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已经是接近深夜。才刚出车站，一片波光粼粼的黑色大海就映入她们的眼帘。寒风呼啸着，从深沉忧郁的海上掠过，刮得人的脸生疼。Aka 则伸出手，让寒风穿过，让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从看见海的那一刻开始，Aka 就变得异常兴奋，她似乎很想凑近去看，高梨遥也只好被她拉着走到人行道的扶手边，看着高桥下的大海。
高梨遥感受着陌生土地上冰冷的呼吸，沉默片刻，说：“Aka，我们先去海边走一圈，然后明天起来看日出，好吗？”
“好~Aka 都听遥的！”
她们拉着行李，也没有下去，只在桥上悠然地漫步着，灰色的海冰微微泛着蓝白的光，随着海浪的起伏相互碰撞着，在漆黑的海面上，像是夜空干涸开裂的泪痕。
尽管这两天总是奔波路途，高梨遥的眼里却没有倦色。她牵着 Aka，走过长长的道路，轻声地说着这个城市，这片大海，她所有的见知。
走下了桥，她们在附近的一家旅店暂时歇息。海风寒冷而干燥，高梨遥的脸已经有些冻伤，但她们没有携带护肤的物品。虽然高梨遥本身并不在意，细密的疼痛和痒意却也让她略有苦恼。
Aka 看着她，突然把几只触手放上她的脸，缓缓卷住她的头颅——高梨遥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抓住她的触手，却又克制着没有拉开，“Aka？”
很快，触手从她脸上撤下来。高梨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已经多了一层黏液。
“遥，这样是不是好受很多？”Aka 开心地笑着，得意地朝她邀功道。
“啊，真的不疼了，”高梨遥抬眼看向她，笑了笑，“你很适合生活在大海呢。”
“遥~和 Aka 一起去看海！”
“嗯，过几个小时就去吧。”
“几个小时呀~……”Aka 略显失望地拉长音调。
高梨遥无奈地摸摸她的头，又想了想，说：“好吧，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就一直在海边逛着，也好能看见日出。”
“好诶~！”
她们走出旅店，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街上一片寂静。“冷吗？”高梨遥牵紧她的手，问。
“不冷！”
“我想也是。”高梨遥笑了笑。
她们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远。她们找到了一片没有围起来的海滩，走了过去。高梨遥脱下鞋子，放在一棵树下，赤脚走在蓝白色的沙子上。Aka 也学着她的模样，欢快地赤着双脚在沙滩上奔跑。
“小心点，别摔倒了。”高梨遥叮嘱她。
“不会的~！”
风鼓动着她们的衣服，吹散了高梨遥的头发。她们一步步走向湿润的海滩，直到湿重冰冷的沙子混着冰碎刮蹭到她们柔软的脚底。高梨遥感觉自己的血液正被这片冰冷的海滩吮.吸着，她的生命流向了脚下的这片漆黑海域。
Aka 在冰水里奔跑跳跃着，她好像毫不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夜空布满了暗淡的橘色云朵，在遥远雪月的照耀下，海浪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远山是深蓝色的，郁悒地凝望着这片悲鸣的夜与海。
她在这夜海的灰色眼睛里欢跃着，向沉默的她伸出双手。
“遥！”她笑着。
高梨遥站在距离 Aka 只有一两步的地方，悲哀地微笑着，望着她天真的笑脸，双手放在衣兜里，只要稍稍挪动手指，就可以握住放在里面的小刀。
“遥，牵住我的手！”
“好。”
高梨遥大步走向她，牵住她的手，海风在她的眼里鼓动。
她思索着，微微一笑。
“Aka，
“不管你今后怎么样，决定成为一个怪物，还是一个人都好，你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身体要健健康康的，不要总是乱吃东西，也不要因为不合口味就挑食……
“你要记得善良，不要随便伤害别的生物。”
Aka茫然，然而欢乐地眨眨眼，应道：“好~”
“Aka，我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高梨遥说着，拉紧她的手，奔向海的深处。薄薄的冰凌碎裂开，撞到她们的小腿和双脚，在冰冷海水中像滚烫的星星那样灼烧着她们的灵魂。
一个不慎，高梨遥跌入了大海之中，她感到周围的海水割裂着她的躯体，她已经无法呼吸，也无力挣扎。
在一片渺茫波动的夜光里，她模糊看见 Aka 紧紧握住她的手，这颗紧握着她的白色心脏，有一瞬间，有如神明柔软的羽毛，轻轻划过她的眼睛。
——如此闪耀。
她握紧刀，把她拽入了深渊。
天微微亮起。
……
清晨，一些喜爱观看日出的人们早早就起了床，只为了一睹这个海边城市的破晓。
一对父女来到了一片开放的海滩，尽管没有管制，却没什么人知道这里，沙滩上也很少脚印。他们居住在本地，对这里还算熟悉，也知道这个地方适合观赏日景。
前几天一直在下雪，而今天的天气很是干燥晴朗，苍穹广阔蔚蓝，很适合观看日出，而小女孩的母亲喜欢在冬日睡懒觉，“唉，水树以前恋爱的时候还会装作感兴趣的样子，现在错过这么好的景色……”小女孩的父亲感慨道。
“爸爸！爸爸！”
“怎么啦？”
“爸爸快来！这个姐姐睡在水里啦！”
他们赶过去，小女孩的父亲被吓了一跳，连忙报了警。
很快，警察来了，在沙滩边拉起警戒线，一些人也闻讯赶来，围住了现场。
一具女孩的尸体被冲上了沙滩。
她的胸间插着一把小刀，心脏的位置被挖开了一个洞。女孩的眼睛睁开着，看向日出的地方。
此时已是黎明，太阳刚刚出来，清柔的光辉洒满了人间，也轻轻覆盖在女孩的尸体上。海浪轻轻擦拭她的身体，洗净她的血液。
她死亡的这片大海，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人们忘了这里曾经死过一个人的事情，照常来游玩。大海也依然明亮、欢快，亘古不变地轻鸣着。
海浪与太阳升起，落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