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梨遥谵妄地说了这一段话，立刻感到一阵反胃的尴尬。她很不适应和别人、尤其是一个陌生人这样揭开自己。她皱紧眉头，浑身颤抖着，非常后悔。
高梨遥立即跑入泛黑的巷子口，进到老旧的居民楼内消失不见。
她缓缓走上楼，刚走到门口，门就打开了。Aka的脸露出来，她绽开着一个显露幸福的笑容。
“没事吧，遥？”
高梨遥走进去，关上门，才摇摇头，说：“应该没事了。”
再有事的话——……她也没办法预料到是什么了。
她的记性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疲惫，意识总是在茫然中颤抖，如果还要她再仔细地思虑周备什么事情，很可能就要漏洞百出了。
“辛苦了，遥。”Aka抱住她。
高梨遥怔愣了很久，才缓缓回抱她，把头搭到她的肩上，脸颊贴着她冰凉的颈脖，闭上眼睛。
“去休息吧？”Aka轻柔地安抚她的背。
“嗯。”
躺在床上，在Aka帮她换完衣服后，高梨遥难得地感觉到了困意。她伸出手，想要握住Aka的手。
Aka坐在床边，轻巧地握住她伸向半空的手。
“Aka，”高梨遥低声说，“在我入睡的时候，不要离开。让我醒来的第一眼能看到你。”
“好。”
在漫长的，又或者只是虚空一瞬的沉睡之后，高梨遥睁开眼睛，她依然感觉疲累，并且身躯比之前更加乏力。她勉力转过头，看见Aka就抱着她的手臂，闭着眼，似乎在安憩。
但下一刻，Aka就睁开了眼，“遥~”Aka微笑看着她，“Aka没有离开哦！”
高梨遥反应了片刻，沉声说：“那你现在是要离开吗？”
“是的！”
“为什么……你要去做什么呢？”高梨遥疑惑地看看她，目光又开始涣散。
“Aka去给遥买吃的，好多好多吃的~！”Aka兴奋地靠上来，亲吻她的嘴唇，“遥，在家里等Aka，好吗？”
高梨遥苦涩地笑了笑。
“我等你。记得不要走门口。”
“好~！”
高梨遥感到Aka的身体抽离，听着床边的动静逐渐减小，直至四周一片寂静。她无法动弹，也不想挣扎。
她静静地躺着，看灰黑色的影子蠕动着，慢慢爬上她的身体，直到沉重的黑暗抓住了她的意识。她感觉自己是如此地可悲，如此地孤独，如此地接近死亡，身处于地狱一般的痛苦。
死亡。
她神经质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温凉的躯体环抱住了她。高梨遥反应过来——是Aka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高梨遥唇瓣翕动，发出的声音生涩干涸。
“遥，喝水吧？Aka给你倒水。Aka买了好多吃的……”
“你去哪里了？”
“遥……Aka去工作了。就像之前遥一样。”
“工作？”高梨遥僵了僵。
“嗯，因为遥说过，买东西要给钱。”
“……你去做什么工作？”
“嗯~？就是拍照片呀。Aka换上其他衣服，然后会有人给Aka拍照片。”
“我不明白，不，我说……你……什么时候？”高梨遥思维有些滞缓，她错乱地沉思着，惊恐、悲伤和不安让她难以呼吸。
“遥，不要再想这么多了。”
高梨遥愣了愣，终于看向Aka，她恍惚觉得Aka的眼睛里竟然有疼惜——这疼惜是对谁的？对她吗？
还是说，这只是她的幻想？
“遥，那些伤害你的人都死了。不要再担心了。”Aka把脑袋贴在她的胸口，听着她压抑的心跳，轻甜地说：“就算警察发现了，Aka也会把他们都杀掉。”
“不……不要这样……”高梨遥痛苦地说。
“遥不喜欢的，Aka就不做。”Aka说，“遥，和Aka一起吃蛋糕好不好？Aka也可以给遥煮面。”
“不，我不想吃。”
“好~那Aka就陪着遥。”
高梨遥不再说话，而Aka也的确没有再离开。Aka抱住她，而她只是郁悒地望着泛灰的天花板。
高梨遥比之前进食更少，而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只是坐起身，她就可以盯着地面久久地出神，然后逐渐变得狂躁，悲伤，头疼不已。她想要学习，注意力却无法集中，浑身乏力，像是腐烂的水果逐渐软化。
高梨遥麻木地坐在椅子上，望着桌面上做好的饭菜，有点反胃的冲动。
“遥，不吃吗？”
Aka握住她的手，尝试着放到桌面的碗筷旁边。
高梨遥任由她摆弄自己的手，终于，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只是平静地说：“Aka，我想去医院。”
“医院？为什么？”Aka似乎对她的话感到疑惑，“遥，受伤了吗？”
“我想去医院。”高梨遥重复。
“遥没有受伤。如果遥受伤的话，Aka会知道的。就算遥受伤了，Aka也有办法治好，不用离开家。”
高梨遥有了些反应，她看了看Aka：“你怎么治好？”
“Aka的身体里有一种液体，注入给遥的话，遥不管有什么伤势都会恢复的。”
“注入？什么时候？”
Aka凑过身，吻住了她。在高梨遥还没反应过来前，Aka伸出舌头，将清液渡了过去。
高梨遥一惊，连忙后退，抗拒道：“我知道了，不要再做了。”
“遥？……”
Aka的笑容沉下去，她蹙起眉，眸光深暗。
“遥没有受伤，遥只是还想再离开吧？”
"Aka不明白，遥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Aka已经把那些人都杀掉，Aka按照遥说的话去生活，Aka也不再喝血。因为那一次Aka咬伤了遥吗？还是遥不喜欢Aka杀人？"
“遥，为什么总是想要离开？”
高梨遥没有说话。
她疲惫得无力辩驳。
第一次见到Aka发怒，高梨遥沉默着，抱住了她，安慰似的将唇吻贴在她的脸颊上。
她感觉怀里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身躯渐渐软化下来，少女也一言不发地抱住她。等感觉Aka差不多气消了，高梨遥便斟酌着说：“我不怪你……我也不出去。那你去药店买点东西回来给我吧。”
Aka听到这话，略退开了些，盯着她，问：“不怪Aka吗？那为什么不让亲了？”
“……我累了，我不想这么做。”高梨遥疲惫地回答。
“那Aka带遥去休息吧！”
“好……”
把高梨遥抱到床上后，Aka就立即出门去买了她嘱咐的药品。而高梨遥又独自待在房间内。
她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心脏好像被麻痹着，额头涨痛。
窗子变得暗黑。高梨遥思索着，尝试伸出手去，触碰到冰冷的玻璃，寒意像针一样扎了她的手指一下。
“好冷……好像十二月了吧？……”
她望着被窗户隔绝的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