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疤眼他们的船回来了!”
小头目不知道的是,在他出去这会,占了本来灵湖水贼最大一伙的海盗们,已经提前开起了庆功酒,琢磨着给自己重起个响当当的名号,改叫什么什么大王了。
“正好,都随本大王去看看!”
说罢,一个精瘦的汉子从当中的椅子上站起来。
相比其他的海盗,海还陆的身材并不壮健,船上生活,多的是需要卖死力气的活计,便是海盗,寻常不见商船路过的时候,也是偶尔打打鱼补充点吃食的,对抗风浪更是需要一船人卖力,因而个个肌肉坚实膨胀。
海还陆在他们中间,看着像个豆芽,然而他却是海盗们最服气的,最不敢违抗的头领。
不屑地将鞋底在脚下的熊皮褥子上擦了擦,擦去鞋上的血渍和红泥,海还陆接着说道:“这些水贼,当真是辱没了我们水上好汉的名声,在灵湖这等遍地都是肥羊的地方,哼,还这么穷酸。”
脚底用力,撕拉一声,纯白皮色的熊皮褥子便成了两半,断面极不规整,能让识货的人看得吐血,大骂三天三夜。
“走!今后这灵湖,就该该跟我姓海了!”
穿过洞窟,海还陆带着手下一众凶神恶煞,歪瓜裂枣的海盗们到了小岛上的码头。
这是个天然的屏障,小岛四周暗流许多,更藏着不少暗礁,一个不慎就会船毁人亡的风险,而岛上,又是四面的高山,像个实心的石墩子,只有找到侧面一个开口狭小的洞窟,才能发现里面的另一番天地。
被灵湖水贼发现后,自然就用作了藏身的驻地,仗着这处天然难以寻摸的屏障,这伙水贼也逐渐壮大,成了灵湖上规模最大的一伙。
然后就归了海还陆和他手底下一干返业的海盗。
远处几个小舟,正穿行在水面上,轻车熟路地绕过暗礁和涌动的水流,从唯一安全的路径靠近这座孤岛。
海盗们放声高喊,手舞足蹈,然而海还陆,却眯起了眼睛,面上得意的笑容渐消。
若是满载而归,船上都是有价值的宝贝,自然吃水要深,行驶也会更加平稳。
而那几个小舟,轻舟行进,摇摇晃晃,船速快,却不稳当。
显然是空手而归,指不定还折了几个人进去。
不过在陆地上安养了一年,连本来赖以吃饭的手艺都生疏了吗!
海还陆有些恼了,事情办成这个样子,欺负些连防备都没有的杂鱼都要失手,还敢回来,是不把他当回事了吗?
海还陆坐稳海盗头领的位置,不仅靠着能打,更是他心狠手辣,以恐怖的作风维持了自己的权威。
一会不管疤眼有什么说辞,都给他挂到旗杆子上去吧。
海还陆在心里给小头目判了死刑。
然而随着小舟靠近,海还陆的面色又为之一变。
因为船头站着的,不是海还陆认得的任何一个身影,而是凹凸有致,曲线分明的身体,虽然个子矮了些,但只看个轮廓就知道,一定是个上乘的女子。
水上谋生的人,视力若是不佳,那连吃饭都是问题,早晚要被丢去喂鱼的,因为海盗们在小舟靠近,于视野上显出个影子的时候,也同样看见了立于船上的人影,怪叫起来。
还有人打趣道:“疤眼这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学会讨好迎奉这一套了,前儿才说着大王这个身份,也该搭个配得上的夫人了,疤眼这就带了个回来。”
海还陆视力更是一绝,其他人还见个轮廓,他已能看清装束和面容了。
这身段,真真是绝了,疤眼那小子虽然失手,但还是带了好东西回来嘛,一会就让他少吃点苦,直接先剁了再挂上去吧。
被捆成螃蟹关在吴家客船的小头目还不知道,就这么一会,他已在自家老大心里死了个三五次了。
莫梨立于船头,看着远处的岸边越来越近,手指不住地在剑柄上敲击。
苏和看着,就知道莫梨有些迫不及待了。
若不是船下的水流,的确如这些被莫梨抓着带路划船的水贼所说,纵横交错,轨迹难寻,必须小心绕开,莫梨早已揪着耳朵命他们直直划过去了。
莫梨本以为,那些海盗看清了船上的不是他们的人,而是个没见过的人,会发觉不对,然后四散奔逃。
不曾想,当小舟靠岸,即便眼神再歪的海盗,也该看清上面没有一个本来的海盗,只有那些被充作苦力的水贼,还有莫梨师徒时,不仅没有四散,反而围了上来。
早在小舟离岸还有数十丈时,海盗们就不高兴地手足抽动,而是表情各异地停下动作,等待起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疤眼他们呢?”
