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缓和起的气氛骤然凝滞,先前才肆意笑着无生教的只与一个小徒前来赴宴的钱多益更是抖如筛糠。
他不过是青木镇边平阳城里小有名气的拳师,就是这点名气,也不过是同城里几家武馆酒喝得好,互相吹嘘起来的。
真要论起来,他不过三流拳师的水准,也就离青木镇近,名气传得过来,他也不曾与什么人动过手,醉里吹出来的名头也有些派头,才教他混了进来。
方才,也不过是用他一贯的恭维去应和罢了。
毕竟依他所见,别说上头那威风凛凛的老头,这里还有这么多江湖豪杰在,他只要遇事先默默退后,怎么也该伤不着他才是。
可是,就在眼前,一个人悄无声息就没了性命,这个人,刚才还跟他显摆着自己的经历,什么斗败了京城大刀门的掌门(一个富贵员外满足爱好建起来玩的门派),什么单枪匹马剿灭了一伙作案许多的,让周边官府都叫苦不迭的强盗(其实是个惯偷团伙给他无意间撞上)。
在他眼里,该是顶厉害的人物,竟无知无觉就死了,钱多益与小徒争相抢着,要将对方护至身前,若不是还未饮几杯酒水,只怕连裤子都湿了。
这样的丑态,当然被在场众人注意到了,不过徒有虚名的人毕竟是少数,厅里虽有几个人反应不比钱多益好到哪去,剩下的也绝不至于这就吓得惊慌失措。
能入了这厅,不是亮出一手武艺叫家丁放行,就是江湖上打出了不小的名气,或是来自什么能量不小的势力,心志怎么也不会弱到哪去。
就是刚才才死的在徐州小有声名的侠客,也经过了不少的杀伐,武艺也入了二流。
分的清轻重缓急,就是看到还有这样只是死个人,都吓个六神无主的家伙,众人也是顶多嗤笑一声,就把注意力转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去。
不用旁人说,齐云子就已凑近了那人的尸身,检查起来。
以毒攻毒的大家,验尸的本事自然是有的,齐云子扯出舌头,翻开眼睛,将身体上下检查了一遍,才说道:“此人不是死于中毒,而是被人所杀的。”
语气平淡但是奠定,仿佛绝不会出错一样。
邪医的名头传了十几年,大家自也是认的,几个自认为对医毒有些造诣的也用自己的方式检查了一番,同样没有看出中毒的痕迹。
众人的心都是一沉,要说此人是因中毒而死,下毒手段何其之多,便是宴上,能够混进来的人,也总有下手的空间,一时不慎中了招也好理解。
但若是众目睽睽下,悄无声息就动手杀了一人,其他人还毫无所觉,便是刚才的验尸,也不过是查验出经脉遭受冲击的痕迹,才能确定是为人所害,而不是突发急症。
这样隐秘的杀人手段,谁敢说自己就一定能防备住?
而且凶手又是何人?
只是正当众人揣测怀疑之际,人群里站出一人,阴测测说道:“此事,未必是那些魔教中人所为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别打哑谜。”
一个一身腱子肉的大汉不耐他这样说话,也干脆喊道。
“听说月前,江女侠才来徐州的时候,就被桌上这位缠了许久呢。”
“我记得在青州,就有不少觊觎江女侠美色的宵小,江女侠手里也因此染了几次血吧,说不定……”
矛头却是指向了还冷静坐在自己一席,只把脸转过来了的江雪华。
“我只说一句,此事与我没有关系。”
面对指控,江雪华只冷淡回应了一句,登徒子她是有杀过几个,但不过是那些人用上了下作的手段,打算暗算于她。
这里死的这人,虽缠了她有一会,实在惹得她烦,但毕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她犯不着为口角上一些小事害人性命。
只是她懒得为这种方面的事向人解释,只用话语辩解,反而显得可疑了些。
方才肌肉堆起的大汉,见江雪华如此回答,就撸起了袖子,拳头提起,就要靠过去。
“你这小娘皮,为这等事杀人,还这副做派,让俺要好好教训你!”
实打实有人死了,江女侠的回答也没有可取信于人之处,就是心中有所怀疑,在场的人,也多半持着观望的态度。
外敌还在,哪能先这么内斗起来,见一时无人出头,苏和只好先出来打个圆场。
“壮士莫急!此事真相尚未明晰,动起手来不论谁伤到了,都绝没有好处,且先把无生教的人揪出来料理了,再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真凶明了,壮士的拳头也能打个利爽。”
苏和说的话不无道理,觉着自己或许是冲动了些,过去他的莽撞劲也是给自己带过些麻烦,壮汉这才收起拳头,暂且等着。
“说的有理,俺先停住,但要是之后查出来真是这小娘皮干的,你这小白脸可别再阻俺!”
