,似乎她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眸已经映在自己的内心世界。
“千砂都,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平安名堇打破了沉默,她注意到了岚千砂都的异样。
岚千砂都嚎啕大哭,泪如泉涌。
“我忘记带给大家的点心了……”
其余两人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回事。平安名堇叹了口气,叶月恋从自己书包里拿出带了的点心分给大家。
捏着精美点心的塑料包装,岚千砂都一点想吃的心情都没,她的内心如狂风骤雨。最终下定了决心,开了口:
“其实我昨天遇到可可了。”
“诶??”叶月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也遇到了。”平安名堇纹丝不动。
接下来的话,两人几乎同时说出。
“她是魅魔。”
某个广场上。
阴冷的风吹在唐可可脸上,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嘴里不断吐着哈气。
孤零零的,一个人。唐可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点也不在意这里是哪。
是哪里都无所谓了。
不知不觉自己坐在一架钢琴前,唐可可抬头,看到一个在妈妈怀抱里的小女孩。旁边一个身穿商场工作服的姐姐冲自己笑笑,做出邀请的手势。
“咱们先听姐姐弹好不好?嗯?”那位妈妈摸摸小女孩的头。
“好。”小女孩点点头,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
好吧。
既然她们想听,我弹就好。虽然学钢琴还是在自己出国之前,但还是能根据回忆弹几段的。
唐可可点点头,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合上了双眼。
“先闭上眼,做几次深呼吸。酝酿情绪,让自己觉得身体特别轻,思维特别空灵,手指仿佛就是自己的心脏。”这是唐可可的老师每次让她弹琴之前做的。唐可可只觉得这是打扰兴头的东西,况且,情绪什么的怎么可能说来就来?“没情绪也得老老实实做一遍,这是规矩。”于是久而久之唐可可也就记住了。
可今天,不知怎么,竟然真的有一股凉凉的东西萦绕在心间,纯粹,若即若离。唐可可头一次感受到它的存在,又担心它马上消散,于是张开手,按在了琴键上。
熟悉而又陌生的旋律响起,那是她出国之前喜欢听的,自己原来从未忘却。
柔和而舒缓的旋律在自己的心田激起层层涟漪,唐可可一下子震惊了。
眼前浮现出橙发女孩的笑颜,那时,她正对着自己弹吉他。
“可可,觉得如何?”
“真不愧是香音啊,不过能唱出来就好了。”
橙发女孩低下头,有些失落,但马上恢复如初,抓起唐可可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
“为了可可,我愿意尝试。”她重新拿起了吉他,“接下来,麻烦可可这样听下去吧。有了可可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了。”
那时,正是她刚刚加入学院偶像,尚且不能自由展开歌喉的时候。不过虽然在别人周围唱不出来,唐可可却是个例外。
三两的音符逐渐拼凑成完整的乐句,女孩真的唱出来了。但唱的什么唐可可完全没有在意,只记得她的的声音甜甜糯糯的,不像现在。手上的揉弦十分温柔,像是在与另一只手十指相扣,颤动的琴弦上撒满流泻的阳光。
阳光下,她的侧颜是那样动人,唱着唱着便摆脱了羞涩,嘹亮的歌声传来,是那样清澈而具有穿透力,仿佛于山间空谷回响,激起鸟儿的啼鸣,山涧的奔流,河岸边,叫不出名的花丛上露珠晶莹剔透,流淌着暗香。
那是唐可可听过的最美的声音。
伴随着指尖音符的闪烁,唐可可觉得那股凉凉的东西越发清晰起来,最后竟变成无处不在的风。而自己如数不清的洞孔的风化岩石被它穿透、滋润。
一连串细碎的音符好像下雨,带唐可可进入了另外一片时空。
这里一片宽阔,自己好像很生气,手心被攥得有些发抖。
“这雨……”眼前一个金发绿眸的女生将手挡在头上看了看天上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乌云,随后打开门离开了,留下自己和剩下两人。
那时,自己第一次遇到平安名堇。她的歌舞水平很强,但看不起学院偶像,自己和她斗过好一阵子的气。
本以为只是平淡无奇生活里的萍水相逢,可慢慢地,她和自己越来越近了,自己爱冲她发小脾气,她是像姐姐一样的人物,是安心的代名词。
可后来,在海岛上的指相扑里,在忙着各种中国料理的灶台边上,在她奋力抓住风中飘曳的紫色皇冠中,自己明白了她的珍贵。她是个足够温柔,足够细心,还愿意照顾自己的人。每次和她吵架之后,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真的有处处让着自己。
她还在为自己不出名而困扰,但她已经是自己心里不可替代的一抹绚烂,盛开在堇色年华。
弹到一个悲伤的和弦了,唐可可的心随着瑟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有些颤抖,是因为此刻身处的广场的萧瑟的风吗?还是一束束银白色的交织纵横的思绪呢?
