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废物!”
城西一间小院里,一声怒骂穿过关上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中传出。
小院正中的屋子里,三个穿着各异的人窝在里头,各自抓了个椅子坐下,面上强自镇定,偏偏椅腿跟着颤动的脚不住晃动。
其中一乡野农民打扮的人耳朵一挑,机敏地贴着墙靠近了窗户,侧着眼睛往外瞅了一眼,才长出一口气道:
“抱怨有什么用,倒是想想办法啊?现在看那些官兵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是四面的城门都封住了,许进不许出,我们怎么出去?”
“老四怎么还没回来?”
不欲回答扮做农夫的同伴的问题,屋里三人困在屋中琢磨了有一阵子,还是没个头绪,身着短打,腰间鼓鼓囊囊装满了膏药丸子的一人转移了话题。
“可能一时半会办不妥吧,反正多半没什么用,什么认识的熟人,哪有这么方便。”
方才用着奚落抱怨的语气骂人的商人打扮的一人,又吐出一句话来,还是没甚好的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午饭吃了大蒜。
“说了别再抱怨了!教主托付我等的大事,你不去想想办法,尽在这里挫自家士气…我观察过,青州城城墙不过四五丈高,夜里翻出去如何?”
仍是扮做农夫的那人开口,打断了抱怨以后,一转寻思起出城的办法。
“不行的,舵主,我打听过了,这青州城戒严,听说是死了个顶有身份的贵人,就是晚上,城墙上岗哨也是要站齐的,咱这也没个轻功高手,能翻出去就不容易了,再顶着岗哨,太难了。”
被称作舵主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他这一行人,没个脚底功夫扎实的,这一开口为的不是别的,总算是把谈话的重心拉回了正轨。
“怪我,要不是我执意给那镖局添些乱子,早早拿了碎片就走,大家也不用困在这里。”
古董商语气也放缓了下来,他本在孙镖头走镖的路上,费心买通了他手底镖师的一人,就等着那人带着碎片回来。
然后,碎片到手,古董商就会即刻灭了那镖师的口,带着碎片逃之夭夭,回去献给自家教主。
计划想的挺好,找的镖师也算有些城府,没交同伴瞧出他的心思,怎料那镖师昏了头,想了这么个嫁祸的计划,试图借偶遇的路人洗脱嫌疑。
结果古董商碎片没拿到,拿来收买镖师的银子也打了水漂,一气之下,发信回总坛,招来了以农夫领头的一干援兵,打算再找机会拿下碎片。
这个倒是很顺利,扬威镖局许是见镖物虽碰见了变故,但最终还是安安稳稳地回到了镖局,只因为有人被收买,导致孙镖头警惕大涨,又是改换了面目又是绕路,生生延长了回到镖局的时间。
但扬威镖局也因此在碎片安然无恙抵达以后,放松了警惕。
而古董商曹旺早知道碎片的去处,大方地让孙镖头甩脱自己,领着以农夫为首的无生教援兵,提前赶到青州城中潜伏下来。
随即在前几日,做足了准备以后,将暂且安置在扬威镖局中,那枚教主要求必须拿下的碎片窃出。
如果这时,他们一行四人见好就收,当即带着碎片远遁的话,那任凭何人,只怕都再难捉住他们的行迹,碎片也会因此落到无生教手里,为他们的“大业”添上把火。
只可惜,曹旺不吝自己谋划的失策,将怨气撒在了扬威镖局上,盗走碎片以后,非要在镖局每晚过去装神弄鬼,杀了石山之后仍不满足,更要吓得孙镖头疑神疑鬼,精神衰弱以后一并杀死。
当然,等到了那个时候,城中绝不会像碎片才盗走那会一样安静,所以在青州城中潜伏,经营了一段时间的老四,也为他们准备了法子。
无生教本就只是能殃及三两州的魔教,遭受重创后,即便即刻开始休养生息,却也拿不出什么人手,似青州这等偏远,又没什么好处的地方,城中也只有老四一个内应。
