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了那家信众的住所,之前有捕快在场,作为疑犯的莫梨不好擅自动手调查,现在有着陆华的许可,她总算可以自行调查起来。
屋里十分凌乱,先是遭过那蒙面人的翻找,又是后头来的捕快们上下搜过一圈,掩去了许多痕迹。
万幸的是,来回时间花的还不算久,加上陆华的暗卫已替他向官府那边打过招呼,死去的信众的尸身还保留在原地不曾动过。
莫梨到时,正赶上仵作在一旁验尸,不过这死因并无甚出奇,正如莫梨一开始见着的那样,全身上下只有喉头一处贯穿的伤口,再无其他。
莫梨也不疑有他,晨时交手的时候,她就知道那蒙面的家伙武艺一流,突施辣手想杀个不过身子练得壮健了些的普通人,这样已是够了,用不着什么多的手段。
不过比起这个,区区一个武功平平的教众,怎么会用得着这么个人出手?
如果能知道这个原因,或许能对发掘事情全貌大有帮助。
尸身上应是看不出什么了,莫梨只好也在屋里四处搜寻可能的线索。
只是被翻来覆去过两遍的屋子,着实乱了些,莫梨只是四下看过一圈,就感觉无处着手,最大的发现,不过是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一时没什么头绪,莫梨只能先地毯式找上一遍,不说抽屉柜子等有空间收纳的地方都要打开了寻摸寻摸,就是墙边地上,莫梨也仔细敲过一圈,寻找是否有可能的暗格。
不过除了吃了一嘴的灰尘外,莫梨并无所获。
也不失望,毕竟这里之前不过是搬家过来的寻常信众的家里,又不是什么带着隐秘任务的成员的藏身地,若是有这样的地方才是奇怪。
欸,那家里的其他人呢?
莫梨想到这层,才猛然发觉到这点,这里几处人家,都是从陵州搬来的信众,俱是拖家带口的。
但是直到现在,莫梨也不曾见到这家里其他人,看别人的表现,好像也是只有小张一人住了有一段时间。
他家人呢?
越找问题却越多,让莫梨不禁头大,脑袋都有点转不过来了,若是徒儿在这,或许转眼的功夫就能想出其间的联系和下一步的方向,自己却是不知从哪下手…
想这么多干嘛,莫梨摇摇头,把丧气的想法赶出去,本就是自己决定不将大家牵扯进这次的事件,再去想这些不过是给自己添堵。
要不,先去找街坊邻居打听打听?
“莫姑娘,我这有些发现。”
陆华的声音从邻屋传来,莫梨在这里搜寻时,陆华自也不会就这么看着,而是去了院里另一处屋子查看。
莫梨也没想到,竟是那边先有了进展。
拐过去,莫梨进了屋,就看见陆华正背对着自己,手上拿着几张,正仔细地看着。
从后天凑过去,急着查看线索的莫梨索性直接踮起脚,就要从一旁窥视。
只是陆华比起她高出了一个头不止,莫梨小脚就是踮到了顶,也高不到哪去,一样是被陆华的胳膊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样的动静陆华怎么会注意不到,测过头看了一样,顿时因认真而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将手里的书信分了些过去。
一边分过去,一边也不忘解释。
“这些都是在桌子里找到的书信,其中内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偏偏都有着魔教的徽记在里头,我怀疑其中并不寻常。”
陆华还在将手里那张纸翻来覆去,甚至透过光检视了一番。
莫梨接过书信,也不废话,当即就看起来,确实如陆华所言,书信中不过是正常的交流,是与还在陵州的族人的通信。
但陆华不识得其中奥秘,莫梨作为地母教本来的教主,却是认得出来,这里面遣词造句,其中偶有违和之处,皆是因为其中用到了教里的暗语。
好歹也是个正经的组织,做得大了,虽说本来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活动,诸如密语信号什么的,地母教也是有自己的一套的,莫梨作为教主,当然也是牢记在心。
安全,勿要操心?
看样子是和陵州那边的人报信。
再换过一张,却是从陵州那边来的信,莫梨只是一瞥,就先看到了发信的抬头。
怎么会是总坛那的人手?
奇怪,这里不过是信众自发结成的,可以接待来徐州采买的兄弟的据点,就是对接,一向也是跟分管物资后勤之类的黑旗交流,怎么又直接对着了总坛的人员?
莫梨还记得,苏和挑购的食材中,就有来自陵州城几家豆腐坊的上等货。
而那几家,都是教里的产业。
莫梨也循着苏和采买的路线找到过转卖的商人问询,这半年来,是不见一直拿货的那几家有过什么动荡,经营一如往常。
也就是说,黑旗那边,应该是没有收到多大的影响的。
那好端端怎么会换了对接的地儿呢?
