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乌波镇,不远就是几乎占了灵州一半的灵湖了。
而莫梨就是打算从北岸乘船直接渡去南岸,湖上水路并不比陆上慢,走这条路可以省下起码一旬的时间。
当然,也不是整段时间都会在水上,灵湖除去正中是辽阔的水域,到了外围便慢慢散作密集的水网,穿插坐落了许多村落,其中可以跑马的路也是有的。
说来惭愧,莫梨虽生于中原,后又久居西南的陵州,但其实不善水性,晕船并不至于,但坐船对于莫梨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好受的体验。
莫梨本以为身体都里外翻新了一次后,这种状况就会有所好转,不过上回往徐州去的时候,在曲江乘船,莫梨还是失望了,仍是淡淡的晕眩,努努力可以无视,但不去在意又会切实地打扰到自己。
因此除了灵湖正中的那大片区域,莫梨不得不选择坐船,其他的路,莫梨都选在从陆上过。
此时,莫梨就正乘在才从灵湖北岸启程的大船上。
一艘宽敞的大船,只怕得是百年的参天大树才足以承担龙骨的职责,在透着莹绿的湛蓝湖水上破开水面前进,激起层层的波澜。
这是灵州专做这湖运的钱家的大船。
这样大手笔的船,开销自然也是不小,莫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之所以选这家的船,不过是为了能携上马。
毕竟灵湖宽阔,从北至南路途遥远,只有这等专供富户的大船,才有专门腾出的为马匹宠物的空间。
如果是寻常人乘马过来,那不过是就近找个卖马的地方,将手里的马卖出去,等到了南岸,才换一匹就是。
事实上,过路的客人多半也是这么做的,似这等水路的两岸,也因此买卖马匹的生意很是兴旺。
不过莫梨是舍不得卖掉心爱的叶子的,莫梨是个念情的人,哪怕是匹笨马,跟了莫梨这两月,莫梨也都会有舍不得的情绪,更别说叶子这样聪明通灵,外形还可爱的马了。
也是知道自己强要这么做,因而多出了许多花销,这几日莫梨甚至都不怎么说话,逢事都是让苏和去交涉或是出主意。
即便知道苏和绝不会因此事来怪罪自己,莫梨还是觉得自己没理,因而放低了些姿态。
彭彭的敲门声从外头传来。
正在翻看着面前**经的莫梨从思绪中抬起头来。
“进来吧。”
得了允许,门外的人才轻柔地将门推开。
是船上主人家的侍女。,手上端着个托盘,里头摆着小些的果盘,还有些小碟的饭菜。
未等对方开口,莫梨就先说话了。
“还是如昨天那样吧。”
侍女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就又退了出去,顺带着将门给带上了。
也不是别的什么,只不过是这船上的服务罢了。
第一天上船时,骤然有人来敲门,莫梨跟苏和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份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或是有惯爱交友的自来熟在到处串门。
结果开了门,是船上的侍女问是否要花钱买船上现做的餐点。
这是莫梨从未见过的,很是新鲜,莫梨也便点了一份尝尝。
味道不错,都是灵州产出的鲜鱼和稻米,新鲜的同时品质也上乘,倒是没有愧对莫梨花出去的银钱。
虽说味道比起徒儿自己做的来说还是差上了不止一筹,但放在寻常的菜肴中,称句美味是不为过的。
这等主意在苏和看来,确是有了些商业头脑的意思,也就开口询问了送饭的侍女,这生意的情况如何。
结果就听到侍女大倒苦水。
“唉,也不知少爷是哪里想出来的主意,来做这船的都是什么样的客人,多的是出入都有不少仆人服饰的贵人,人家吃穿都要自己的人把持,哪里看得上我们这里这些小菜。”
“少爷还信誓旦旦说,开了这门生意,一定给能家里添上个进项,结果开了半个多月了,两位客人才是近儿第四个肯用我们这的饭的。”
侍女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莫梨和苏和穿着并不华贵,说话行事也颇为随和,让侍女以为是哪里新婚的夫妇,特意花了大钱出远门游玩一番,才敢说话这般大胆。
苏和本来见着这服务也以为挺有说法,听见侍女诉苦便为之一愣,花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也不是现代,而是处于封建时期的辰朝,流行的还是自给自足的庄园经济,虽然苏和这一路走来,常见着放在古时算的上发达的商业,但那也不过是附庸,这种时候,还是种稻弄桑,基本不需外求的生活方式更多。
那些个地主大户,更是自家的产业仆人,就能满足日常的需求,出门在外,也是更信得过自己的人手,何必费心去买些还比不上自己平日吃食的寻常食水。
