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莫梨与苏和早早整理好行装。
两人俱是内功有成的高手,修习的内功更是平和而协调,最是能孕养精神,即便凌晨时分才一同出去好好作弄了一番那失职的县令,两人一样是精神完满。
至于那县令倒头就睡以后安不安生,那便不关莫梨两人的事了。
不过说实话,莫梨或是动手,或是讲理惯了,这般用另一种手段去唬坏人就范,也是一番新奇的体验。
所以昨儿请老木匠特意造的方便吓唬人的细长人偶,还有请那位绣娘绣上图,刻意在质地与图案上做出非人感的面具,俱被莫梨妥帖的收在行李里。
做个纪念也好,而且,说不定以后也还能用的上。
当然,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牵着马出城上路,而是赶往了县衙。
莫梨并没有等太久,不过太阳升起了一多半,正卯时才到不久的时候,远远的,莫梨便看见顶着肿起的眼眶,还有一圈烟熏过似的眼睛的县令,早早赶来。
着急的县令见衙役都没来几个,唯一守在这的一人,还将才睡着,捶胸顿足下,自己一把开了牢门,连平衡也不顾,连滚带爬就进了牢房里去。
隔得远远的,被苏和举起,因而能隔着墙看见县衙里头的莫梨,并不好感知牢房里的动静。
但片刻后,看见宋仵作被毕恭毕敬地请出来,甚至身上因呆在牢里,脏破了许多的衣服,都换成了县令穿过来的大氅,莫梨便知道,这件事应当是妥了。
拍了拍苏和捉住自己腰的手,既然事已平定,当然就是要走了,不过叫莫梨意外的是,一拍之下,苏和并没有什么反应。
歪了歪头,但为累赘阻挡了视线,莫梨看不见下方苏和的表情,只能感觉到苏和的入神。
“好啦,放我下来了,要是给人看见羞也羞死了。”
略带不满的语气更像是撒娇,却唤起了苏和的注意,苏和这才缓缓放下握住莫梨腰的双手,平稳地给莫梨放在地上。
“想什么呢?该走了,为师看见那不当人子的县令给宋仵作请出来了,该是不用担心了。”
“啊,啊。”
苏和含糊地应了两句,莫梨本是打算攀上远些地方的民房,或是挑棵树上去偷看县衙里头的,是苏和说着这样方便些,离得近看得能清楚些,才在近处将莫梨举起来往里窥探。
结果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又是苏和分了神去。
莫梨疑惑地咦了一声,将脸凑近。
“没想什么,不过是趁着空挡在想回去以后,咱们成婚的事情,还有许多的细节还没定下呢。”
莫梨立时说不出话来,即便火速成婚,是莫梨也认同的事情,但对莫梨来说果然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一旦提到,便容易叫莫梨死机。
见莫梨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嘴里不时冒出白气,苏和一笑,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苏和可不太好意思告诉莫梨,他实际是摸着莫梨那隔着里外两三层衣服,依旧会为之惊叹的软滑触感出了神。
虽说大大方方地告诉莫梨,只要不是触及莫梨所认为,成婚前还不宜做的事情,莫梨定会宽容地满足苏和。
但毕竟苏和也是个从未有过感情经历的小年轻,前日表白时顺着气氛吻上莫梨已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那股子抑制了一月多的思念一过,再要实操,苏和也便回到了本来的扭捏。
两人牵着马,从县城的南门而出,再不去管其他,直奔着往徐州的捷径启程。
…
三日后。
京城中,坐落中央的,是一片占地广大,金碧辉煌又不失磅礴大气的宫殿。
而其中划出的一处偏殿中,陆华静候在自己的卧房里,卧房中并无多少装饰,多是这间屋子建起时便置办好的东西。
面对陆华的墙上,挂着一幅囊括辰朝疆域,甚至包罗了周边的小国,细致而又精准的舆图。
凝视了舆图半刻,陆华眼神一沉,转坐到一旁的书桌旁,桌上放着朴实无华,没有浮华修饰的砚台笔墨,拱在其中的,是一封才起了头的奏表。
“殿下,属下回来了。”
声音突兀响起在屋中,方才只有一人的空荡荡的屋子,转瞬间又多出了一个活人的气息。
皇城的守卫,整个辰朝再没有比得过的,其中只是担任各处卫兵的禁军,都是在精锐中的精锐中脱颖而出的人手,放到武林中,最弱的也是起码离一流只差一线的存在,而且兵甲俱足,便是斩杀寻常的一流好手,亦不算难事。
若是三五人聚在一处,将一处百十号人的小门派屠戮一空,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若有人在其中受了伤,都会成为同僚的笑柄,甚至有为新人所替换了的风险。
有这样卫兵拱卫的皇宫,戒备如何森严,何必多说,只见天牢中栽的那些所谓“盗圣”或是不信邪的狂人便可见一斑。
然而,在这紧要中的紧要的皇子居处,却不声不响,便多了一个人。
陆华镇定地回转过身去,对方果是他等了许久的人物。
“换了这等方式回来么?看来你心情不错,还有心思炫耀自己长进的武功,了解工具的能力,孤才能用的更加顺手。”
“属下不敢。”
常无情低着头,表情无悲无喜。
“信物遗失,无从取信卫兵。”
陆华眉头一挑,再看常无情,便多了三分凝重。
“能从你手中取走信物,看来对方非同凡响…你可见过对方的模样,或是有所了解?”
