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六)

作者:七海俼 更新时间:2024/9/16 22:53:20 字数:2926

等高梨遥苏醒过来,她已经身处于一间陌生的白色房间。

她想要扭头,脖子却被固定住,很不方便。她只好用眼睛扫视四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布帘是蓝色的,白色的日光照进来;墙上有一个白色的时钟和电视,她注意了下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

高梨遥知觉不到自己的身体,选择阖上眼睛休憩。

她感觉时间的流逝无比漫长,终于,有人走了进来。是一名护士。

“你醒了。”护士看见她睁眼,在她身旁的桌子上放下铁盘,“我来给你上药。”

“麻烦你了。”

护士给高梨遥换药,她这时才看见自己身上有多处的伤口,程度轻重不一,令她有些诧异。

“明明他们只是打了我的头,”高梨遥思索着,“即便是拖拽过去,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伤口,甚至还这么多。”

高梨遥忍住疑惑,平静地看着护士帮她换药。护士换完药后,询问了她的情况,就离开了。

下午,警察到来。

“高梨遥女士,你感觉怎么样了?”

来看望的警察似乎有些无奈地笑着,眼中露出怜悯的色彩,“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简单买了几种水果。放在桌子上了。”

“我还好。谢谢你们。”高梨遥勉力微笑了下。

“你现在方便接受一下询问吗?”

“可以的。”

警察问了她一些话,大概就是认不认识受害人,与受害人的关系,以及是否记得犯罪者的特征之类的问题,并拿出了现场的图片和受害者的照片。高梨遥清楚地看见照片上那些人脖子的勒痕,他们的四肢都被扭断,嘴唇发紫发青。

高梨遥平静地一一作答,“我只认识其中两个人,另外两个我不认识。我是被他们绑架带到巷子里面的。我和认识的两个人有冲突,他们和黑田刚志一起霸凌我。我听到了他们的一些对话,知道他们在谋划强.奸我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死了,也不知道杀死他们的凶手是谁,我昏迷过去了。”

“高梨女士,请你再仔细回想一下,现场有没有除了他们和你之外的第六人?”警察显得有些为难。

“我不知道……他们强.暴了我,我当时已经没有知觉了。”

警察讶异于她敢提及此事,犹豫了一下,说:“高梨女士,体检显示你的体内没有受害者的体液,他们的身上也没有你的体液,所以你受到的——性.侵,嗯,很可能是另一个人做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遭受了强.暴,我早已经昏迷过去。”高梨遥冷淡地说。

“好吧,我们来问些别的。”

随后的审问里,高梨遥一口咬定她已经昏迷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并且申明她才是受害者。

“我们当然知道你是受害者,高梨女士,事实上,我们也非常重视你所遇到的问题。”警察说,“只是这次事情很严重,现场的五个人里只有你活了下来,你是最重要的证人。如果我们的问题有冒犯到你,希望你可以谅解。等问话结束之后,我们会给你安排心理舒解和辅导。”

“我理解。心理辅导就不需要了。我只希望能够尽快休息。”高梨遥明显地透露出烦躁,她神经质的眼神不断地望向别处。

“看起来你还需要休息。那我们再约个时间来吧。”

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高梨遥望着冗长的白日,忽然感到郁躁,好像她饱受心灵和外界摧残的肉体在狂暴地冲撞她的灵魂;她感到胸肺一阵沉闷,仿佛随时都会被压爆。

慢慢的,她逐渐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她的自己的脸好像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充满着血液,像影子一样随着她的沉思流动摇晃着,从她的体内不断地滴出;另一部分则伸出了郁悒、诡谲的触手,蠕动着,以无尽的悲哀和孤独,缓缓的,不可抗拒地牢牢抓住了她。

高梨遥在重重的幻影里,恍惚看见了闪现过的苍白旧日,它们那么冰冷、那么亲密地在她的眼睛里密吻她的心灵。高梨遥浑身发热,颤抖,陷入无止境的黑暗。

“遥……遥?……”

高梨遥疲惫地集聚精神,看向声音的来源,眼前只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她缓了半晌,突然认出来——这是Aka。

“Aka?”高梨遥的眼睛短暂地鲜活了一瞬,这并不能掩盖过她目光中无尽的痛苦与错乱,但她依然笑了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

“因为遥在这里啊。”Aka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遥,想吃水果吗?”

“不想。”

“遥想吃什么嘛?”

