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自己存在本身的内力在全身流淌,甚至超脱了经脉的约束,深入了脏腑筋骨,凭借遍布周身的内力,莫梨得以将体内的情况尽数清晰地感知。
一股内气,正在莫梨的心肺间作乱。
莫梨对这股内气熟悉的很,正是一月多前在李府对抗晚节不保的李长宁时,硬接下一枪,被暴烈的枪劲顺着侵入的内气。
只不过之前莫梨一直将其好好的压制着,用时间加以消磨,待到这股内力消磨殆尽,莫梨的内伤也就能好个完全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造起反来了?
感知到自己跌坐在地,急急进入内观状态,从而别扭的姿势被苏和小心地扶正,然后带到一旁的树下,靠在树上,莫梨也就可以全神贯注去解决当下的问题了。
人体向来是一个上下各处息息相关的整体,即便是症结在胸口,引子也可能出于另外的地方,这算是医术中基本的一个道理,莫梨自然也知晓。
而后细细将身子检视了一遍,莫梨也就大概明白了问题所在。
却是莫梨的月事又到了,体内环境的变化引导了内力同样发生了适应性的变化,加之损血又让内力暂时性陷入薄弱期,才有了此事。
不过只有这点,想要将莫梨原本镇压的好好的外来内力放出,却是不够的,莫梨已经摸清,是在自己压制下,这股内气一直安分守己,不曾妄动,以致莫梨放松了些警惕。
然后在不久前,莫梨在盛怒下出手,暴烈的招数将内力如泄洪一般抽调一空,虽然只在片刻后便因莫梨对内力的把控,在达成十二分效果的同时,还回收了泰半不曾消耗的内力,以及呼吸间,便肉眼可见的回复的内力而让内力复归之前的状态。
短暂的空隙,也给这些外来的内气留出了缺口,冲破了莫梨本来的封锁。
刚好一月下来,莫梨已将这股侵入的内力将要消磨完毕,衰微至极的内力突破封锁后,反而不用心下轻易难以察觉,而莫梨这几日急着赶路,也没有静下心来好好修行过,故而遭了这一难。
果然,冲动是不可取的。
莫梨在心里叹气一声,便调集体内的内力,将这股残存的内力导引入正经中,将其彻底湮灭。
不愧是打磨了数十年的大宗师的功力,也不知李长宁修行的究竟是什么内功,修出的内力竟这么顽固。
虽然这股内气在作乱后终于被莫梨拔除,但对心肺造成的损伤,却是轻易不能弥补的,莫梨感应着受损的心脉,此处却是不能再受震荡了,不然甚至会有断裂之险。
最好是内力,也不要从此经过,免得遭了摧残后变得脆弱的心脉因承担不住内力的压力而破裂。
麻烦了,这种紧要之处,莫梨拿它没有什么办法,这样一来,为了免得受创,自己恐怕要半年不能动手,等心脉自行修复。
有没有什么办法?莫梨回忆着自己过去的所学,有没有什么法子,对眼下的境况能有所助益,不然,只这不能动手一点,就让莫梨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无从着手。
只有自己硬板的实力撑腰,莫梨才能保证回去教里,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自己都能有掌控住局面的最后手段。
可惜的是,莫梨从前便知道自己除去武道上如有神助,其他方面的资质尽都不尽人意,因而医术一道,莫梨只是浅尝辄止,想要从这方面入手,恐怕要像莫梨上次听苏和讲的笑话一样,学文屡试不中,习武射中考官,最后学医,喝自己开的方子把自己送走的倒霉蛋一样了。
外功招数在江湖上好寻,因为莫梨知晓许多,而内功,往往出于极大的巧合,又或是创立者呕心沥血,甚至多有波折与凶险,才能机缘巧合下完成,因而内功心法,往往是各家的不传之秘,哪怕是莫梨,知晓的也并不多。
在这些内功中,最长于调理脏腑的,居然还是庐山派主动传出,在江湖中广为流传的长青功诀。
只可惜,莫梨心里盘算了一番,哪怕自己每日抽出两三个时辰运行长青功诀加速脏腑的自愈,也不过是将半年左右的修整时间缩短到两三月,进展很是喜人,但对莫梨眼下的境况而言,还是不够。
还有什么法子呢?
心中忽然灵光一现,莫梨敏锐地将其抓住,而后得出了答案。
自己为什么受此伤?因为有月事这个诱因。
那自己本来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身形短小,又极度突出,还有月事这种麻烦事的样子?因为自己修行的家传天魔功。
莫梨想起自己坠崖落入水中,再到苏醒时,已是半个春秋,自己不仅与昏迷中不曾死去,相反,身体还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生出了原本不存的脏器。
既然连身体都能重生一遍,那心脉的损伤,是不是也有说法?
感觉很有希望,但莫梨却又有些犹豫,身体变成这样,胸前两个沉甸甸的累赘,胯部的骨盆也是发育了许多,以致中间几乎是一手可握的腰肢,承担了以前从未想过的压力,都是这内功所致。
所以莫梨自苏醒后,虽还是有在修行天魔功恢复功力,但一直有有心压制其对身体的影响,饶是如此,自己都还是长成了这副样子。
如果催动,放开天魔功干涉身体,自己是不是会变得更加女性化,哪怕拼命模仿过去的样子,让人见了,也只会夸赞一句,好一个巾帼英雄?
