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我们是不是要死这了…”
昏暗的地牢里,只有一盏油灯,透过栅栏门,在其后的泥壁上映出互相倚靠的人影。
“想什么呢,咱们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翻了船?我已经能提起点力气了,等那娘们来了,咱一块上给她剁了!”
药效隐隐开始消退,牛壮实身板结实,眼下已经能提起一小口劲了,他可是要带着兄弟们衣锦还乡的,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即便只是一点力气,他也已经琢磨起反击的办法。
不过他并不是什么脑子灵活的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一会跟兄弟们一拥而上更靠谱。
那蛇蝎心肠的娘们虽然身手不错的样子,应该也顶不住这么多人吧?
“都怪俺,头儿…如果不是俺非嚷嚷要吃热乎的,哪儿会把大家都害了…”
小弟还喃喃地说着丧气话。
只恢复了一点力气,牛壮实还是一把敲在小弟的头上,虽然劲不大,还是有清脆的响声。
“说的什么话!要说也是我没把你劝住,没注意到那娘们的黑手!”
为了不让小弟过于自责,牛壮实把责任往自己身上也揽了些。
都是听了他的鬼话,才一块从乡里出去闯荡的兄弟,哪怕没能干出什么事业,他起码要一个不少地把他们带回去。
熟悉的敲击,倒是让小弟心态平稳了些,老大如常的表现让他也提起了点信心。
“不怪头儿!都是俺的问题!”
虽然还是责怪自己,但小弟明显气足了些,不再那样低落。
牛壮实也听得出来小弟没有方才的消沉,于是说道:“这种事儿等咱们逃出去再说不迟。”
于是几人窸窸窣窣商讨起待会那该死的娘们来了要怎么动手,谁先上,谁包抄。
咯哒一声,地牢的顶门突然掀开,外头的阳光照射进来,飞扬的尘土在光中清晰可见。
牛壮实几人立马闭了声,装作还是毫无气力的样子。
只是对着外头的小弟却发现,沿着梯子爬下来的,不是那娘们,也不是那光头的汉子,而是另外的身材纤细,面貌清秀的男人。
看样子还有点眼熟。
小弟不动声色地挤了挤牛壮实。
…
虽说只是装作肚痛的样子窜了出去,苏和找了一圈找着了茅厕,却真来了点感觉。
有莫梨在,苏和并不担心留在点里几人的问题,莫梨那么高的武功,那老板娘在她手里应该走不出几合,而且进客店前几人对视的时候,都知道彼此晓得这客店有问题,也不用担心遭了算计。
于是苏和花了点时间解决了下问题。
只是从茅厕出来,苏和四下张望了一下,却发现一处异样,好好的茅草偏偏分成了两堆,只有其中小点的那堆前才有着足迹。
心生疑虑,苏和干脆过去仔细查看,在下面发现了一处地门。
移开干草下去,苏和顺梯而下,便发现了被关在地牢里的牛壮实几人。
毕竟算得上是他第一架的对手,左边这个遭过他的石灰粉,右边那个被他藏了铁块的靴子踩过脚趾,都遭过他的毒手,苏和记的还算清楚。
不曾想他们几个竟在这里。
不过他们的头儿,虽然曲江城擂那回苏和没有赶上,他也从陆实那里得知了陆实被梁府黑衣人们的头儿斗败的事情。
这么说来,连着碰上三次,也算是孽缘了。
上回他们的头儿点到为止,没对陆实怎么样,起码说明对方不是穷凶极恶的主儿,虽然在梁府他们助纣为虐,不过眼下去把他们救了,他们也不至于对自己不利。
说不定,靠着恩人这重身份,还能劝他们向善。
脑海里过了一下利弊,苏和觉得,还是把他们救出来的好,而且这地牢里,还有个装束明显不同的人,看样子是无辜的路人。
栅栏门上虽有锁,苏和却懒得去找钥匙,拔出腰间的飞雪,只是一刀,连锁带门就光滑地分成了两半。
这刀出乎了牛壮实的意料,刚才小弟一挤他,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扭头观察起苏和。
他也认出了苏和,但出现在此地,谁知道对方什么来意?
性命不能操之人手,他只待苏和开门,就打算将他先控制住,逼问他是不是那娘们的同伙。
不过苏和这刀打消了他的猜想,如果是同伙的话,不至于用这样的方式开门。
而砍断锁后,苏和干脆收起刀来的动作,更是让他确信了对方没有恶意。
“几位可还有力气?”