“不用了,Aka,我什么都不想吃。”

高梨遥望着她的脸凑过来,轻轻贴着她的脸颊。Aka用唇瓣细吻着她,轻声说着:“遥,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高梨遥愣了愣,“Aka,这次没有关系,但是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真的吗!”

Aka高兴地抱住她,高梨遥顿时感觉一阵刺痛,她下意识蹙眉,却并没有呵斥,只是默默地偏过点头,好能稍微靠在Aka的身上。

被Aka抱了一会,高梨遥严肃的、静思的神色逐渐变得茫然。在寂静中,她突然问道:“Aka,我的伤口是你弄的吗?”

“遥?”

Aka抬起头,天真地望着她。

她的眼眸无比澄澈,甚至让高梨遥一瞬间就后悔了。她唇瓣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见Aka说:“是的呀。对不起,遥。”

高梨遥的脸简直如同死灰一般。

“为什么?控制不住吗?”

她呆呆的,看了眼Aka,又错乱地喃喃:“算了……算了……我已经不想再说这些。”

“遥……遥的身上都是别人的味道。”

高梨遥转过视线,盯着她,那对平日里快活、无忧无虑的眼睛,此时正沉郁地望着高梨遥,犹如深海的夜晚,弥漫着水雾、危机和冷漠。

Aka握住她的手,同样幽静地望着她,用独特的甜美的嗓音,低沉、无奈地说:“遥如果一直在Aka身边的话,就不会这样了啊。”

“……什么?”高梨遥很诧异。

“不会遇到那些事情,也不会被那些事情烦恼。”Aka显得心不在焉,轻轻拨弄她完好的手指,揉捏她的指腹,“如果遥身上没有Aka的记号,Aka很难找到遥,而遥还总是离开Aka,也不让Aka跟着,出去沾染了很多别人的气味……”

“……”

“但是,Aka还是愿意听遥的话呀~”Aka笑了笑,“只要遥需要,遥就一直是Aka的。”

高梨遥失语了。

半晌,她才难以置信地看向Aka,“你标记了我?你咬我,只是因为你在泄愤吗?!”

“遥不喜欢吗?”Aka眨眨眼睛,“Aka以前也会咬遥的,Aka只是觉得这样很亲近遥,因为遥身上都是Aka的……如果遥不喜欢,Aka就不做了。”

“你标记了我?什么时候?”

“Aka刚刚遇到遥时候,在遥的身体里注入了呀……”

“……”

高梨遥绷紧着神经,她感到难以思考,呼吸粘稠。

“遥,生气了?”Aka讨好地望着她,亲吻她的手,“遥~那——Aka让遥咬回来可以嘛?”

“……我累了,我不想说这些。”

高梨遥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你回家吧。”

“不要!Aka要在遥旁边!”

高梨遥一阵头疼:“乖,Aka,我需要休息。”

Aka缄默片刻,说:“遥在担心医生和警察吗?Aka知道。Aka已经和医生说过Aka是遥的朋友,Aka只想多陪着遥,明天早上,Aka自己会离开。”

高梨遥无暇为她的话语惊讶,她只能无奈地顺从了:“我没有力气,你要怎么样随便你。”

“遥这样的话,Aka会难过。”Aka似乎是被她的冷漠神情伤到了,她主动拿起高梨遥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模仿高梨遥平时抚摸她的动作,“遥……”

高梨遥悲哀而温存地望着她。思索了片刻,高梨遥勉力动了动手,轻轻抚摩了她一下。

“Aka……我不怪你,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太累了……”高梨遥缓慢地说,“过来吧,Aka……躺在我身边,我现在需要你。”

Aka温凉的躯体躺入她的怀里,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她身上的伤口,将头贴在她的心口上。

高梨遥感到浓重的沉闷袭来,她闭了闭眼,就在微弱的呼吸中昏睡过去。

天渐渐暗淡下来。Aka注意地感受着她的心跳节奏,睁开了眼睛。

窗外月光的影子映在她的眼睛里,幽幽地晃动着,如同那一颗温凉的、慢慢融入高梨遥躯体的心,显得永远静谧,皎洁。

Aka的一只触手拿过高梨遥的手机,轻易地将其打开,有许多通知消息,其中大多是警察和校方发来的信息;还有一部分人联络她,如铃木千夏,宫本绫子。

Aka一一点开查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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