苏和还在身边守着,莫梨知道,自己该快些下决断了,自己突然倒下,只怕徒儿已经担心的不行,自己作为师傅,怎么能反过来给徒儿添麻烦呢?
于是莫梨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变成那副模样就变吧,比起自己的样子,莫梨最害怕的,还是自己只为了这点事情瞻前顾后,导致需要的时候,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让事情向着自己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自己岂能一错再错!
我莫梨堂堂大好男儿,在乎这皮囊外相有什么用处么?
既已做出了选择,莫梨也就不再犹豫,放开之前对天魔功加之身体的干涉的压制,将其运转。
果然,心脉的损伤处很快便传来阵阵暖意,挫伤的肺腑也在恢复本来的弹性,几乎是要焕然一新。
莫梨在武道上的天赋,并不是说说而已,之前身体的转变,莫梨于昏睡中无从察觉,眼下,注视着天魔功的影响下,自己所受的内伤是如何复原,莫梨一下便抓住了其中的关窍。
想起林中候交给自己的那册天魔功中所提到的字眼,探究男女性别之妙,繁衍之奇,莫梨总算明白了。
天魔功的效用,非是长于争斗,而是全然专注于内,以极其精妙的借助内力调度脏器,毕竟人之衰弱,皆出自于脏腑,显出老相的开始衰老的人,往往是先从内脏开始衰退,减弱了功能开始。
在此之后,竟以一人之身,将阴阳相合,复归先天,重演母胎中的状态,这也是为何,将天魔功修至那临门一脚的境界,修习者便会颠倒本来的性别。
毕竟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人体本就阴阳俱全,只不过因性别有分,因而有了主次,天魔功着重于影响身体里催生另一相气息的部位,并加以扶持,久而久之,茁壮到能与本来的气息不相上下时,两相结合,重演人于母胎中发育的状态。
借助这股催生从骨到皮的人体本源的生气,阴阳形势为之一转,修行者便能借此挣脱本来肉身的桎梏,转为另一性,哪怕是原本不存的器官,也可借着这股生气,以原本的器官为资粮,将其重生而出。
这股能让整个人体都改头换面的力量,想要复原区区受损的心脉脏腑,正是易如反掌。
终于理解了天魔功的一层真意,欣喜之余,莫梨更是看到了希望。
毕竟天魔功乃是两性皆是修习无碍,那自己仿着由男化女这个过程,只当自己是重头来一遭,重新修行由女化男这一过程,是不是连原本的模样都能取回?
越想越是兴奋,本来看不见的前路陡然有了方向,这茅塞顿开的感觉,让莫梨几乎难以自已。
收功调息,感受着心肺已大致无碍,只需要再用两日左右的温养,莫梨吐出喉中最后一口瘀血,才睁开了眼,圆润明亮的大眼富有生机,甚至可见其中涌动的情绪。
“师傅,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可要我去取些药来?”
见莫梨退出运功的状态坐起,却突出口血来,苏和很是担心,脑中不停转着,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到莫梨。
“无碍无碍。”挥挥手,莫梨便安抚住了焦急的徒儿,充满希望的眼睛一瞬便将他安抚住,然后接着道:“为师倒是因祸得福,武功大进了!”
功力虽没有长进,恢复本来的量,但发掘出进展到如此境界的天魔功,原来还有这等用法,往后拼斗时,甚至可以不在乎那些不能短时间内致命的伤势,少了后顾之忧,莫梨的斗战之能,的确又增长了一半有余。
更别说最重要的,自己或许就要摆脱这累赘一样的身了!
吐出的瘀血以后喉中为之一空,很是清爽,莫梨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甚至放声长啸。
只是清脆的女声悦耳,远不如莫梨从前的声音来之有魄力,倒像是在玩。
“好了,让乖徒儿久等了,我们先吃饭吧!”
莫梨很是高兴,在这样的心情下,吃饭都会更加美味,因而很是期待。
苏和闻言,便去取刚才匆匆丢下的碗去,这时,腿间一股热流,莫梨才突然发觉自己又遗漏了一个重要的关节,双腿一夹,连忙叫道:“不对,为师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办,徒儿你自己先吃!”
调集那些常人控制不了的肌肉将热流死死夹住,莫梨急急从行李中取出应对月事的物什,才又钻入了一边的林子中。
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苏和,重点起已经熄了的火,将凉了的饭菜重新温热,等着莫梨回来一同开饭。
这时,一带着斗笠,身着单衣,露出肌肉坚实的胳膊和小腿,肩上挑着前后挂着两个大桶的汉子,正步履坚实地沿着路走着,就要到了莫梨师徒两人歇息的地方。
两个桶里传出流动的水声,冲击着桶顶,装的是满满当当,挑着这样两个合起来怕是两三百斤不止的担子,汉子还是步伐稳健,在路上留下近乎相同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