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呃——”
高梨遥瘫软在地，她视线里一片猩红，在模糊的意识中，她把手伸进血泊中，在碎肉中捏出自己的那根手指。
必须要、必须要、必须……冷静下来！！！
高梨遥在地板上咳嗽了一声，缓了缓心神，握着那根手指，便站起身来，径直冲去拿了背包，就往门外走。
“遥！”
“回去，Aka，回去，回去，回去！！！”
高梨遥一边沉吟，一边锁上门。
走到公交站，高梨遥仿佛冷静下来，在她手里，有一根用纸巾包起来的她自己的手指。她坐在长凳上，胡乱用创可贴封住了伤口，然后就把手揣到怀里。
“……遥。”
高梨遥转过头，是Aka跟了下来。下来时，它还乖乖穿上了衣服。
高梨遥嘴角抽搐了一下，接着，她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遥……”
Aka凑近她，想贴到她怀里，却被高梨遥推开。
高梨遥冷声问：“出来的时候，关门了吗？”
“关、了。”
“不要靠近我。”高梨遥又说。
“遥，不高兴吗？”
高梨遥不想再说话，她见到公交车来了，直接就走上去。看见Aka紧紧地跟上来，她对司机说了句：“两个人。”
Aka依然紧紧地贴在她身边，挨着她，高梨遥说：“你听不懂话吗，不要靠近我。”
“Aka……不明白？”Aka似乎是疑惑地望望高梨遥，又低下头。
高梨遥没有看向它，而是从车窗上的倒影中紧紧地盯着她身旁的这只怪物。
不论如何，就在医院丢掉它。
它后面无论是吃人还是怎么样，都与她无关。出了事很快就会被警察抓起来。
被研究还是杀死，两种都很好，总之不要在她身边就行。
高梨遥想着，闭上双眼。
到了医院，她命令Aka坐在一楼的大厅，然后自己去报了急救。进行完紧急手术后，医院向她报价需要大约九万日元。
“九万……”高梨遥脸色煞白，“医疗保险后是多少？”
“先去拿止痛药吧，到时候去结账处一并处理了，会少很多的。”医生说着，就给她打了单子，“一个人来吗？”
“一个人……”
高梨遥拿了药，手里捏着医药单。
两万七千五百二十七日元……
已经很好了，但是，一时半会也……现在最多只能凑到一万日元……
高梨遥拿着费用单，坐在医院的走廊长椅上，低头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内心焦虑不已。四周的两三个人也是沉默地盯着手机。
白色的走廊里安静得出奇。
怎么办？……该找谁吗？……
她的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划动，却只是翻来覆去地滚动同一页面的通讯录。
没有人……要去贷款吗？……
不行，不能贷款……
看到那个名字，她慢慢蜷缩起来，手扶上额头。她呼吸颤抖着，拨通那个名字。
三十几秒的时间里，她觉得她的心跳加速到了极点。
“嘟！”
接通了！
“喂，妈、妈妈，”高梨遥磕磕巴巴地开口，然后又很快速地说出来，“那个，我不小心砍伤手了，然后，需要医药费，需要一万七千……”
电话那边长达十秒的沉默令她窒息。
“跟你爸要去。”
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我去死算了
“你——！”
高梨遥感觉一直紧绷的那根神经断了，她呆滞着，小声说了句：“你知道的，他已经死了，钱在你那里。”
“……”
高梨遥挂断了电话。
她怔怔地盯着地面，突然，她站起身，急忙冲去了卫生间。一闯进去，她就看见洗手池上巨大镜子里的自己，泪流满面。
她走过去，刚洗了把脸，又开始干呕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在卫生间待了多久，直到一只纤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高梨遥回过神，看到镜子里在自己身后的影子——是Aka。
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讲不上来。
“遥，在难过。”
Aka动作轻柔地从身后抱住她，头轻轻贴着她的后背。
高梨遥转过身，紧紧抱住Aka。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高梨遥渐渐平静下来，她一言不发地牵着Aka，坐回了长椅上。
试试看……找其他人吧……
高梨遥无神地看着屏幕，上下划动滑动着，思考了良久，她确定了一个人。
“喂，是店长先生吗？我是高梨遥。”
“……嗯，不小心砍伤了，手术费不够，可以借我一万七千日元吗，我后面会打工补上……”
“……嗯，嗯，谢谢您……”
挂了电话，高梨遥也始终没有放松，委屈、愤怒，失望和痛苦就像幻觉一样，充斥在她的眼睛、耳朵、头脑里，代替了真实的世界。
在这样的精神谵妄里，Aka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抱住她，轻贴着她的心房。
店长给她打了两万日元，让她好好休息。
高梨遥去缴清了钱，然后牵着Aka离开了。
在公交车上，高梨遥允许Aka靠着她。Aka很开心，它轻贴着高梨遥，拿起她完好的那只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
“喜欢，Aka喜欢这样。”Aka笑着说。
高梨遥沉默了一会。
“以后还咬我吗？”
“唔唔，”Aka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咬了。”
“还喝我的血吗？”
Aka疑惑地看了看高梨遥，片刻，它说：“如果，遥不想Aka那样做，Aka不喝。”
高梨遥没有回应，她双眼无神地看着车窗里的倒影，片刻，说：“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你是我的妹妹。”
“家人？妹妹？”
“以后你想吃可以自己从冰箱拿，想散步的话我陪你一起去；你可以自己在水盆睡，你也可以和我一起睡。”
Aka似乎若有所思，她呆呆地望着高梨遥，笑了：“Aka要一直和遥在一起。”
回到家的时候，高梨遥意外发现手机里多了一条短信通知。
有人往她的卡上打了四千日元。
她不认识这个账户。
是谁？她的母亲吗？还是打错了？
但那人没有打错，因为转账的信息还有一条备注：钱不多，一点心意，好好休息。
高梨遥不明白，她想了想，也许是母亲吧？尽管想到如此，她也没有任何情绪。看着账户上多出的四千，她决定还是先再看看情况。
第二天，高梨遥照常去上课。同学们都很好奇她包扎起来的手，她解释说，是自己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了。
得到了解释，其他人关心了一两句，又回到了别的话题上。
“听说了吗？A班来了一个转校生。”
“长得挺好看的，嗯，感觉很有气质……”
“这个时候转进来，还能转进A班，成绩肯定也很好。”
“等会我们去看看吧？”
“好啊好啊！还可以去要个联系什么的……”
高梨遥并没有在意这些话题，本来也与她无关。
——直到有人来找她。
“你好，请问高梨遥在这个班吗？”那人站在门口，笑语和煦。
“高梨同学！”立即就有几个人涌过来，“那个转校生找你！”
“转校生？！”
“……”
……
高梨遥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人。
“高梨同学，我们约定过的呀，过两天一起出去玩。”
宫本绫子站在门口，微笑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原来转校生是你啊。”高梨遥也微笑着。
“诶？你已经听说我来了吗？”
“是啊。宫本同学一直是这几天的讨论话题呢。”
“好哦。那今天放学我等你。”宫本绫子对她眨了眨眼，就笑着离开了。
和宫本绫子一起的话，今天就可以避开黑田刚志了……高梨遥这么打算着。
不出高梨遥所料，黑田刚志果然在公交车站等待她。他根本就不想等待两天的时间，他盘算着，能从高梨遥那里拿到一点是一点。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田刚志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清瘦的身影。他不耐烦地划动手机，他的好友不断地发来消息，甚至已经在调侃他了。
“靠！那个贱人！”
黑田刚志踩灭烟头，“妈的，我说过，我可知道你住在哪。操！”黑田刚志一边咒骂着，一边走向高梨遥居住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