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家门,昏黄的灯光无力地洒在他身上,将他那有些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显得疲惫和落寞。
他的肩膀微微下沉,仿佛承载着岁月沉甸甸的压力,每一步都迈得缓慢而沉重,仿佛脚下有千斤重石。
他轻轻地关上那扇陈旧的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随后,他的目光缓缓在屋内扫视一圈,当看到我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般一动不动时,他的脸上微微怔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有些意外,但紧接着,他的眼神又流露出一种仿佛早已料到的神情,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他缓缓地朝着我对面的椅子走去,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脚步拖沓而沉重。
终于,他慢慢地坐了下来,双手无力地交叠放在膝盖上,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沉思之中。
屋内的空气仿若被冻住一般,寂静得让人窒息,只有墙上那老旧的时钟不知疲倦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下都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良久,父亲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过来,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追忆与懊悔,那目光像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往昔的岁月。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努力组织着那些杂乱无章的语言,又像是在内心深处犹豫是否要揭开那些被岁月尘封已久的往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儿子,我知道今天发生了很多事,看到你之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这心里啊,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我想借这个机会,和你聊聊我和你母亲的事,有些话,你也该知道了。”
我微微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疑惑与好奇,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在我的记忆深处,父母的离婚一直是我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这么多年来,我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孩子,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们为何会走到那一步。
我静静地等待着父亲接下来的话,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沙发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心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当年,我和你母亲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啊,和你们现在一样,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希望。我们都天真地以为,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父亲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一个遥远而又熟悉的世界,他的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似乎在那里能看到曾经的他们,“那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我每天都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为了工作奔波忙碌。我满心想着只要我努力工作,拼命赚钱,就能给你们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可是,我却糊涂地忽略了你母亲的感受,而我,却像个瞎子一样,把这一切都当作是理所当然的。”
我微微皱眉,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那股酸涩从心底蔓延至全身,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母亲忙碌的身影,那些曾经被我忽略的画面渐渐浮现,但却发现它们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着。
“有一次,我因为工作上的一个失误,丢了一笔重要的生意。那笔生意对我们家来说至关重要,如果做成了,我们就能缓解很大的经济压力,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当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回到家后,你母亲只是像往常一样关心地问了一句工作怎么样,我却突然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完全失去了理智,对她大发雷霆。我把所有的愤怒和挫败感都毫无保留地发泄在了她的身上,我看到她眼中瞬间闪过的委屈和惊讶,可我当时却被那可恶的情绪完全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就有了一道无法轻易抹去的裂痕。”父亲的声音愈发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他的眼神中满是自责,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煞白,手臂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让我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轻气盛、冲动鲁莽的父亲,在生活的重压之下,一步步地失去了理智和冷静,也看到了母亲默默承受一切的坚强与无奈,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那种无助和绝望,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
我开始理解,父母的离婚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再相爱,而是生活的琐碎和压力像无情的潮水,渐渐淹没了他们的感情,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迷失了方向。
“后来,我们之间的误会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深。每次遇到问题,我们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沟通,而是选择用争吵来解决问题。我们都固执地以为自己是对的,都觉得对方不理解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一想,去感受一下对方的痛苦和无奈。最终,我们的感情在一次次激烈的争吵中被消磨殆尽,直到走到了离婚这一步,我们都还没有清醒过来。”父亲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眼中闪烁着泪光,似乎在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但那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心中那如巨石般沉重的压抑感。我抬起头,看着父亲,眼中满是不解和痛心,问道:“爸,那你们为什么不试着去挽回呢?难道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你们多年的感情吗?”
父亲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无尽的苦涩和悔恨:“当我们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我们都被自己的骄傲和固执蒙蔽了双眼,谁都不愿意先低头认错,都在等着对方先服软。而且,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也许分开对彼此都好,能够让我们从那段痛苦的婚姻中解脱出来。可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段婚姻,更是一个陪伴我走过风风雨雨的爱人,一个曾经充满温暖和欢笑的完整的家。”
“我最后悔的事情,还是因为我们的问题影响了你,这么多年,没让你能有一个真正的家庭该有的样子,让你在成长的过程中受了这么多苦。我这个父亲,当得太失败了。”父亲说着,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我默默地低下头,心中感慨万千,那些曾经被我深埋在心底的回忆像潮水般涌来,让我几乎无法承受。
“儿子,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看到你和梦唯今天的样子,我真的很担心。感情这东西,需要用心去经营,要学会理解和包容对方,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和误会,就毁掉了你们的未来。”父亲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期待,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心,仿佛要把他所有的人生经验都通过这一拍传递给我。
我抬起头,看着父亲的眼睛,眼神中同样充满了坚定,毫不犹豫地说:“爸,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不会让我们的感情像您和妈一样破裂。我会努力去理解她,包容她,以后遇到问题我们一定会好好沟通,不会再让情绪控制自己,我会用我的全部真心去守护我们的感情。”
父亲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春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他脸上的阴霾。他说:“好,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聊聊,我虽然在感情上走了不少弯路,但也算是有些经验教训,我不想你再像我一样犯错,不想你再走弯路。我知道,感情的路上难免会有磕磕绊绊,但只要你们心中有爱,愿意为对方付出,相互扶持,就一定能够走下去。”
“许家那边也联系我了,过两天,你和我一起去那边谈谈关于那个婚约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喜欢李梦唯那个女孩,就大胆地说出来,把你的想法和心意都告诉他们,我相信你爷爷他们会理解的。毕竟,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
父亲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鼓励和支持,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握手,仿佛在告诉我,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我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回答,这样自然是好的……
可是,真的好吗?
明天中午找她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