于是眼前浮现出一位少女。她有和自己思绪的银白色一样的秀发,梦幻般的粉色瞳孔,和虽娇小但婀娜的身形。舞动时如朦胧的山岚,千回百转,舞台的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银发里的晶莹如阳光下的细砂。
那天,是她帮忙给自己和香音准备live,每天在百忙之中抽空保质保量地给自己和香音训练。虽然每次都说没关系,但音乐科的艰辛,唐可可从一开始没有人愿意加入学院偶像就知道了。更何况她还有放学后的章鱼烧摊作为第二战场。
隐藏在甜美外表下的,是纤细、敏感、善良而闪闪发光的心灵。
心中的凉凉的风似乎被唤醒似的,变得丰满厚实,婉转又悠扬,而手中的钢琴似乎在与那个声音共鸣着,一种乐器变成了两种乐器,散发着皎月般美好光芒。一片明镜一般的湖面上点缀着几片来自岸边绿树的细叶,而自己的心绪就宛如这潭水,在月光的作用下涨潮,时不时被一串音符激起一圈圈波纹,波纹中的月光被轻轻晃开揉碎,深感眷恋而又美好。
自己身边也有一位女孩子,像月光一般沉静,像月光一般皎洁,一直陪伴在大家身边,温柔而美好。
一开始,自己对她的印象并不好。她梳着高高的马尾,拿着刚从墙上撕下来的海报,向自己发出冰冷的警号。
但随后,自己明白了她的心思。
是在自己和伙伴们偷偷溜进她家听到的噩耗时吗?还是在关于校园祭的大会上抱着妈妈的相册失声痛哭时?
或许都有吧,她是说得最少的,却做得最多的人,无论是对于学校还是对于学院偶像,无论是儿时还是现在,一直如此。
于是在秋风里,在数不尽叶片的扑簌中,在大家的鼓掌声中,Liella迎来了最后一名成员。
那之后,她都无微不至地付出着,作为团队最坚强的支撑。
真好啊。唐可可不禁想。
自己原本很幸福。
可现在,自己孤身一人了。
一段忧伤而深沉的旋律重复着,像是冰冷又幽深的回廊,而自己就被禁锢在这里,徘徊着,哀叹着,不见天日。
她们都在哪里呢?
“The loneliest girl~”唐可可不自觉地唱了出来。
激烈的音符像是无限的镜花水月,像是在这镜花水月里粼粼的波涛,像是在这无尽波涛里数不清的被揉碎的月亮,一切都随着自己的情绪起舞。整个世界像是阳光照耀下一块由透明蓝水晶制成的不断旋转舞动的魔方。
她们都去哪了呢?
自己不知道,或许也不需要知道。往前的日子都是一个人,往后也只会是一个人了。自己无依无靠,自己,唯有的富足便是此时此刻,便是与她们的回忆所织成的,随着音乐而不断闪烁跳跃的璀璨世界。
于是在这绚烂的色彩将要燃尽之时,唐可可又将心中的潮水倾泻出来,化作另一片流星般的绚烂。
“The loeliest girl~”
方才自己心中那个空灵的声音也加入进来了。世界不断被挤压,翻腾,但映照着阳光的蓝水晶因破碎而变多了,世界因此变得更加蓝,更加斑驳而繁复。唐可可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但她不害怕,只是用心感受着内心里这个仅存的,即将分崩离析的美好世界,不浪费每一份每一秒。
也许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要靠着对它的怀念度过了。
于是这世界也无声无息了,只是更加强烈地闪烁着,那是最安静的时候,但也会是带来印象最深的时候。唐可可默默记住这一切的一切,这是对这段美好的最好的纪念。无声无息代表开始,也将是以后。
这场绚烂的最后一个音悄然结束。
“Keep it, keep it, close to your heart and it won't go~”
“Keep it, keep it close, then you start, to grow~”
那个镜花水月的世界在唐可可的脑海里淡去了,她的声音慢慢降下来,像是融进寒冷的夜色里。
喝彩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唐可可如梦初醒般抬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此刻,商场里所有的人都看向自己,掌声热烈,久久不散。刚才那个小女孩也冲到自己怀里:“姐姐,你弹得太好听了!”
唐可可不知所措,向四周各鞠了一躬。随后脑袋忽然发沉,再也顶不住,倒了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唐可可在一片刺眼的灯光中醒来。自己躺在一座沙发上,看周围,极尽奢华,吊灯上的水晶闪闪发亮,四周十分开阔,装潢珠光宝气,自己面前是一个茶几,上面的花纹精美绝伦。再往前看,是一个很大的柜台,有人正在交谈。
这里像是某个店里。
“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边响起。
唐可可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一个大姐姐在自己身旁。
唐可可吞了一口口水,沙哑的嗓子里只能吐出几个字:“姐姐,你可以……摸摸我吗?”
大姐姐摸了摸她的脸颊。
唐可可感到一丝丝灵气正在灌入体内,觉得好一些了,但自己太饿了,又忍不住开口:
“姐姐,你能不能,咳咳……抱抱我?”
大姐姐轻柔地抱住了唐可可。
唐可可感觉舒服多了,慢慢地,自己的灵气吸取差不多了。唐可可伸手推开她,但她仍然抱着自己。
“姐姐,谢谢……”唐可可话还没说完,唇上突然湿润了,柔软的感觉附了上来。
这是一个绵长的口勿,唐可可差点要憋死了,尽力推开她之后,大口大口地咳嗽起来。
几个人围了上来,把唐可可所在的沙发团团包住,他们都带着厚厚的防毒面具,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黑压压的,像堵墙。唐可可清醒后发现那是防弹衣,**正从四面八方瞄准自己。
大姐姐将手指搭在嘴边,轻轻地笑了:“不用谢,小妹妹。你脸蛋儿这么漂亮,唱歌又那么好听,谁会拒绝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呢?乖,我知道怎么帮你。”一股温热的气流萦绕在耳畔,大姐姐俯下了身子。
“应该说,我已经帮了好多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