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行医多年,也不是没碰见过手头紧凑,拿武功出来抵药钱的,这门爪功,也是从个看着凶神恶煞的家伙手里头得来的,我贪图其威力,才练了个把式,这总没错吧。”
齐云子说的是理直气壮,乍一看还真像这么个回事,一旁的柳青禾也微不可察点了点头,她也没少收到过些秘籍充作报酬,听着似乎说得过去。
但莫梨可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
“那三月前在李府那日,你又是如何脱逃出去的?我记得那天那些无生教贼子尚未料理干净,你人就已经不见了,是早有预料,还是说…”
莫梨想起了有些时日的事情,那天无生教袭击李府的寿宴,来的人手当真是不少,若不是那日在场的高手不在少数,少不得要损伤惨重。
而齐云子,莫梨早早追去了外头御敌,因而并不知晓,但等她回到厅中时,似乎就已看不见齐云子人了。
当时情况紧急,莫梨也没那闲工夫瞎想,后面也就慢慢忘了,现在齐云子当面,倒是让莫梨想起了这回事。
“我一个大夫,哪禁得住那样的场面,不过是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运气好,撞见了疏漏的地方,从后面走了。”
这话说的,一句运气,就盖了过去,莫梨没有人证物证,齐云子抵死了非说是运气的话,也不好反驳。
“那我最后问你,为什么要在泉水中下毒,谋害这灵泉县这么多无辜的百姓?还有那些笼子里的人,也是你捉来,喂了那毒的吧,你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这却是齐云子不好推搪的问题了。
齐云子推敲着该如何组织语言,莫梨见他迟迟不答,眼神也愈发冷下来。
“且慢!我说!”
齐云子注意到莫梨的目光,有过先前的对峙,哪看不出这是要来真的,这时候,哪容得了他想个借口,干嘛叫出声来。
莫梨的有手将好已经擒在了齐云子喉上,微微用力下,齐云子只感觉喉咙都要碎开。
不过这手,终究还是止住了。
但震慑的效果,却是足足的了,齐云子本以为自己有医术傍身,轻易不会被杀,现在却也不敢再怀着这种侥幸,只能和盘托出。
“我这可不是毒药,叫燃血丸,效用你也见过,能激发人体内积攒的元气,短暂提供远超本来实力的能力。”
“不过这燃血丸还未曾完善,副作用还不能很好地摒弃消去,所以,我才寻到灵泉县这个偏僻的大县,打算观察这些村民们的反应,寻找可能改进的方向。”
齐云子等了等,看了眼莫梨的表情。
只见莫梨眼中火气更盛,看得齐云子直担心莫梨能将他生吞活剥。
本打算留一手,哄骗莫梨几人自己不过是想开发个能让人临时爆发的丹药的齐云子,见状按耐下这份心思。
如果不真拿出可以保住自己性命的价值来,恐怕眼前这看着是虔信正道的迂腐的女人,真的会将自己当场格杀。
“但我本来预想的燃血丸这份药效,不过只是个添头,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辅助不死秘典突破。”
莫梨皱了皱眉头,没听过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本秘籍,口气倒是挺大,张口就是不死,著那书的人,恐怕不是狂就是疯。
边上的林中侯却神情讶异,没忍住道:“这不是无生教的传承功法么?当年无生教我也不是没走过一遭,恰好就知道,无生教全教上下,也不过是为了琢磨那本不死秘典。这么说来…”
林中侯瞅了莫梨一眼。
“你还说你不是无生教的人!”
莫梨捏紧了拳头,是不是自己这个模样太没有威慑力,就刚才那会的情况,齐云子竟然还敢糊弄自己!
要不还是打死了算了。
“先听我说完!那不死秘典中,记载的,可是长生的法门!”
莫梨的拳头止住了,却不是自己停下的,莫梨回头,便看见林中侯探出手来,扯住了自己。
“你信他?”
林中侯确实是信的,此言虽然荒诞不羁,但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先例。
起码莫家那位祖宗的坟里,尸骨去了哪里,林中侯到现在都没找到。
林中侯聚音成线,传到莫梨耳中。
“莫小子,你可别忘了,你自己那什么天魔功,也没比这不死秘典离奇到哪去。”
莫梨这才放下了拳头。
也是,自己连天生的性相都改变了,可见武功的高深莫测,绝对远超自己想象,若是另有天纵奇才苦心孤诣创出这么一门功法来,或许并非妄言。
但是,这又怎么了?
“所以,你是为那长生之言所迷,为此不惜做下这样的事情,用这样的手段?”
“有何不可,那可是长生!”
见莫梨停手,齐云子还以为她也眼热这长生的可能,终于吐露了心声。
这便是他的想法吗?