开门见山,苏和不多说别的,牛壮实已抬起头来,他相信这几人应该看得出来他是来救他们的,也就直截了当问起来。
他可不想费劲把几个脏兮兮的男人搬出去。
点点头,牛壮实站起身来,那娘们给他们下了药,也就没有多加束缚,抱起拳来就是一礼,回道:“多谢小兄弟援手,大恩难报,今后有什么用的着我牛壮实的,只要不是害咱兄弟的事,我都在所不辞。”
虽说在梁府牛壮实曾于苏和几人敌对,但对方不计前嫌救了自己这些人,尤其是他这些兄弟,牛壮实觉得自己必须有所表示。
不料苏和只是摆摆手,说道:“赴汤蹈火什么的就算了,只要你们几个别想梁府那里一样助纣为虐就行了。”
牛壮实也没想到苏和这么干脆,只能再一点头,承了这份情,把这句话记到了心里。
互相扶着,牛壮实的小弟们也站了起来,略一迟疑,牛壮实自己也扶起了地牢里剩下的另一人,虽然并不认识,却是先他们之前就在牢里的,看其打扮,只是个寻常的路人。
见牛壮实还主动搀起了其他的受害人,苏和相信他应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也就当先又攀上梯子出了去。
…
吟吟笑着,秋娘手一招,光头的汉子已从后厨出来,并没有带着才磨好的剁骨刀。
这几日上套的傻瓜有点多,早早杀了就不新鲜了,放地牢里关着先。
不过搬人这种粗活,秋娘可不会自己做,不然这汉子找来是干什么的。
光头的汉子远没有秋娘的武艺,不过是个身板壮实的汉子,被看上也是因为他相貌不差,手艺还成,能出力气又听话。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活不错。
秋娘从五毒教偷了教里的秘典外逃,但也不愿让自己的生活质量下降太多,毒杀了许多男人,才挑出这么个汉子,帮她分担了不少事情。
不过等她干这无本的买卖把钱攒够了,就去海外逍遥去了,到时候依她的本事还有秘典记载的种种奇毒秘药,在海外呼风唤雨也不是问题,就是男人,也能随便挑了。
待到那会,这男人也可以换了。
遐想着之后,秋娘略一分神,几道银芒就趁着空隙劲射而出,直逼两人而去。
但秋娘哪是寻常人,袖子一拂,银针就无力地跌落,与地面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小丫头片子,居然没中我这朱花醉人香?”
出手的正是林瑶,为了她这个独苗的安全,林中侯可没少找宝贝给她,正是吃下过以前爷爷不知从哪找来给她,号称百毒不侵的宝丹,她才能安然无恙。
然后装成同样着了道的样子,趁着秋娘出身的一瞬,将袖里备着的银针甩出。
奈何林瑶学艺不精,时机挑的虽好,终究还是让秋娘无伤接下。
突然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秋娘扭头,就看见光头的壮汉躺倒在地,喉头的银针已穿喉而入,只有针尾露在外头,反射着白光,若不是这反光,秋娘几乎看不清银针的所在。
林瑶的飞针不止冲着秋娘的一手,也有向着光头汉子去的,光头汉子别说秋娘那样的武功,就是正经的功夫,也没练过,哪里接的住纤如牛毛的飞针,此刻已是不活。
见汉子死去,秋娘心中并没有悲伤,毕竟左右不过是个抓来的男人,没有什么感情,不过这汉子的活是真不错,想再找个接近的可不容易,秋娘眉头皱起,怒意清晰可见。
她是真没想到,教中绝毒秘典里记载的这朱花醉人香,这小丫头居然不惧,作为无味的奇毒,又是五毒教中独有,虽然没有什么杀伤的毒性,但叫人无声无息间失去抵抗能力却是轻而易举。
若不是自己依着有秘典记录调制出的解药,就是秋娘自己,也不敢凑近此香的范围内。
叛逃五毒教前,她就已用教里的材料制了几柱朱花醉人香,也是靠着此物,她才敢放心大胆地做这黑店的营生。
虽说有些浪费,但秋娘求的不过是逃去海外作威作福,用了也就用了。
在这芹山开黑店快半年,未曾出过岔子,本担心着教里的人追来,正准备再干上一票,就转移去别处,没想到今儿秋娘真见着了免疫此香的人。
但是没有关系,刚才的一手飞针虽然突然,但技艺不过平平,如果这就是那小姑娘的杀招,那她可逃不出秋娘的手心。
林瑶这小丫头,居然敢杀了她的面首,她可得好好折磨一下。
这么想着,蛇形的短匕已滑入秋娘的手心,这是五毒教独有形制的兵刃,更是有一套相匹配的匕法,狠辣刁钻,练成者杀招往往出人意料,如毒蛇寻隙而动一般,就将毒牙咬在破绽上。
就先划破她的脸吧…
以奇诡的角度,蛇形短匕若隐若现,就要落到林瑶的脸蛋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已经昏过去的陆实毫无所觉,陆老也难以动弹,只能坐视这狠毒的一招落实。
林瑶藏于袖里的飞针已经用尽,再从怀里掏出多的也来不及,手里连个能招架的兵刃都没有,不禁面露惶急。
正当短匕将要触及脸颊之际,一道剑光划过,横手之下,稳稳当当地将这招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