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春花苑，竟也真没几个人上来拦住莫梨几人。
春花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嬷嬷也不止一个，互相之间总是有不甚相熟的，最近又被包了场子，又多了不少人进来，有小白在前头领着，虽偶有几个人略显疑惑地看过来，但莫梨几人都是抬头挺胸，十分自然地前进着，反而让那几个人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将人给忘喽。
一路从春花苑主楼往后门的小门走到正中，莫梨在主楼中看见了不少男子，并没个统一打扮，但其中不少的面庞，莫梨是认得的，乃是自己过去在教里见过的。
而这些人，过去莫梨也记得，虽然偶有爱偷奸耍滑的，但自己四下巡视，每日带头梳理风气，应该纠正了他们中不少人的作风才是。
可现在，莫梨能看见这些人，近半都是微醺的样子，更有不少浑身酒气，已经睡死了过去，余下的也没闲着，起码都在怀里揽了个衣衫不整的妓子，全然不是莫梨过去见过的样子。
甚至还有一个挑着怀里人的下巴，但莫梨眼睛尖，眼神扫过去很快便发现了端倪，然后急转回来，那被抱着的，喉头竟有相当明显的喉结！
怎么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莫梨百思不得其解，这里多半都是在教里各旗有些地位，能管着不少人做事的头目，不过半年多前自己在时，还各个都是兢兢业业的样子，现在却…
是自己没能管教好吗？
莫梨又有些怀疑起自己来。
余下还有些一眼便能看出，非是春花苑本来的人，而是这些包场的人带来的人，这些人便不是那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各个都只有衣服上不免沾染的酒气和脂粉味，但人却也不是精神的，在四处奔走，面上疲惫可见，时常抱着颇为沉重的东西转送到别处去。
这些人里也有莫梨不少识得的，都是底层的信徒。
此刻看他们面上难消的疲态，显然是被当做了牛马使唤。
也是莫梨还在时不曾见过的事。
莫梨感觉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这时，又有一醉醺醺的，上衣敞开，袒露出将要肥出褶子的肚子的男人走过，手里捏着的杯子空空，正要去开坛新的酒来吃，正巧从莫梨三人一边走过，然后揉了揉眼睛，眼睛被手上沾的酒液一辣，让他顿时清醒了许多，转过头看向莫梨这边。
随后眼睛登时亮起，小步快跑靠近，泛着油光的手伸出，就往莫梨的手上抓去。
莫梨当然是察觉到了，这才想明白自己疏忽了的关键之处，自己扮作这方出阁的妓子，走在这苑里，不被盯上才是怪事。
但是一把拍开，会不会显出破绽？
莫梨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眼下还是往前走的态势，并未回过头去，后头追上的这醉汉可不知道莫梨有这等敏锐的感知，嘈杂的楼中一样能精准分辩出背后接近的脚步声。
醉汉见距离够了，手径直就往前探，正当要摸着的时候，莫梨忽得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踉跄，人便随之往前跌走了一截，将将好避开。
醉汉不依不饶，见莫梨站稳，竟又伸手探去。
然后就被一只手在半空捉住手腕，动弹不得。
是苏和的手。
莫梨有些感激地看着苏和，同时又有些担心，莫梨自己一时半会想不出摆脱这一眼便是吃醉了的家伙的纠缠的法子，因此苏和帮了自己一把，很是让莫梨松了口气。
但之后要怎么应对呢？现在便是一楼也没看过一圈，还没找到张浩几人所在的位置，要是这就动起手来，恐怕还是早了点。
“哎呀，恩客这么着急干嘛？这位可是…”苏和口中出来的，竟是尖细的女声，混在嘈杂的人声中仓促绝难听出破绽，说话的同时苏和还用手指了指上头，才接着道：“要的人，小梨当然是不介意陪恩客的，但要是让那位等急了，可不好么不是。”
醉汉一开始见手被擒住，还有些恼怒，不过听见苏和的说辞，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若是恩客不嫌弃，奴家将小梨送上去后，倒是不介意陪恩客玩上一会呢，不知恩客有这个定力吗？”
苏和眼睛一眨，莫梨一旁看着，忽得浑身一颤。
怎么自家徒儿看着比我还入戏，到底他是女子还是我是女子…不对不对，我也不是女子才对，差点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莫梨见苏和一边拉着醉汉的手说话，一边另只手藏在身后，对着莫梨招手，莫梨略一犹豫，还是选择了相信苏和，便对着小白一点头，两人先行离开。
莫梨跟着小白上了二楼，也已经将二楼近二十个房间检查了一遍，仍是没有收获。
不过两人无事可做，只在楼里游荡的样子也并不令人生疑，因为莫梨感知超群，若是寻常人，在这等嘈杂的环境下，想窥视房间里头，不免需要附耳上去窃听，或是在纸窗上捅个窟窿，而莫梨只需从旁经过，都不需驻足，自然少了九成的破绽。
正待莫梨准备上三楼时，哒哒的声音传来，是踩踏楼梯的声音，伴着的还有熟悉的气息节奏，莫梨回头看去，果然是苏和独身跟了上来。
莫梨上下扫视了一圈，不见苏和衣裳或有凌乱，身上也没什么痕迹，这才拍了拍胸口。
毕竟混进来这主意是自己出的，若是因此让好徒儿蒙上了什么阴影，那就是自己这个师傅做的太失职了。
“那个家伙，徒儿已经摆脱了？”
不过莫梨还是不能轻易就下判断，还是问了苏和一句。
苏和嘴角一挑，便点了点头，得意地说道：“这是自然，那家伙急色，师傅一走，竟就拉着我往人少的地方走，正合我意，那憨货直接拉我出了楼，见四下无人，撅着那香肠似的嘴，居然就直接往我脸上凑。”
莫梨听得有些紧张，又细细看了一遍苏和的面颊，还是没见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
也是，徒儿都敢这么大大方方说出来了，当然是无事发生了。
见莫梨一惊一乍的担心样子，苏和显然有些满意，心中顿时多了许多欣喜，才接着说下去。
“然后啊，我就一把用手给他拦住，也不捏着嗓子说话了，我还特地把声音变粗放了些，给他来了句…”
苏和咳了咳，直接仿起刚才的样子来。
“你再仔细瞧瞧，爷爷我是什么人！”
“然后那家伙就直接懵了！愣了一下，就直接到地昏过去了，倒是省了我赏他一拳的功夫。”
苏和扮起刚才那醉汉的样子，还真有些惟妙惟肖，莫梨和小白都噗嗤笑了出来。
插曲一过，莫梨也便知道无事了，当然，苏和怎么还藏着伪音这一手，还有先前的作态，怎么那么自然，却是不敢问了。
苏和自然也不会好意思告诉莫梨，这是他以前闲得蛋疼，玩网游时装妹妹逗人玩，等对面全然信了的时候，再换回本来的声音唬人一跳练出来的本事，成一次能乐一天呢，反正苏和也没骗人给他钱，除了折腾人以外，也确实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待到上了三楼，掀开隔着的帘幕，莫梨就发现底下嘈杂的声音顿时轻了许多，莫梨摸了摸帘子，手感不似熟悉的绸缎。
难怪春花苑能做到如此规模，细节处的确不乏用心。
到了这，又撇去了底下划拳作乐声的干扰，莫梨的耳朵更加清晰，轻易就捕捉到了熟悉的人声，循着声音过去，莫梨很快就到了三楼深处的一间房外。
里面正有人在说话，莫梨感知了一下呼吸，里头人不算少，便做了个手势，示意苏和噤声。
苏和自然照办，于是莫梨就这么躲在门外，且先听起了里头的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