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充分的水汽的凉风带走了炎夏的暑气，行在离曲江不远的道上，莫梨总算感受到了难得的凉爽，不需要调动内力抵御酷暑。
曲江因弯折甚多而得名，水势也因此湍急，前面不远就是曲江城，作为曲江上少有的一段水流平缓的地界，曲江城承接了运输南北旅客的任务，倒也因此而发达。
莫梨等人，正是要从曲江城的渡口前往北岸，这是前往徐州城的必经之路。
在驿站住了一晚，晨起赶路，莫梨正好在午前抵达了曲江城，在城门排队缴纳了城门税，才进了城。
只是城内的景象令莫梨感到有些奇怪。
“我记得曲江城往来人虽多，也不至于到这样才是啊？”
比起莫梨从前途径此地所见，如今的曲江城明显人满为患，街上拥挤着许多，放在往日，也只有每年地母教举行祭典时，才能见到类似的场面。
“几位是才来的吧？这近日里，城里几个帮派在那争夺码头，这船啊都走不了了。”
看到莫梨几人惊讶地看着街上发出疑问，路过的好心人上前解释了一句，最近这样的人，他已见多了。
“这样岂不是过不了江了？他们争凶斗狠本该是他们自己的事，妨碍到民生这如何能行！”
听到本地居民的解释，莫梨有些生气了，这曲江城里现在人满为患，想来大多都是急着过江的旅客，不知道有多少有着要紧的事情，现在却只能被堵在这进退不得，那些帮派，当真是造孽。
“小兄弟所言极是啊，只可惜，只是半年前海鲸帮杜帮主不知为何突然身死，这曲江城的水运啊，就乱起来了。”
听到莫梨的话，又是一个精瘦的汉子靠了过来，接上了话，不过莫梨如今身量矮小，脸庞略显稚嫩，倒被用了小兄弟称呼。
莫梨也不恼，比起这个，她还是更担心被认出女性的真身。
不过话语的消息让她吃了一惊，不曾想，眼下的乱象竟然是她一手造成的。
祭典那夜，杜帮主随着那太监围攻于她，正好被莫梨趁着对方的轻视一举建功而杀死，于是现在就得吞下船运不通的苦果。
“在下海鲸帮曲江城分舵堂主赵蛟，见几位携带了兵刃，脚步上看，身手也不凡，言语中更有解决如今乱象之意，可否与我前去海鲸帮驻地一叙？”
赵蛟拱手，向莫梨等人发出了邀请，眼下他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帮主身死以后，半年来海鲸帮几乎分崩离析，曲江城分舵也隐隐分为两派，他实在难以维持，又有水龙帮虎视眈眈，帮里人手也因分裂而不足，他只好四处寻找可能的帮手。
莫梨还在分析刚才的信息，赵蛟自称海鲸帮分舵堂主，地位算不得低，却也不知道杜帮主的死因。
那太监的行动，也许事关机密，虽然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劝诱了那杜帮主参与，却对他整个海鲸帮都隐瞒了下去。
不过也是，毕竟事关碎片，自然是越隐秘越好。
但是这样，参与的人也应该值得信任，也就是说，海鲸帮跟朝廷的联系或许比她所知还要深。
事情也算因她而起，莫梨心里升起了责任感，有了不得不参与其中的理由。
“请赵堂主带路吧。”
莫梨答应下来。
“小苏，我就这样轻易答应下来，你不反对吗？”
赵蛟走在前头，莫梨等人早在进城门前就下了马，牵着马在后面跟着，莫梨顺势问起来。
“师傅想做的事，就尽管去做吧，而且，这也没有坏处，比起等待事情自己发展，还是亲身参与进去解决掉才好。海鲸帮堂主这样的身份认识的人必然不少，眼前这人应该不是假扮的，跟着他走，我们也好深入了解帮派之间的细节，比起自己打听好上许多，虽然只能了解一面，剩下的也好自己查证。”
苏和并不反对，师傅眼中闪过的自责，早已被他注意到，他又何必去反对，该顺着莫梨才是，而且如他所说，这也确实没有什么坏处。
“而且这人虽然看起来和善，谁知道心里实际琢磨着什么？拒绝了万一引起他的敌意就不好了。”
两人轻声交谈着，陆实却还在四处张望，没来过的地方，让他很是好奇，连一贯摆着的公子模样都忘了维持，而且他也不太擅长动脑，索性跟着莫梨就是，也没什么意见。
海鲸帮驻地在城里另一侧，莫梨等人绕了好大一个圈才到，只是驻地里眼下竟没有人，赵蛟门口唤了几声，才出来一个帮众，帮莫梨他们牵走马匹去安置好。
“让几位见笑了，只是帮里眼下人手实在不足，这时候，恐怕又去了码头在那与水龙帮的人对峙，还请诸位自便吧。”
跟着赵蛟，几人到了会客所用的房间，没有人手，赵蛟亲自去沏了壶茶给几人倒上，莫梨等人也各自坐好。
待到几人都坐下，赵蛟沉思片刻，整理语言，这才开口。