带着疑问,莫梨只好再看下去,随着信上记述的日期越来越近,其中的内容也越发紧要。
一开始不过是定期报报平安,大概是总坛那边关心这里的信众是否遭了牵连,因而让他们定期回报。
这很正常,地母教教义里,就有让大家互相扶持帮助,对待教里的兄弟,都要一视同仁,无分内外。
最好的话,要能做到任何人,都能互帮互助。
当然,这在莫梨看来,虽然美好,也不过只是期愿罢了,就像各家教派的教义里,也多有劝人向善的内容一样。
不过起码从前面看来,还能腾出手关心外地的兄弟,总坛的教众,倒是不曾忘了这些教义,还是很让莫梨欣慰的。
只是到了后面,信中的交流,就多了起来,不再只是单方面惯例的汇报,而多了总坛那边的要求,从徐州这边人员身边的事情,再到徐州城里诸多大事,乃至官府里头的情报,竟都有要求。
竟是把这里的据点当情报站来用了。
看到这,莫梨不自觉严肃起来,若是如此,小张突遭横祸,却是说得过去了,依他的认真劲,说不得就是尽力去打探这些消息,才被人注意到,乃至引来了杀身之祸。
总坛那边的人干的什么事!这里都是寻常百姓家的教众,叫他们做这等事,不是平白害人么!
恼怒之余,莫梨也有所察觉,自己不在,教里动荡定然不小,或许就已经发生了些什么,才有了这样的变化。
好在信里也有说明其他人的下落,毕竟过去地母教安分守己,是被朝廷承认的,这些信众自也不会刻意隐瞒这层身份,周边的邻居,多的是知道他们有信奉陵州的地母教的。
因此小张这边,也就将家里人,还有其他几户信众都藏了起来,对外说是他们畏罪逃了去,而他自己并不信这些,留了下来。
小张本来在这人缘颇好,他们家也多有帮扶旁人,因此这样的说辞摆出来,也没怎么被刁难,还能住在这里。
也就是说,起码这里其余的信众,还是安全的。
莫梨不由得长出口气,方才想到这里其他人时,可着实让她担心,若都是因自己而遭了难,她又要怎么才能去赎回呢?
不知不觉,莫梨已将手里的几张都看了个遍,就是还在陆华手里的几份,也换了过来将要看完。
而在最后的那份上,莫梨才终于看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黑旗旗主将携众至徐州城,要他们寻个合适的落脚地儿,有大事要在这儿办。
莫梨的脑子自动滤去了那些繁琐的用辞,转成了直白的话来。
所以说,为什么是黑旗?
难道教里物资短缺,要出来大采买?
但是这样一行人出来,真的没有问题么?
莫梨脑里满是疑问,看看信上的日期,半月多前,如果是在发信时就已出发,以陵州到这的路程,就是车马慢行,用不了几日,也快到了。
难道说,是这事为人所觉,小张才会为人所害?
莫梨面上阴晴不定,这里小张已经暴露,藏起来的教众或许还安全,将要来的水无涛一行人没人接应,暴露的可能决小不了。
毕竟不是陵州,那里地母教经营已久,当地百姓,就是不信,也多对教里抱着友善的态度,在那里隐藏很是方便,陵州事宜又多是平王府管辖,朝廷插手并不方便。
几处产业没被查办,说明王府里几位,应是有护着大家的意思,教里的大伙想要藏身并不难。
但这里徐州,莫梨光是看先前捕快前来缉拿时透露的官府的态度,就知道这里对教里的兄弟而言,不是善地。
而且所说的大事,恐怕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要处理的事又多了,莫梨不免感觉担子又沉了些,若只是动武就能解决的事情,莫梨还不惧它,可如今事情错综复杂,莫梨连个大致都未能摸清,不免烦躁起来。
莫梨知道自己本就不擅这些事务,若是不能好好护住兄弟们,她又要如何自处?
这些本就起于她。
不过越是这种关头,越是不能失了方寸,当务之急,还是查明杀害小张的凶手的来历,背后又是什么人。
顺藤摸瓜,莫梨才好将事情的全貌看个清楚,也才能做出最好的决策来。
莫梨还在思索着,她的表现却已为陆华收入眼底,明面上不过是些寒暄的来往书信,却能看这么认真,这副思索的样子,又是在想些什么呢?
陆华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不过莫梨也实在太没防备了些,陆华本以为自己需要从细枝末节多加观察,才佐证自己的猜测,结果莫梨只是看了看这些保存完好的书信,就露了大半的马脚。
莫非是故意的?
总不能真的没想到这层吧。
不管怎么说,陆华对莫梨的兴趣,又深了一层。
……
莫梨在小张家这片城区四下问询,只是过了半年,居民们记忆都模糊了不少,想要的线索踪迹,莫梨还是没能问道。
至于那蒙面凶手的行踪,更是没有人瞧见。
莫梨在一旁忙着,陆华却是消失了,只是莫梨巴不得没有人监视,也就不去管他,反正又不是自己逃开的。
陆华转过几条街口,就到了一处偏僻的府邸中,进了深处的屋室。
打开门,里头方才还盘膝静坐,调息疗伤的青年猛得起身,手就按到了一边的剑上,看清了来人,又迅速安定了下来。
“属下失职,被人撞见,未能成功灭口,望大人责罚!”
不顾自己的内伤,青年立马起身,就向陆华谢罪。
“不怪你,不如说,你能从那人手里活着回来,足见你的能力。”
陆华淡淡回应,就免去了青年请求的责罚。
“谢大人恩典!只是听大人方才所说,莫非大人已知晓那突然闯入的女子的身份?”
青年更加心悦诚服,只是这么会功夫,自己伤势都还没能压下去,主人竟然就已经连对方的虚实都探明了。
“你且专心疗伤,丹药会有人送来给你,不久就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是!”
做完了这些,陆华又闲庭信步回到了莫梨那边,只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莫梨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