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溺水了……”瑟提丝面无表情地伸手捞了捞，水波荡漾，月亮碎成一片一片的。
她眨了眨眼睛，从自己做的木头浴桶里爬出来，任由水珠顺着苍白纤细的身体滑落，在河边弯曲的小草上凝结成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哦，是我掉水里了。”瑟提丝后知后觉地自言自语道，赤裸着双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慢吞吞地走回那个空荡荡的屋子。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不出所料，屋内空无一人。
“我能够爱着你一无所有的狼狈，亲吻着你脸上的灰尘，”瑟提丝的脑海中回响起莉莉安的话语，
“也请你为了我让自己体面一点……”
她记得莉莉安这么说，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莉莉安，她“刚交”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会对她露出真心的笑容的人。
可惜，她们一年也就能见上几面，大多数时候，瑟提丝都只能一个人待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
“我们一年只会见几面……”瑟提丝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她总是这样，一遍遍地说同样的话。
蜷缩着腿，蹲坐在塌陷的小床上，瑟提丝手中浮现那团噼啪作响的火焰。
她专注地看着这团火光，仿佛里面有另一个世界。
火光映照着她苍白柔弱的脸，即使面无表情，也显出几分柔弱和无助的美感。
大多数时候，瑟提丝都会这样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或许是情绪的失落，或许是百无聊赖的寂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忽然，门被推开的“嘎吱”响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瑟提丝熄灭手中的火苗，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眼中含着一丝隐晦的希翼。
然而，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嘴角的胡子修剪成整齐的八字，相貌硬挺，衣冠楚楚，比起一个酒鬼，更像一个衣香鬓影的绅士。
“父亲……”瑟提丝眼中的那抹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灭，瞬间黯淡下去。
清晰的月光透入小屋，男人看到她死气沉沉的眸子，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和恐慌，但他很快掩饰了这些情绪。
换上一副浮夸而虚伪的假笑，走到瑟提丝面前，用一种令人作呕的慈爱语气说道：“我亲爱的小天使，爸爸需要你的帮助。”
看到这个男人脊椎挺直，一副热烈向上的姿态，瑟提丝莫名想到了在病床上，脆弱的眉皱得死死的母亲。
这个男人，她的父亲，得到了领主的欢心，即将跨越阶级，成为一名骑士。
却把母亲推进更深的地狱，还要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领主的床。
“她亵渎了妈妈的感情……”
瑟提丝莫名想到了一种鸟，叫双角犀鸟，也叫爱情鸟。
当配偶死去后，他们会殉情。
为什么爸爸没有和妈妈一起去死呢？他一定的、肯定的亵渎了妈妈的感情……
不，不能这么想，这座小镇也没有任何人做到了殉情……只凭这点来判断，不符程序的逻辑。
越想，瑟提丝感觉自己脑袋发胀，心也是乱的，神情恍惚，被一双大手推搡着。
转眼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家酒馆，酒馆牌匾上插着一把扫把，表示有酒。
酩酊大醉的妇人抱着孩子放荡大笑，搭在台阶上的小腿梅毒红肿。
狼狈、乱糟糟不体面的中年男人，和门口的狗抢着骨头吃。
走进去，男人的汗臭味，屎尿发酵味和不知道什么东西腐烂的“甜”味，弥漫在一起。
她的父亲走上前去，自得的摆了摆手，说：“来一杯葡萄酒！”
“哟，这不是艾德文吗？怎么，今天发达了，来这种地方喝葡萄酒？”这时有人和他搭话了，一个胡子拉碴，全身毛发旺盛的屠夫对他挤眉弄眼，“听说你小子攀上了领主的关系，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被称为艾德文的男人，也就是瑟提丝的父亲，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浮夸的笑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在空中抛了抛，发出清脆的响声，说：“托各位兄弟的福，以后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说罢，他一把搂过瑟提丝，将她推到众人面前，说：“各位都来看看，这就是我为领主大人准备的礼物！怎么样，漂亮吧？”
“只要十铜币，就可以和她来一发！”
他的父亲，被称为艾德文的假绅士原形毕露。
“她不是要送给领主的人吗？我们怎么会有这个福气？”一个毛发稀疏的老头色眯眯地盯着瑟提丝，仿佛要用污浊视线烫穿她的皮肤。
“哈哈，谁会相信这个长得这么骚的**是处女。”另一个男人发出猥琐的笑声，伸手就要来摸瑟提丝的脸。
他们理智的皮囊破碎，暴露而出的只有野蛮。
他们将瑟提丝团团围住。
而瑟提丝还是想着自己的问题。
“总有人会因为你的诞生而喜悦，所以他会记得你诞生的那一日……”
于是瑟提丝，向那个人群中鲜明的男人，他的父亲问道：“你还记得妈妈的生日吗？”
男人只是越笑越大声，低下头捂住肚子，仿佛嘲笑着瑟提丝的幼稚。
瑟提丝这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心仿佛放在浓雾里慢慢变得冰凉，眼底也打上了层雾花，这个家伙果然亵渎了妈妈的感情。
这一刻，她觉得这种很难受，仿佛喘不过气的感觉，应该就是“不喜欢”。
她把目光垂到手上的戒指，此刻第一次做出了反抗。
爸爸背叛、亵渎了妈妈的感情。
我讨厌他。他是错误的人。
错误的程序要被删除……
“我要把你删除。”瑟提丝对着自己的父亲郑重说。
下一刻不等男人反应，他的额头被带着大量冲量的扣子碎片轰出了个圆孔。
犹如焰火亲吻火药，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灰飞烟灭。
这个即将跨越阶级的男人，被迫去和他的妻子殉情了。
“死……死了？”
“这小**杀了艾德文？！”
“她手里是什么东西？！”
周围顿时乱成一团，男人们惊恐地看着瑟提丝，仿佛她是怪物一般。
瑟提丝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内心毫无波澜。
她凝视四周，丑态百出的人们尖叫的，让她感到烦躁。
“把他们全部删除吧。”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瑟提丝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扣子，手指尖的空气剧烈扭曲。
顺手将刚刚出言不逊的几人点死。
而后半抬起手，却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群依旧吵闹，但她却迟迟没有行动。
“杀了剩下人的理由是什么呢？”
垂着头，思索着，瑟提丝离开了。
她找不到杀掉剩下人的理由，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太吵”什么的主观臆断，没有客观理由随意掠夺他人生命，不符合她作为“程序”的逻辑。
所以瑟提丝离开了，身后人群面上的惶恐散去，眼中闪过贪婪，有些人甚至直接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有些人远去，去叫更多的人，“女巫”出现的消息传透整个小镇、骑士领，传到了领主耳中。
贪婪的领主说：“把她的秘密带回来。”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向瑟提丝汇聚，骑士、仆人、愚昧的平民，他们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巨网，要将她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