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小子,要怪,就怪你掺和进不该掺和的事吧。看见这颗脑袋了没,一会下去亲自抱怨他去吧!”
张太监看着面前苏和将手拢在袖子里,但其实并不能完全遮掩住的动作,心中便升起了戏谑的玩弄心思。
也得亏张浩留了个心眼,早知道林青禾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就将他手下的人收买了一圈。
于是林青禾方成竹在胸地纠集了一干自以为的心腹,交代下去任务,并差一个腿快的去请了近儿很显本事的苏先生过来,后脚散去的心腹,就把消息原原本本告诉了张浩,还有正在场的张太监。
先前让这林青禾活下来,毕竟是这独断的一举,虽然莽撞无知,但确实破坏了本来几乎定下的局势,宁静葵被高文士灌了好久的大义灭亲的理论,还是犹犹豫豫,念着亲情,不敢下手。
没有刺杀这一遭,将局面打破,狠狠推了宁静葵一把,他还真会一直优柔寡断,直到大哥继位,即便有了这遭,他甚至都只打算将几个兄弟囚禁,而不是让他们分别意外致死。
但如今,林青禾居然就要将事情捅出去,那这可就忍不了了,张太监这边本来的计划,就是让宁静葵短暂地成功,控制住陵州的实权,守住关口与朝廷谈判。
而张浩,因为在这夺位的行动中出了大力,定然能拿到左右手那等重要的职位。
宁静葵的谈判,基于的是这易守难攻的关口能够把守住,即便朝廷大军能够攻破,也要付出难以忽视的代价。
在这个前提上,才会有谈判的余地,宁静葵知道大势难逆,一州之地,绝难对抗整个辰朝,要的不过是陵州的专断之权,最后仍是要服软的,赋税缴纳也会一如既往,只想收回本来的权力,打断那些不顾陵州死活的外人伸进来的手。
届时,只需张浩的人,轻轻把关口的城门打开…
那就不是谈判,而是平叛了。
陵州的权力,自然也能尽归庙堂的手中,而不是费劲手段,也只能扣下一点点来,太祖的旨意再重,也决计重不过宁家公然造反。
这可是陆华筹谋了许久的大计,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甚至不惜许诺在事后招安地母教为此事做出贡献的几个旗主,又是在平王府里安插几个卧底,诸多手段齐使,为的就是以收拢陵州大权这等功劳和肥肉,拉拢更多的人为他造势。
怎么能被这么个蠢物耽误了呢?
地母教五个旗主,张浩是最先与张太监这边接洽的,林青禾也是张浩见他见利忘义,才推举过来的,剩下三旗中,以水无涛为首的两旗一直是莫梨的死忠,没有收买挑拨的余地,仅剩的一个举棋不定的旗主,其实也只是作态,暗中也已是张太监的人。
局势可谓一片大好。
结果,就在这林青禾明明白白知道这一切的情况下,竟选择这等时机去跳反。
林青禾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手底下以为的心腹,都有不少改换了主人。
蠢到这个境界,张太监几乎怀疑这是莫梨原本留下的暗手。
不过反正大局已定,现在把这恶心人的货色杀了已于大局无碍,张太监自然乐得除了这个家伙,顺带把这边知情的外人一并灭口。
手腕在袖子里寻摸,是藏了兵刃么?那就让他好好看看差距,玩弄一番吧。
张太监舔了舔牙齿,露出了玩弄猎物的表情。
苏和看着面前张太监的面板,有些头大。
各项数值,都是把自己往死里碾的差距,轻功更是天壤之别,对方起码是个正儿八经的宗师,这等小巷被堵住了去处,真是连逃的选项都没有。
尤其是看对方的态度,哪怕苏和现在说一句“唏,可以和解么”都无用了。
这种时候搞剧情杀?苏和有些想骂出口了。
但他不能坐以待毙,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傻瓜帮扶,让自己看清了事情全貌,张太监出现在这,那就连验证都不再需要,只要回去告诉莫梨,这里的事情便能迎刃而解。
苏和怎么能倒在这里?
没给苏和多想的机会,张太监手中长剑如电般探出,角度及其刁钻,一个不察,卸掉胳膊也只是等闲,直取眉心咽喉也不是难事。
不过张太监不会那么做,他一向喜欢玩弄一番猎物,给些希望,等对方以为快要得救的时候,再骤地掐灭希望。
所以这一剑虽然突兀,却留足了余地,看似狠辣,其实只要略做应对,就能轻易化解。
张太监期待着苏和从袖里掏出武器来招架,再装作实力仿佛,突袭失手然后因此慌张的样子。
噌的一声,果然是金铁交击的声音,来不及出鞘的飞雪稳稳抵住了长剑的剑身,时机和位置把握的恰到好处,甚至让张太监都忍不住在心里叫好。
没想到这以为不过是个不走运的账房先生,居然还有这等本事,难不成也是哪家的布置?