“对了，还未请教几位姓名。”
赵蛟也是才想起这个不妥，先是问起莫梨几人的姓名。
这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东西，莫梨几人自然报上了名姓。
“竟是轰天雷少侠！”
这鸟名号竟已传到了这里，听见赵蛟一脸震惊地说出，苏和忍不住扶额，实在莫名就感觉尴尬。
“赵堂主叫我小苏就是，不用叫这个外号，听起来太…”
看得出苏和不太喜欢这个名号，赵蛟也就应下。
“那在下就说正事了，海鲸帮发展壮大，全赖杜帮主一人之能，如今帮主已逝，帮里再没有足够威望的人可以接任帮主。如今虽说还都是海鲸帮下的分舵，可是各个分舵几乎也就只剩下这个联系了。
海鲸帮衰微，自他帮派自然要来分一杯羹，本来我曲江分舵，多有仰仗总舵的威名，才能独占曲江城水运七成，眼下总舵许久联系不上，舵主也有自立之意，那水龙帮就想趁机从我帮咬下一口肉来。
这码头的事，也是出于此，水龙帮趁我帮内部动荡，吸纳了不少离开的帮众，又买下了几条大船，自然需要更多码头，这才有了眼下的状况。
只是若是平常那样各凭所能竞争也就罢了，那水龙帮帮主心狠手辣，废了我们不少帮众，偏偏舵主也不回应。
如今码头已堵了十日不止，再这样下去，官府也不得不出面，到时候定然讨不了好，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帮众这样受伤下去，恳请诸位能够助我！”
说完，赵蛟就一下拜。
“那，赵堂主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苏和问道。
“只要能解决如今码头对峙争夺的局面就好！”
“哪怕让海鲸帮退让？”
“帮众不要再平白受伤就好！”
近日的斗争中，许多跟着赵堂主一路打拼的兄弟都身受重伤，不少更是沦为废人，如今赵蛟所求只是结束争端，保护兄弟，只是舵主不曾发话，下面的帮众只好继续之前的命令，赵蛟几次出面想要召回帮众，也被其他几个堂主阻止。
所以他才希望莫梨这些外来的人帮他打开局面解决事情。
“这事，我应下了。”
说话的是莫梨，听得出赵蛟话中的恳切，她认为赵蛟所言应该不虚，加上他们帮主毕竟是她所杀，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赵蛟的脸这才舒缓下来，之前一直紧皱着眉头，如今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总算轻松了不少。
“几位才来，想来还没找到落脚之地吧？如今城里客栈都已满员，不介意的话，几位就在这住下吧。”
没有拒绝赵蛟的好意，毕竟从街上所见，恐怕不少民居被花钱的旅客挤满了，直接在这暂居，总比在外面找个一圈，都不一定找得到空房要好。
前往客房的路上，莫梨总算见到了人，不远的一处房间，几个帮众进进出出，手里带着汤药和热水汗巾，房间里不时传出呻吟。
“那里是什么地方？”
莫梨有些好奇。
“那里是受伤的兄弟们修养的地方。”
“我可以看看么？”
“自然可以。”
莫梨转向了病房，苏和几人也跟着过去。
“嘶-”
见到里面，陆实倒吸一口凉气，病房里状况有点惨烈，他有些吓到了。
莫梨只见房里，缺胳膊断腿的人不在少数，不少都是才包扎的伤口，几个帮众循着医嘱照顾着。
这时，几个帮众又抬了一个人进来。
“老王！他这是怎么了？”
赵蛟认出了被抬着的人，当即对着抬他过来的人问道。
“码头上又动起手了，几个人围着老王打，老王被打倒在地，已经还不了手了，结果那个混账，对着老王胸口又狠狠踩了一脚。”
说话的同时，那个帮众不住叹气，赵蛟也咬牙切齿，想发泄又无处发泄，只能狠狠一跺脚。
莫梨上前查看，老王呼吸微弱，脸色惨白，口里不住吐着白沫，检查下伤势，那最后一脚明显冲着胸腹间所去，狠狠伤到了横膈膜，以后就是治好了，人也废了，半点粗话都做不了，还要变成药罐子。
帮派间的争斗，下狠手是常有的，但莫梨还是生气，刚才帮众也说，老王吃了顿打，已经手都还不了了，还要下这等狠手，这种作风实在恶心。
探手搭在老王胸口，莫梨度了些内力进去，与她身体充分结合的内力如今充满了生命力，这样子帮老王护着脏腑，以后他至少还能恢复些劳动能力。
“走吧。”
莫梨这样说道，她想要快点去解决掉这个事件了，起码让这样的人出现少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