但老四也非是个省油的灯,表面上是青州城中一个老实本分,开着米行的老板,暗地里却找着门路勾搭青州周遭的响马好汉。
三鬼互换名姓的伪装,便是他提议的,三鬼打家劫舍以后销赃的路子,多半是从老四这里走的,老四口舌活络,心思敏锐,在青州城中攀附出了许多路子,用于助各路土匪盗贼出手不便出手的宝贝。
凭借这门生意,区区只有一人的无生教青州城分舵,反而比许多外放的分舵输送给总坛的银子多得多,便是三四个加起来都不止。
正好三鬼凶名在外,但没甚脑子,就是打劫的目标和路线,都多由老四代为筹措,借着城中正巧起了比武招亲的事头,老四就请回了三鬼,哄骗他们若能当上江家的女婿,洗白上岸不是梦,并想了这么个拙劣的伪装。
这种伪装,或能骗过别人一时,但等到三鬼按耐不住动手以后,被识破就只在须臾,届时,便是台上当即不乱,后头也定有意图拿下三鬼花红的侠客出手。
三鬼也不会坐以待毙,加之三人合在一处,便是寻常的一流好手对上,也得喝上一壶,决计能搅得青州城大乱。
届时,曹旺几人正好也作弄完扬威镖局,出了胸口的闷气,碎片到手,几人正好趁乱离城,顺利圆满,还能看青州城的热闹。
于是就有了方才曹旺怒骂三鬼废物的一幕。
听闻了三鬼即刻便在擂前被正法,连江府前的街都没能逃出去,已叫无生教四人察觉了不妥。
随即又是大批官兵奔走,去封锁青州城四面的城墙,更是叫四人大惊,以为自己的存在已被发现,正在搜捕他们。
老四门路甚广,城中处处都是“朋友”,当即表示他还有法子,拎了个足可一人合抱的包袱出了门去,但如今过了一个时辰,别说人影,连根发丝都不见回来。
余下的三人着急了。
…
宋祥的脚力并不快,他不过是个年轻仵作,没半点功力在身,便是身体也不算多硬朗。
但有莫梨在,这点便算不上什么问题,一只手提起宋祥的衣领,宋祥好似被叼住后颈的猫,一动也不动,任凭莫梨带着走。
当然,以莫梨的个子,平地上如何提的起高自己半个多头的宋祥,所以莫梨走的并非是不剩多少人的街道,而是走江湖人特有的路线,所谓飞檐走壁的就是。
如此,速度便不一般,盏茶的功夫,莫梨便拎着宋祥到了他师傅的居所。
老仵作也是宽心,城中动荡,又有贵人横死,此刻他却在家中安坐,在院中的老梅树下沏了碗茶,靠在躺椅上不时啜饮一口。
“师傅!我有要事与你说!”
惬意的休息并没能安稳多久,也是才到家不久的老仵作,面前的茶水仍冒着热气,就看见自家庭院一道黑影没个征兆地从添上安稳地落地,手惊得一哆嗦,便浇了自己一裤子滚热的茶水。
“造孽哎!”
…
苏和往着扬威镖局的方向,所料不差的话,牛壮实在镖局应当已经有了进展。
青州城并不算大,古代的城池,本就难与现代的都市比规模,即便镖局在城中的另一侧,以常人的步伐,穿城而过也用不了一两个时辰。
不过离扬威镖局还有两条街的时候,苏和却瞧见一队官兵押解着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人路过,领头的一人正气凛然地提着一个两个脑袋大的包袱,在行路的颠簸中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苏和不置可否,索性直接绕过去,旋即,就在下处街口撞见了搭着肩扶着一人的牛壮实,面颊上捡上了些血,不过牛壮实身上并无伤痕,气力也不见有虚,显然都是别人的。
见苏和正在此处,牛壮实眼睛一亮,侧过头对扶着的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局势提起了步子,苏和也不愣着,赶忙迎了上去。
凑近一瞧,被扶着这人,竟是才到青州城时见过的孙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