张太监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依着一开始的念头做起了反应,苏和讶异地看着这明摆着是宗师级数的大敌,却忽得空门让开。
虐菜还卖破绽?那我非得让你被鱼炸喽!
这等时机,苏和半点都不想放过,眼见这张太监直白地收剑回护,苏和左手一扬,一个拇指头大小的弹丸便飞了出去。
这一手,的确出乎了张太监的意料,没想到这小子面貌阳光,衣下藏了兵器也便罢了,居然还是个使暗器的!
阴险的角色在暗器上淬毒,基本已是江湖上的常识了,这手虽然突然,但张太监的武功,还不至于被这种三流的投掷手法伤到,但张太监也没小看这圆圆的,看似擦不破皮的弹丸,没有托大,手腕流畅地一收,剑身在空中拉出一道光,便将弹丸斩开。
随后,就在苏和桀桀桀的笑声,以及飞速抬起衣袖护住面部的动作中,弹丸砰地爆开,粉尘弥漫在空中,糊了张太监一眼。
张太监顿时感觉双眼一辣,就有涕泪要不住流出。
好小子,跟我玩阴的是吧!
张太监怒极,内力强运,生生按下生理反应,瞪大了两眼就要逼出附着其上的粉尘。
但张太监陡一睁开眼睛,便看见眼前又是一片灰幕铺天盖地卷来。
是苏和卡着间隙撒出的两大包石灰粉。
张太监手腕急卷,苏和才讶异发现,这冷光浮现的长剑,竟还是把软剑,软剑随着动作卷起,好似一把伞撑在身前,便将石灰粉拦下。
嗯,如果苏和撒的不是身上备着的全部两大包,而只是手心能攥下的一小把的话。
漏网之鱼的石灰粉扑到张太监脸上,张太监闭眼不及,方才被弹丸催生出的一丝泪水,迅速与生石灰发生反应,灼烧起脆弱不堪的眼球。
苏和也不住拍着胸口,高手果然是高手,即便卖的破绽真个成了破绽,让苏和趁机打了一套连招,对方也能在仓促不及的情况下做出应对,若不是自己随身带的两大包足足有两斤的分量,还真就叫张太监破了去。
看来跟了自己这么久,屡立奇功的石灰粉,也要开始退环境了呢。
苏和来不及伤感,张太监内功强运,好歹是大内顶尖的内功,即便不全之身亦能修出一身浑厚的功力,爆发之下,虽然眼睛还是生疼,但强忍着视物已是无碍,当即再不留手,软剑一拐,便想着苏和刺去。
怎么有这么缺德的小子!
全力出手的张太监剑法威力何止非凡,苏和几乎连剑影都看不清,但是肌肉却已自己动了起来,脚步一踏,飞雪顺势一撩,前些天练过无数次,几乎刻进骨子里的动作下意识出手,便将这张太监几乎势在必得的一剑架住。
张太监凝神一怔,这一刀,守御得毫无破绽,就连软剑的特异用法都考虑在内,这一刀横栏,张太监竟不知下一招要如何衔接。
好俊的功夫!
就连苏和都有些惊住,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
张太监也不是庸人,回神远比苏和更快,见对方同样为之一愣,当即收剑,这次不再取什么巧,抛弃了变化的剑速度已再无物能制,直取苏和心口。
张太监的斗战经验与智慧,瞬间就让他明了,眼前的小子身怀的武功绝世,但根基不厚,只消再快一分,让其反应不及,这龟壳似的刀法,便不攻自破。
的确,苏和的身体如方才一般自己动了起来,只是,动作还是慢了一筹,差着毫厘 结果就将是千里。
张太监甚至已经想好,要在这一剑结果了这明明学过这等刀法,还手段如此下作的小子之后,狠狠地拿尸体出气。
起码得剁成七八段喂狗。
“我的徒儿,岂是你这阉人能动的!”
手上的触感传来,并不是剑尖触及肉身,轻易没入的手感,而是为硬物所截住,任凭张太监百般用力,都前进不了半寸。
张太监顺着突然出现,将自己软剑截住,几乎弯成半圆的另一柄剑望去,看见了一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就在眼前,莫梨当然认出了这个那日迫自己跳下悬崖,坠入深渊的太监,此刻,这个造就了自己现下这一切的家伙,竟还打算害去自己这乖顺的,等着自己回去的徒弟。
苏和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影,还有心思转过头来,对着自己道:“怎么样,师傅可不是故意折腾你吧,方才那一刀,用的很不错。”
而后莫梨才歪着头转过去,斜视的眼神很是凶煞,即便是莫梨这样白嫩可爱的脸蛋,尖利的眼神也只会让人想到索命的鬼差。
“至于你,我的徒儿,你还不配碰,想好怎么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