海还陆当先上前,未等舟入码头,可以顺势上岸是,便直截了当的发问。
但莫梨并未作答,虽然对方上前并没有堵住码头,不让登岸,反而放出个圈,等着自己上岸的做派,莫梨也没有一丝退却的意思。
相反,莫梨又牵起苏和的手,足底一蹬,舟身为之倾斜,险些如个瓢在湖里舀起一大瓢水,就携着徒儿飞身跳至了岸上。
“好本事!”
海还陆拍掌,同时携着手下靠近,已将莫梨围在其中。
“哦?非但没有离去,反而主动向我们靠近了吗?”
说话的是苏和,未雨绸缪,早在远远的,他就在舟上将这些海盗是数据尽数看了一遍,免得大意翻倒在阴沟里。
这些海盗数值倒是颇为极端,几乎是不修内功的代表,不过搏击还是刀法长兵,尽皆是起码不输二流的水准,也不枉费他们于海上厮杀半生的本事。
也就那个精瘦的头领,略有150出头的内功,同时各项外功相比属下也高了一个档次。
不过这种程度,还不够莫梨一个人杀的。
此刻这些海盗将莫梨两人团团包围的行径,在苏和看来,与“敌人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还击”的名场面颇有相似之处,才如此说话。
这种浑然不在意的态度,让海还陆嘴边扯起了嗜血的笑容。
之前他扮作庄园富户,请了庄园左近几座城有些名气的武师前来展露身手,开开眼界的时候,那些被重金砸来,犹自摆着架子的老师傅,就有不少是这种表情。
不过多半都没轮到他动手,就给他这干血水里趟出来的下属揍了个半死不活,然后丢个几两银子打发了。
“哼,听好了,我乃是灵湖新的霸主,镇海大王海还陆,你这小娘皮子,胆敢上我岛来,你是在自寻死路!”
海还陆豪气干云,胸中气息貌似无穷无尽,豪放地放声说出这段话,几乎整个孤岛都能听的见。
“识趣的话,就留下来做…我…的…”
后半截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飞剑插在海还陆脑门上,沾着黄的白的的剑尖从脑后透出,能多说出两个字,已是海还陆纵横海上二十年,意志锻打的非凡了。
“什么玩意,还自称镇海大王,你不害臊,我都为你害臊,嚷嚷嚷,当真是吵死了。”
刚才海还陆纵声说话,莫梨耳朵灵敏,自然是充耳都是他的声音,比起苏和所来的世界,所谓深夜炸街的鬼火都差不离了,莫梨被嚷地不耐烦,又见这个人血气萦绕,眼角凶厉,又自称是这伙海盗的头子,索性当先一剑送他归西,还耳根子清净。
飞剑掷出,果然耳朵舒服多了。
在围着的一群人还以为是做梦的眼神中,莫梨走上前去,信手将宝剑从海还陆脑门上拔下,随手往沙里一插,内力输入一阵,洗去上面沾染的秽物,才将重复银亮的长剑握在手里。
“大大大大大…”
出声的海盗还是难以置信,说话都结巴了。
“大大大你个头啊,会不会说人话啊。”
只是一剑,在这些海盗心中,有如神魔一般的海还陆就如其他过去为他们所杀的人一样,扭曲地扑在地上。
几乎是击碎了他们的认知。
更罔提他们甚至没有看清,莫梨是什么时候将剑出鞘,并掷了出去。
就好像世界定格了一瞬,只有她还能照常行动。
因此这些海盗甚至失去了反抗的念头,苏和也就你大咧咧地干脆走上去,抄起收在鞘里的刀,给那个“大大大”迟迟大不出下个字,跟只坤一样的海盗脑袋上,叫他住嘴。
“这莫不是法术?”
有人喃喃自语,实在难以相信,不是法术的话,这等场面,又要作何解释?