这侍女也是按着吴家少爷的吩咐日日在船上推销,但少有开张,便是有,也不过是尝个新鲜,多半时候,侍女得到的都不是什么好眼色。
所以见着了身份地位大抵跟自己差不了多少莫梨两人,侍女便打开了话口,趁机大吐苦水。
苏和觉得正常,既然这时候的条件还不太适应这样的模式,那就放弃了就是,生意都开张不了几次,那过些时日,那少爷自然也就明白这生意做不下去,那便完事了。
结果莫梨听着,觉着这些个侍女这些天也不容易,索性就将每日的餐点都交由这艘船上的厨子了。
以致这些天苏和看着莫梨的眼光都有些幽怨。
侍女退出了房间,莫梨也便将精力重新放在面前的道经上。
天魔功的修行,最后一层尽是这些玄之又玄的感悟或是道理,莫梨过去是因为家境还好,字都识的。
可是莫梨爹娘对她的期望,左右不过是让她日后继承自家的小布坊,因为幼时贪玩的莫梨,识得了些字,便都用去读话本了,对正经的经书少有通读。
说是识得字的文盲也不为过。
所以莫梨此时看着眼前这本太平经的抄本,就有些痛苦。
本来在前日里,莫梨发觉或许可以用自己从男身化为女身的办法依瓢画葫芦将自己转回去。
可是临到了头,真正运功实践,莫梨才发现自己竟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莫梨找不到如今的身子阳气从何而出,也就无法扶持本源的阳气,壮大后行那复生逆转之举。
其中原因,莫梨花了点时间,也就想明白了,莫梨从男身化为女身时,莫梨正好从悬崖坠下,跌得昏迷不醒,少了那一重的感知,如今再回头,便有许多的难挨。
绕过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天魔功男女皆可修行,莫梨只要废去如今的功力,祛除体内全部的内力,然后从头修起,重新修到如今的境界,将过去之事复刻一遍就行。
嗯,很简单。
个鬼。
且不说莫梨这身内力与身相合,如血液一般,废去会有什么祸患尚未可知,就算没事,眼下又有重归教里,揪出冒牌货的大事,远一点还有搜寻碎片的事关这个世界的大事,莫梨哪有废功重来的空闲?
就是再轻车熟路,莫梨想要从头修到现在的内力与境界,也要以年计数,而失去了内力,莫梨的斗战本领下降了何止五成。
越是高深的境界,越是需要内外齐头并进,诚然,莫梨有绝高的武学造诣,但若是失去了全部的内力的加持,在速度与力道上都会欠缺的莫梨,即便将以慢打快,后发先至的功夫发挥到极致,抗衡一流好手也极限了。
所以废功重来一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结果还是要放到天魔功的进境上。
至于原来的想法,莫梨也不打算全然放弃,平时修行积攒内力的时候多加感悟,两边都不落下,总有一个能给莫梨好消息。
就是一点,学习好生痛苦…
莫梨很是心累。
本来她都已长到了而立的年纪了,虽说身体骤反年轻,精力与头脑也跟着回到了过去,但思绪认知毕竟已经定型,没有养成学习的习惯,再去行学习之事,就是格外苦恼。
这与武功不同,莫梨于武学之道甚有天资,称之万万中无一都不为过,因为轻易就能有所进展,充满了正反馈,莫梨本人也很是喜好武功,足以将其作为毕生的事业,修行起来自然动力十足。
但学习之事…从莫梨幼时不过字能认得多了些,便把平日里攒下的钱拿去买话本,而不是跟其他研读四书五经,为日后科举努力的同龄人们相同,就可见一斑了。
这道经对莫梨而言,字是认得的,过去习武,其中术语也有不少是明白意思的,但合到一处,就是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的了。
昨夜里莫梨就是逼着自己读书,结果生生睡着在书上,差点让口里流出的涎水把墨都染糊了。
掐了一把自己丰满的大腿,忍着想吃饭的食欲,莫梨强逼着自己读下去,去理解其中的意思。
只是耳朵却还是竖起,偷听着在船舱外吹风,找着了几个不知谁家的小朋友,在那给他们讲故事的苏和那边。
“今儿个哥哥就给你们从昨日那未讲完的部分说下去。却说那蒙面好汉马赫,本以为那些作乱的魔教中人只是修行父亲留下的功法,并捉拿他的父亲胁迫他做事,却终于发现他父亲才是那个最为居心叵测,意欲掀起大乱,集齐四人邪功大成的功力,以力压人,自己当皇帝…”
莫梨说是要用心读书,苏和不好意思在船舱里打扰,除去运功和用饭的时候,平时多在船舱外吹风,找见几个好事的孩童,就讲起了不知从哪改编来的蒙面好汉的传记。
几天讲下来,已经是许多乘船的客人都撇下随侍的仆人,坐到一块去听了。
而莫梨身在船舱里,心却有一半也在外头的故事上,一点都没落下。
也难怪从崔家得来了几十卷经书,莫梨现在也才堪堪读了第一卷的一半。
专心听着故事的莫梨,耳中却忽得被杂音充斥。
“水贼!水贼!”
“人呢?快来保护我!”
外面忽得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