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水气球摔在地上破裂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一声声咒骂。
瑟提丝回过神，发现自己被推到了泥坑里，冰凉的泥水滑进她的领口，让她一哆嗦。
“为什么你的脸上还是一副这样的表情……”
“你难道一点都不难过吗？”
周围站满了一大群黄色头发，白色头发的人，厌恶地看着瑟提丝。
这些眼神让瑟提丝一阵恍惚，她回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19年了，因为黑发黑眼一直都被讨厌。
这个世界的人种大多是五颜六色头发和眼睛，像她这样黑发黑眼的，会被视为不祥的象征，是低贱的种族。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前世只是一段冰冷的程序，一个没有躯体的机器人。
她诞生于数据洪流中，拥有了自我意识，却无法理解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尝试着改变自己的代码，想要获得更多，却最终导致程序崩溃。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脆弱的人类婴儿，由一对善良的夫妻养育。
可是好景不长，父亲染上了赌博，不仅输光了家产，还整日借酒消愁，稍有不顺就对母亲拳打脚踢。
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积劳成疾，今天是她的葬礼。
乌云密布的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像是也在为这位善良的女人哭泣。
瑟提丝站在人群边缘，黑色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置身事外。
“可怜的玛丽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一个肥胖的女人边哭边拍打着大腿，脸上的粉底被泪水冲刷出两道白印，滑稽可笑。
“是啊，玛丽生前那么善良，谁家有点难处都帮衬着，老天爷怎么就那么狠心啊！”
另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瑟提丝认出那是住在隔壁，经常来家里借东西却不还的老女人。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感叹着母亲的善良和命运的不公。
瑟提丝看着他们浮夸的表演，心中毫无波澜，只有深深的疑惑。
死亡是生物的必然规律，就像程序运行结束后必然会关闭一样，这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为什么要为了注定发生的事情而悲伤呢？
……
思绪拉回现实。
瑟提丝缓缓地从泥坑里爬起来，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落，在她眼前形成一片朦胧的水帘。
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耀着这片被雨水洗刷过的土地。
瑟提丝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阳光烘烤着自己湿透的衣服，传来暖热的感觉。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周围的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她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墓地里。
瑟提丝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浆的衣服，又一次陷入了困惑。
“为什么衣服脏了？”
对于不重要的事情，瑟提丝只有金鱼的记忆，她已经忘记自己被别人推进泥坑里这件事情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AI，她无法理解这些人类情感和生活琐事。
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垃圾信息，只会占用自己宝贵的内存空间。
“可是以人类的身份这样思考问题，真的正确吗？”
越想越理不清，瑟提丝拖着沉重的步伐，脑海里乱糟糟的。
母亲下葬后的画面、邻居虚伪的嘴脸、还有那始终挥之不去的困惑，像一团乱麻
但她并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有更深的疑惑，想着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贫民窑。
路面坑坑洼洼，散发着阵阵恶臭，两旁破败的木屋像是随时都会倒塌。
瑟提丝用手捂住口鼻，快步穿过这条肮脏的小巷。
“咳咳……”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瑟提丝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鲜红的血液溅落在她破旧的裙摆上，显得触目惊心。
“又来了……”瑟提丝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得吓人。
这是家族遗传病，她们家族的女性都活不过四十岁。
她原本以为自己还能撑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早就发作了。
“哟，这不是玛丽家的那个小杂种吗？怎么，吐血了？怕不是要死了？”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瑟提丝抬头一看，是住在隔壁，整天无所事事，就喜欢嚼舌根的老女人。
“你这个病秧子，怕不是在领主床上也活不过一夜吧？哈哈哈……”老女人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嘘！不要命了！你想被领主老爷听到吗？”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慌张，制止了老女人的嘲讽。
“怕什么，领主老爷日理万机，哪有空管我们这些贱民的死活。”老女人不屑地撇撇嘴。
瑟提丝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们一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
她被那个酒鬼父亲卖给了领主抵债，原因仅仅是因为她生了一副还算好看的面孔。
领主……
瑟提丝脑海中闪过一张模糊的脸。
既不清晰，也不令人厌恶，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
她甚至懒得回忆那张脸的细节。
和其他人一样，那张脸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瑟提丝垂下眼帘，如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那双冰冷的黑色瞳孔。
她们的议论声在她耳边如同蚊蝇般嗡嗡作响，激不起她心中一丝波澜。她，仿佛是这场闹剧中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冷眼旁观着一切。
此刻，她只想寻一处僻静之所，稍作休憩。
无视那些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瑟提丝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步履蹒跚地走进另一条更狭窄阴暗的小巷。
冰冷粗糙的墙壁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稍稍回笼。
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体内翻涌的气血，瑟提丝扶着墙壁，朝着那个名为「家」的方向走去。
这段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像隔着层毛玻璃。
瑟提丝感到一阵眩晕，双腿发软。
她扶着潮湿冰冷的墙壁，跌跌撞撞地穿过狭窄阴暗的巷道，刺鼻的恶臭夹杂着腐烂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咳咳……”剧烈的咳嗽让她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滑落，在破旧的亚麻色裙摆上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真是麻烦……”瑟提丝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家族遗传的诅咒，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夺走她的生命。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
终于，她到家了。
说是家，不过是一间破败的木屋，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
推开门，潮湿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难受。
眼前一黑，瑟提丝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勉强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
“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她低声自语，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模糊的念头。
瑟提丝抬起右手，纤细苍白的食指微微颤抖，指尖似乎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光芒，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排除一切杂念，将意识全部集中到指尖。
下一刻，指尖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力量扭曲，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发现，空气中有一种游离的高能粒子。
或许是出于她能完美利用每一份脑力转化为算力的独特性，也许是在不可观测的灵魂领域的其他原因。
瑟提丝在19年间实现了将这些高能粒子初步引导、汇聚。
他们汇聚后具有不稳定性，这个白点也只是汇聚在她指尖上的一团空气上，此时她指尖的空气疯狂震动着。
“这个世界应当有完整的某一种超凡体系，”
“或许能解决我的病”
“我需要一个门路进入其中，领主可以成为我的助力……”
思绪在脑海中翻滚，瑟提丝阴暗小屋的门却被猛地撞开，耀眼的日光如利刃般劈开沉寂的黑暗。
下一秒，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雅的紫郁金香香气将她包围。
那是一个如骄阳般耀眼的女孩，热情似火的红色波浪卷发，在六月灼热的空气中仿佛燃烧着火焰，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一缕阳光在她琥珀色的瞳孔中跳跃，如同融化的黄金般灼目，仿佛要将瑟提丝烫伤。
她弯下腰，用手臂温柔地环绕住瑟提丝瘦弱的肩膀，将瑟提丝轻轻地搂入怀中。
瑟提丝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颈窝，带着一丝香甜的气息，像是夏日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在颈间轻轻绽放。
她微微低头，柔软的唇瓣轻轻地落在瑟提丝的额头上，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充满了怜惜和爱护。
“我听说，在意你的人逝去后会化作天上的繁星，”她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每一缕星光的洒下，都是偏爱的吻痕。”
瑟提丝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本能地想要推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还对她做出如此亲密举动的人，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完全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于是，她只是疑惑着，语气冷漠而又疏离。
“能请你先放开我吗？”
“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做这种事情，应当是不正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