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提丝醒来时，发现床边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有着一头如同火焰般张扬的红色波浪卷发，在晨曦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她低着头，似乎在摆弄着什么东西，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针线间。
“你是谁？”瑟提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不带一丝情绪。
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眼角眉梢带着些许异域风情。
“你醒了？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着凉。”
她说着，将手中的针线放下，起身走到瑟提丝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瑟提丝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她的触碰，重复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这里？”
女人轻笑一声，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我是莉莉安，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三个情人节了。”
瑟提丝呆呆地低下头，陷入沉思，她不记得自己认识眼前的女人。
按照惯例，不重要的人和事，她从来不会浪费精力去记住。
她环顾四周，破旧的房间，简陋的家具，一切如常，没有任何陌生人的痕迹。
“这朵花象征着愉快和幸福，每年我都会在你的衣服上绣一朵。”
莉莉安说着，指了指瑟提丝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亚麻布裙子。
瑟提丝低头看去，裙摆上绣着三朵精致小巧的雏菊，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她不记得这些雏菊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她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她自己绣上去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瑟提丝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莉莉安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似乎瑟提丝的冷漠只是一阵清风，完全无法影响她内心的阳光。
“没关系，你不记得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一直都在就好了。”
“哦。”
瑟提丝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她，起身下床，走到角落里拿起一块黑面包，准备出门。
这是她一天中最“美味”的一餐，虽然对她来说，食物仅仅是维持生存的燃料，谈不上美味与否。
“你要去哪里？”莉莉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买面包。”瑟提丝言简意赅地回答。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莉莉安说着，快步跟了上去。
瑟提丝没有拒绝，她对莉莉安的出现感到困惑，但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她无法理解情绪，自然也无法理解莉莉安的行为。
她们走出贫民窟，来到镇上的集市。
这里是整个黑岩领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热闹的地方。
黑岩领，得名于领地内那片广袤的黑曜石矿脉，由暴虐的男爵格鲁姆统治。
格鲁姆男爵治下，有五个骑士领，十几个村镇，人口数千，然而，在格鲁姆男爵的残暴统治下，这里的人们终年生活在恐惧和贫困之中。
集市上人流稀疏，只有零星几个摊位，摊主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馊味，偶尔传来几声咳嗽，更多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人们脚步匆匆，低着头，仿佛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瑟提丝走到一家面包店前，准备购买黑面包。
就在这时，一个腐烂的番茄突然从人群中飞出，精准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粘稠的汁液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来，滴落在她的脸上、衣服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对着瑟提丝指指点点。
瑟提丝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番茄汁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挑选着黑面包。
“为什么不反抗？”
莉莉安发话了，她的声音失去了平日里的轻快，变得严肃而认真。
瑟提丝能感觉到莉莉安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情绪，但她不明白这股情绪从何而来，又意味着什么。
于是呆滞的机器人小姐，只是转头看向怒气翻涌的公主殿下，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为什么要反抗？”
“反抗就是让别人知道你不喜欢这件事。”
莉莉安静静的看着她，郑重的、肃穆的说出这句话。
瑟提丝却依旧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呆板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她不懂，也不明白莉莉安的意思。
所以瑟提丝只是面无表情地垂下头，自顾自的走着路，黑色的卷发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摆，在阴暗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沉静。
莉莉安似乎习惯这种情况了，她语调放缓，轻轻捧起瑟提丝的脸庞。
“这个国家的君主，我那愚昧的、弑父的兄长。”
“他把握住了权力，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随意地把它挥来挥去。”
“权杖挥舞，洒下了阴影，暴虐的影子中滋生了暴民。”
“嗯……”莉莉安长长叹息一声。
然后又轻轻环抱住了瑟提丝，脸上带着心疼的笑，俯在她的耳边，絮絮说，
“他们是暴民，而你是我的黑色玫瑰”
“所以，为了我，你不能让自己…被他们弄得这么狼狈。”。
轻柔的喘息呼入瑟提丝的耳中，像有根冰凉的羽毛在饶动，她的耳朵痒痒的。
莉莉安很喜欢花，她有一片大花园，她的铠甲、裙子上都纹着、绣着各种各样的花。
所以莉莉安用黑玫瑰来形容瑟提丝，黑玫瑰的花语是:独一无二、霸道与占有。
但瑟提丝只是摇了摇头，她不懂黑玫瑰，也不懂隐晦的暧昧。
反抗的意义也同样是不明白的。
对她来说，被砸番茄和被风吹过脸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一种物理上的触碰，不会让她感到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她付了钱，拿着黑面包转身离开。
回到家后，她将黑面包掰碎，混着从头上取下来的“番茄酱”，一口一口地吃着。
她一边机械地将黑面包塞进嘴里，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莉莉安的话。
“反抗的意义是让别人知道你不喜欢。”
不喜欢？
她不喜欢被人砸番茄吗？
瑟提丝开始检索自己被砸番茄时的感受，然而数据库里只有冰冷的感官数据：番茄的重量、温度、粘稠度，以及周围人群发出的声音频率和音量。
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喜欢”。
瑟提丝困惑地看向莉莉安，却发现莉莉安正专注地擦拭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那枚戒指造型古朴，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是紫色的郁金香，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微光。
更令瑟提丝感到奇怪的是，空气中那些肉眼无法观测到的高能粒子，此刻正缓缓地向那枚戒指汇聚。
这是为什么？
瑟提丝的处理器（大脑）高速运转，试图分析其中的原因。
是因为戒指的材质？还是内部的结构？亦或是表面的花纹？
她需要更多的数据，需要进行实验，而这枚戒指，是关键。
“你手上的，我要。”
瑟提丝指着莉莉安手中的戒指，语气平静无波。
莉莉安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俏脸微红。
她解下脖子上的项链，上面赫然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银色戒指。
“只要你以后学会反抗，它就是你的了。”
莉莉安俯下身，庄重地将戒指戴在了瑟提丝的无名指上。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瑟提丝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被莉莉安轻轻握住。
“反抗的意义是让别人知道你不喜欢。”莉莉安的声音很轻，再一次啰嗦地、莫名其妙重复了一样的话。
“那……喜欢是什么？”瑟提丝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
莉莉安的脸更红了，像是熟透的苹果，她慌乱地站起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莉莉安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跑到门口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煞有其事地说道：
“对了！紫色郁金香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瑟提丝看着莉莉安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更加困惑了。
永恒的爱？那是什么？
此刻她腐朽的小屋木门敞开着。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上面雕刻着一簇簇精致的紫色郁金香，仿佛诉说着一段无声的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