事到这,该是打住了,可是偏偏有人不依不饶。
“可是江女侠那种态度,实在脱不开干系。而且你又是哪家的小子,无名小辈,也在这里诸多豪杰面前卖弄,莫不是无生教的人混了进来,不想让凶案得雪?”
又是方才提出江女侠嫌疑的那人,见苏和站出来替江雪华说话,给他也干脆扣了个帽子去。
李远认得这是恩人莫梨带来的后辈,好像还是莫梨的徒儿,当即就要上去解围。
不过没等他出来,苏和就先回道:“你说我是无名小辈,的确不假,在下不过在月前,与师傅还有同行的友人一道破了无良的梁府自导自演纵虎害人一事,却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说到这,苏和话锋一转:“倒是你,分明是在这挑拨诸位英雄的关系,我倒想知道,你又是谁,是不是魔教的奸细,想让我们先自断一臂?”
说话间,苏和又把帽子还了回去。
“而且,此人未必就是死了。”
最后这句话,苏和的声音用的很小,他早实验过,死人是没有面板的,倒在桌上这人,恐怕是用了什么假死之法,只是他不通医道,又不好说自己有个能看人武功的面板,怎好推翻刚才几人共同的结论,只好小声言语。
方才的话说完,周遭众人虽又齐齐看向挑拨的那人,却也推开苏和身遭一圈,毕竟梁府的事实在有谈资,传来传去,在场的人早听过了。
便是安坐席间的江雪华,也不动声色挪了挪身子,她本以为苏和是像寻常那些追求她的人一样,想借此提高在她心中的观感。
那她也作平常应对,不作理会,不叫对方有多余的想法就是。
只是没想到这少年就是那传闻中害得一府人尽数浴于秽物的狡诈恶徒,便是她一向清冷,也嫌弃地挪远了些。
话头已抛回到挑拨那人那里,只是他一时兴起,想起自己前日也曾搭讪江雪华未果,才恶从心生,做了这么一出,眼下已不知如何应对。
“我…”
没等他结巴地说完,外面就是一阵刀兵相接的声音,还有人慌乱和奔逃的叫声,不多时,就有李府一名家丁出现在门口,对着上头的李长宁禀报道:“老爷,魔教的人袭击了后厨那边,有二十多人之众,二公子已经带一队人跟他们打起来了!”
众人皆惊,这样的结果出乎他们意料,却在情理之中,李老英雄虽是大破无生教的大敌,但寿宴厅中,尽是武林好手,战力何其之高,不啃这样的硬骨头,反而去袭击被请来帮着置办宴会的寻常人,一样能打击李长宁的威名,还更好下手。
无生教毕竟是正统的魔教,自然没有什么不危及家人和普通百姓的江湖规矩,又不是地母教那样擅自杀了作恶的大官,才被一番运作下打为邪教。
无生教,本就是多行杀戮,不择手段,凡事皆为自家利益,还有不轨之心,才被称为魔教的。
不过一直多在江湖中行走,规模又大不到扯旗造反的地步,最后才是由武林中人自行将他们料理了。
这样对普通人出手,莫梨哪里能忍,想了想这里战力众多,近了些,也有陆老这位接近宗师级数的好手保护,徒儿还有陆林两人想来难以遇上什么危险,当即就要出去支援后厨那边。
莫梨这样的反应,也不出苏和所料,不顾师傅走时手势叫他在此等候,就追了出去。
而后座的一处,常无情也转出来,对着李远说道:“几日居于李府,也是承了李兄的情,李府有难,我自不能袖手旁观,也让我出一份力。”
话说至一半,人已紧随莫梨其后而出。
“老英雄可是今日的寿星,就把功劳且让给我们这些小辈吧。老前辈稍候片刻,我们去去就回,也叫魔教的人知道,这江湖中,可有的是后起之秀!”
又是有人兴奋高喝,一队家丁,大概不过五六人,哪里能应对二三十人之众,而且抗击魔教,既是正道应尽的义务,说出去,也能大涨名头,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行十数人就跟着出去。
其中就有叫师弟且先看住凌霜,也带着两名剑法娴熟的师弟前去支援的陈剑诚。
正堂中,立时就去了一小部分人。
追着莫梨出去,苏和就看到十数人迈着粗重的脚步,明显不通武艺的人在一家丁的引导下,往正堂处逃来。
自己练有轻功,当然是自己该让开,不要碍着他们才是,前面莫梨已斩杀一个衔尾追来的魔教中人,苏和就与一个身材肥硕的人擦身而过。
苏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好家伙,一身的肥肉岂是寻常,大概一米七的个子,身上的肉只怕要有四百斤都不止,奔跑的速度却不逊于其他人,一身的肥肉在颠簸中掀起层层肉浪,能让腻油的人直犯恶心。
胸前的脂肪,比如今要死死缠住,几乎勒得自己难以呼吸的莫梨还要大上许多。
又跑了两步,苏和顿感不对,又错开其他前去支援的同道,就又回往正堂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