甚至都没有人逃跑。
对付这些杀人无算的恶贼,苏和自然就不会客客气气的,既然不反抗,那就挨个在膝窝上踹了一脚,让他们腿弯跪地,再下掉武器。
这时,面面相觑的灵湖水贼,才大着胆子从靠岸的小舟上下来,痴呆似的看着莫梨。
莫梨又看向苏和。
“捆起来干什么?快去愣着啊。不是,愣着干什么,都捆起来啊!”
水贼们这才如梦初醒,掏出备好的绳子将这些被点了穴似的海盗捆起来。
还有个水贼偷偷补了两脚。
“叫你欺负我!”
昏暗的地牢中,水贼的头子,衣衫破烂,身上残留着不少尚未愈合的伤口,一下又一下捶着地牢坚实的地面。
何曾想,派出的使者,竟被这些天杀的海贼捉住,折磨,引到了这里。
这下可好,本来是灵湖三伙水贼,合计给这些来这讨饭的乡巴佬点下马威吃,结果…
水贼头子又看了眼身边,还有俩哥们跟他一个样子,也关在这地牢里。
三个水贼头子齐活了,都在这呢。
部下们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些没脾气的,好欺负被留下充作苦力,若不是那海还陆见他们是本来的灵湖水贼头领,要留下他们的性命,等海盗们干成了转到灵湖的第一票,打出了名气,再拿了哥仨去祭旗,他们三早就随部下一同死了。
但这样活着,更加屈辱,三餐并做两餐,吃的都是拿了喂狗都不要的泔水,还天天都有拿寻乐子的海盗下到地牢里来脱裤子防水 看他们在牢里乱窜躲避的样子。
水贼头子的眼中,满是仇恨的漆黑火焰,若是能伤人,只怕能将整座孤岛引燃天火。
地牢的门忽得打开,外面的阳光透下,光束射在地上,映照出被开门卷起的在空中弥散的灰尘。
水贼头子遮了遮眼睛,才适应了许久没见过的太阳。
进来的不是这些天常来折磨他们的海盗,而是他认得的,一直在岛上做饭劈柴的他的部下。
“怎么会是你?那伙海盗呢?”
水贼头子急忙从地上窜起,双手抓住栏杆,以将要撕开脱逃出的气势问道。
“大当家的,好事啊!那伙海盗碰上硬点子了!打劫的船上有个女剑侠,把那海还陆一剑宰了,剩下的人也都束手就擒了!”
水贼头子,还有里面两个狱友,先是以为部下在开玩笑,愣了一会,见部下认真的样子,才露出惊喜的面容,如拨云雾见青天。
“快放我出去!”
兴奋的水贼头子,已经想到了之后逃出生天,拿回自己的地盘,重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场面了。
这些天,他就常在梦里梦见,自己过去吃香喝辣的时候。
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大当家的,先让开。”
部下说话似乎有点不客气了,但水贼头子已顾不得那么多,见部下抽出刀来,就急忙退后。
噌的一声,铜锁应声而开,喜出望外的三个狱友从里面踱步走出,甚至还理了理衣裳。
然后啪的一下,就发现自己的手被绳子捆缚住。
“这是干什么,反了你了!”
大起大落有点快,水贼头子什么麻木地来不及切换到惊愕的表情。
“这里这里,大侠,他们在这里,都被我捉住啦!”
三个狱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苏和闻言从地牢的门外进来。
“干的不错!”
苏和阳光地笑起,还比起了个大拇指。
突来的称赞甚至说的水贼部下有点不好意思,害羞的摸着脑后。
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条绳索。
在苏和摊开的手掌上。
“大侠,这是何意?”
“你觉得,你是水贼吗?”
水贼部下没有如苏和脑中浮现的一个竹竿样的人的样子,说句“我觉得我是”,而是呆愣了一下,才回道:“我是啊,怎么了吗?”
“那不得了,就差你了,干净捆上,我们该走了。”
水贼部下这才转作了哭丧脸,但还是听话地将自己绑起来。
“哪有这样的,话本里不都是乖乖听了前来平贼的大侠的话,又是带路又是指认,不仅没事,说不定还能在大侠边上混个位置的吗…怎么明明要连我一起抓,还让我帮着把别人先抓了的…”
“该!”
“大侠做的好啊!”
三个狱友的笑容又回来了,提了下属屁股一脚,才得意地跟上前面出去的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