莫梨不是不能理解,只是……
咔嚓一声轻响,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齐云子跌倒在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眼珠犹自瞪大,像是在问为什么。
但莫梨不需要去回答他。
因为莫梨已经想明白了。
既然这就是齐云子真心的想法,甚至能为此犯下医者的忌讳…
也不对,齐云子出身无生教,或许他从来都没将自己看作是个医者。
本就因出身而有了错误的观念和认知,再有这样的想法提供动力,齐云子就避不了再去伤害到旁人。
不是这个想法的问题,是这样不吝于伤害别人的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和念头,才会有问题。
莫梨想起前不久,柳青禾才跟自己说过的话。
自己的想法吗?
眼前才咽气的齐云子,同样只是为了一个想法,一个念头,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伤害了多少人。
我会如他一样吗?
莫梨很快便得出了答案,不会。
如果自己想要的,希望的,会带给别人灾难的话,莫梨宁可不要。
那么,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是啊,既然自己不会同他那样,那自己究竟又在担心什么呢?
眼前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柳大夫和齐云子,都是当世大医,也都为了自己所相信的付出了行动。
但结果截然相反。
其中的差别,不是很清楚吗?
自己瞻前顾后的,到底是在怕什么?
莫梨感觉自己,开始摸到了自己所一直抵触,不愿去认清的一部分。
但,还是差着一点。
大概不是一会就能想明白的吧,若是心事都能轻易解明,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愁闷,迷茫的人了。
莫梨摇了摇头,先着眼于眼前的事吧。
回过头去,莫梨却看见林中侯捶胸顿足,大叹可惜的样子。
“走了,还呆在这干什么?”
莫梨戳了戳林中侯,柳青禾见这里没人需要医治,早就去外面帮着照顾被搬出去的人了,洞中还能喘气的,只剩下他俩了。
“啊哟,莫小子,这么辣手干什么,起码让他再开炉药来嘛。”
说是这样说,但林中侯也只是在可惜,却是一点实质上的指责都没有。
不过是在抒发他作为一个大盗,碰见这么个肥羊,却没捞着油水的郁闷罢了。
“我要放火把这点了哦,还不出来吗?”
没有去管林中侯的莫梨已经到了拐角,见林中侯还在墨迹,又说了一句。
不过不是为了把林中侯感出来,而是这里是个毒窟,留下的许多东西,保不齐就藏着什么剧毒,光倒在地上的齐云子,身上应该就还藏着些叫人难以应付的毒来。
这种地方,还是一把火烧了的好,免得以后有人无意间撞见这里,稀里糊涂进来瞅一眼,就送了性命。
说罢,莫梨就拿出方才在洞里随手扯的块布,以内力点燃,随后扔到了放着柴火木炭的地方。
莫梨来到洞口,先前那些笼中的人已经醒转,还恢复了些气力,正对着柳大夫和其护卫连连道谢,见莫梨出来,也是同样不吝于感激之词。
在洞中待的几天,这些人可着实是遭了老罪,甚至以为就要活活死在里头,虽然眼下身体也还是一片亏空,功力根基毁了七七八八,但好歹重见了天日,阳光洒下,都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激动。
莫梨也忍不住轻松了许多,罪魁祸首伏诛,事情也水落石出,被捉住的人也已解救了出来,就连解药也有了眉目,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
只是莫梨忽然发觉自己动手有些过急了,知道了齐云子出身无生教,自己该先再打探些情报的,只是一时顾着抒发心中的气愤,却给忘了。
比如齐云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受了指使,无生教还有什么动作…之类的。
洞口开始传出热气,里头应该是彻底点着了,不管是怎样的毒,在烈火的煅烧下,应该也会付之一炬。
林中侯这才如猴一样窜了出来,身上都染上了些灰,不过胸口倒是鼓鼓囊囊的,看来是趁着火没烧着的这点功夫,从里头抢救了些有价值的东西来。
莫梨一阵无语。
……
苏和在院中操练着刀法,刀光上下飞舞,映照满院光彩。
只是一刀撩出,在不经意间,已经用老的一招,刀尖忽得突兀一转,竟是完全违逆苏和这动作所能发力的轨迹。
这时,陆实风风火火地推开院门,也不顾苏和尚在练功,激动地叫道:
“苏兄,好消息,青州那边,有疑似碎片的消息!”
苏和收刀,平复了一下气息,手掌有些不自然的抽动,掌心略显焦黄,运动间,不时传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消息属实?那就走上一遭吧。或许,能在那里见到她…”
苏和回到房间里,桌上摆着散落的纸张文书,摊开的一张上,清楚的记录着昔日青州莫家布坊的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