“不知,属下休息时,信物遭其偷走,对方应是轻功一道的高人,感知极度敏锐,所以只取走了信物,没有拿走碎片,属下猜测,或是数月前偷走碎片那人。”
“此话何意?”
陆华有些不解,其中因果关系何在?
“赖碎片之力,属下成就宗师,碎片放于关窍,他若敢动,属下便斩之。”
这话一出,陆华立时心情大好。
“好好好,许久不见,长进竟如此之大!信物不过小事,孤再予你一件便是,不过带回碎片,可是大功一件,将细节说于我,碎片得于何处?”
陆华之令,常无情自不会不从,便是一贯缩减字数的讲话习惯都顺遂地放下,从碎片的发现,到夺取,尽数讲下。
“莫梨…又是莫梨,竟能叫你折戟,看来这女人的实力还在孤的估量之上…”
“禀殿下,以属下晋入宗师的体悟来看,莫梨已为大宗师。”
轻飘飘的一句,却叫陆华一瞬从椅上站起,大惊之下,连体面也不顾。
“竟到了皇叔那等武艺!此番你能全身而退,带回碎片,即便是她或许察觉到了孤不低的身份,有所顾虑,也说明你的能耐,的确叫她也无法忽视…”
“武林中竟有如此危险的存在,孤的想法果然无错!可惜,若是能如最初的设想,将她收入后院,又能添一大助力。”
“殿下请小心,莫梨对唐大有怨,唐家为殿下臂助,销声匿迹,恐怕是唐大为殿下做事时招惹,一旦知殿下身份,定有敌意。”
“无妨,她的能力,已经足叫孤高看,可以的话,孤会尝试与她接触,释放善意,看看是否能将其招揽,若是不能,孤会吩咐你们,将她除去。”
“唐大之死无需担心,孤会抚慰唐家,要是还有怨气,正可交给莫梨,作为消去她遗留仇怨的礼物。”
“至于你为孤答应下的事情,孤不怪你,你的应对很对,想来那个莫梨并未察觉到孤的意图,仍旧蒙在鼓里。”
“呵,自以为终究想办法将江家摘了出去,便算完了,是各退一步的妥协吗?”
陆华抬起一只手,抚摸着下巴,同时转过了身去,望着窗外限于窗格的天空。
“你做的很不错,常无情,孤暂时没有事需要交给你了,回家休息去吧,有什么要添置的家用,尽管张口,带回碎片,此行的目的更是达成,只不过折了一个唐大,你的能力还要高过孤的设想。”
“看来当初收留你,还有你的病重的娘亲,是孤所做的最正确的决断之一。”
“属下不敢当。”
陆华略微出神,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的想法适才开始成型,但尚且稚嫩时,央了父皇出宫,表面是顺应祖训,实则是尝试班底的培养。
那会尚没有成型的计划,只是撞大运走在京城的道上的陆华,将好见到了鼻青脸肿,兀自抱在一贵人腿上,意图打动对方,求取重金去买药的常无情。
即便被打的露出来的地方不见一块好肉,常无情仍是死死抱着,便是贵人的侍卫费了不少气力,才将他扯下。
被丢到一旁,那时还不叫这个名字的常无情,手臂不自然的扭曲,被烦出了真火,害怕被贵人责罚的侍卫用上了内力,以致常无情两臂骨折,再无从使劲,才被垃圾似的丢掉。
陆华靠近时,常无情兀自强撑着,意图用泛子的肿胀手臂撑起身体,寻找下一个可能有大方手笔的贵人,他的母亲,病入膏肓,便是当初以毅力请来了京中的名医免费看病,之后的药费,也是没了顶梁柱的常无情家无力承担的。
左挑右拣,始终没见着合自己心意,能成为自己死忠的人的陆华,终于笑出了月牙,赶着随行的乔装的卫兵靠了过去。
陆华也是真没想到,本就给了他无数惊喜,能力与武功尽是潜力无穷,更超过陆华后来百般寻来的各个人等的常无情,还有突飞猛进的余地。
能成为他最好用,也是最舍不得的一把刀。
待常无情终于循令离去,看望陆华花费不菲,甚至典当了幼时心爱的玩物,才救起,如今已经调理大好,被妥帖地安置在京城中陆华隐蔽的产业中的母亲。
陆华斟酌着字句,续上本无从开头的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