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上届师兄自认剑法未能操练纯熟，需藏锋磨砺剑气，没有参会，才叫你侥幸夺了魁首。”
有些耳熟的声音用着讥讽的语气，不过莫梨并记不大清，应是半年来听到过一两回的声线，与平日擦肩而过的路人留下的印象差不离。
费些时间，莫梨穷搜脑瓜，倒是能想起来，但哪里有亲身过去确认一番来的方便？
前面正是庐山瀑布的所在，乃是天下奇景之一，在这等钟灵毓秀之地吵闹，着实煞风景了些。
“侥幸？依我看，是你家师兄识趣，免得败在我的刀下，折了庐山派的威名，当然，如今众人皆知我是年轻一辈的第一，陈兄败于我手，便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另一道声音反唇相讥，却是莫梨几乎没了印象的，不过从林中石子小路绕出的莫梨，也是终于临近了瀑布的所在。
连绵的轰隆水声骤然放大，抬眼一道几乎占据了视线的水幕连天，倾泻下无匹的水帘，端的是壮丽非凡，难为古往今来许多文人骚客提笔在此。
只是偏偏稍近些的地方，却有五人对峙着，一边是一男一女的两人，身上显眼的穿着，叫人决计认不错他们是庐山派的弟子。
而另一边的三人，却是主从分明，都是惯常行路的镖师穿着，一傲气的年轻人站在前头，身上明显多了许多装饰，后头的两人，却要稳重许多，只在后方不语，应是前者的护卫。
见一旁的小路中钻出几人，两名老资格的镖师齐齐侧过身警惕，各自将手按在了兵刃上，反倒是领头的那人，只是撇过一眼，见一行几人的服饰，并非哪家高门大派的弟子，立时又转了回去，发出闷哼的鼻音。
见着脸，莫梨总算认了出来，此人是长虹镖局的少主徐正气，后头的应是被派来随行的可靠的镖师。
至于另一边，自然就是出门行走调理心境的庐山派这代大师兄陈剑诚，以及缠着他跟出来的掌门独女凌霜。
看见来者是莫梨几人，陈剑诚略一惊讶，随后朝莫梨这边点了点头。
而凌霜便没这份心思，只是不依不饶。
“做你的美梦去吧，今儿我庐山派作为主场，师兄作为大师兄可得参赛为我庐山派挣份面子，可别怪我没告诉你，师兄本就天人之资，半年前更是在李府一战中收益无穷，武功大进，到时遇上师兄，希望你的嘴还能跟现在一样硬！”
莫梨叹了口气，凌掌门也算是仙风道骨，别有一番高人的气质，偏偏这闺女，教养并不大好，也不知庐山派这门风，要怎么才教的出这样的弟子，带着一身刺。
就是陈剑诚，也一把搭住凌霜的肩。
“够了，远来是客，这样成何体统，少年英雄会乃是我等年轻一辈彼此交流，查漏补缺的场合，针锋相对是为哪般？”
将不情不愿的凌霜拉至身后，陈剑诚才对着徐正气一抱拳。
“让徐兄见笑了，师妹不知为何最推崇在下，一时言语无状，还望徐兄不要见怪。”
陈剑诚服软，徐正气也消了不少火气。
“那你这个做师兄的更该看着，教教她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真的是，连看风景的心情都破坏了，走吧，我们去找间客栈先行住下吧。”
说罢，徐正气挥袖，带着两名镖师掉头离开。
一时的争端既没有演化为争斗，莫梨自没有出面的必要，在徐正气走远了些后，才带着身后几人靠了过去。
“莫前辈前来，晚辈有失远迎，不知莫前辈可还记得晚辈半年前所说，晚辈可能有幸带莫前辈游览一番？”
想起来了，半年多前作别的时候，陈剑诚说过，若是自己往后去庐山做客，他会尽心招待，莫梨本以为是礼貌的话，不曾想他现在还记得，也是实诚。
莫梨微微摇了摇头。
“不用不用，来的路上，我们已经逛过了一圈，倒是方才的事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问出口，凌霜当即躁动起来，却被陈剑诚挪着步子一直拦在前面，打定了主意不叫她再乱说话。
“唉，此事却是晚辈监管不力，晚辈埋头修行武功数日，却没有什么长进，心境虚浮不定，问询师尊后，打算遍览一遍山中祖师所留的几处石碑，以求定下心思，寻找精进的契机。”
“凌师妹一贯爱缠着晚辈，都成了惯例，跟着晚辈出来，知道了晚辈的目的，为宽慰晚辈，便用夸耀的话语，意图让晚辈打起精神。”
“只是将好被路过的徐兄听见，叫他有所误会，而师妹嘴上不爱饶人，一来二去，就吵了起来，也是让莫前辈见笑了。”
这么一说，莫梨算是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此事并非你之过，不必自责，只是凌师妹的脾性，也该改改了，她恐怕没少给你惹麻烦吧？”
陈剑诚不语，只是摇了摇头，凌霜的面上反而显出几分愧疚，显然，她并不是没有觉察。
得，你情我愿，这莫梨却是不好多说什么了，最多见着凌掌门的时候，再提上一嘴。
可惜的是，莫梨并非本来的样子，凌掌门不认识现在的自己，这样的话，也不好贸然说出。
而且凌掌门去岁那日，也有参与对自己的围攻，虽说并未出什么力，多是在划水，似是不情愿而为之，一时探不明对方的态度，莫梨也不好妄下决断。
“那不说这个，凌掌门近来如何？”
眼见着莫梨这边竟和陈剑诚寒暄起来，陆实几人索性四下散开了去，在周围自行游览起来，只有苏和，仍是站在莫梨的身边。
无他，因为凌霜见着自家师兄与莫梨这样美貌的姑娘说话，警惕之心提到最高，时不时探出脑袋，龇牙咧嘴做恐吓状。
这点颇叫苏和哭笑不得，只好抓起莫梨的手，告诉这还跟个孩子一般心气的妮子，莫梨早有了归属，它用不着操心。
莫梨被捉住手，也是下意识回握回去，两手紧扣，更是叫陈剑诚一脸诧异。
他分明记得，上次见到时，这二人还是师徒的关系，怎的半年不见，就如此亲密，十指相扣，哪里还是师徒间的行径，分明是夫妻。
庐山派素来是偏向恬静的作风，陈剑诚作为大师兄更是以身作则，常年少理外事，多带着师弟妹们习武，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莫梨跟苏和大婚的这件事。
师徒终成夫妻，这种几乎只在话本里能见到，现实里无甚例子的事情，天然就带着噱头，更何况苏和为了叫莫梨开心，更是将婚事操办的轰轰烈烈，早传出了徐州。
于是莫梨便见着陈剑诚不时瞥下一眼两人牵在一处，分外熟稔自然，仿佛本该如此的手，一股子有话不知当不当说的表情，一边回答着自己的问题。
“师尊近来还是时常闭门不出，仍卡在那迈进大宗师那一步的槛上，连带师门里许多事情，都转交给了晚辈还有师娘......”
莫梨挑眉，在自己之前，庐山派凌掌门一直被公认为下一位大宗师最可能的人选。
庐山派武功多承道家，基础扎实，谋求长远，越往后越是顺遂，可称一日千里。
而凌掌门，早在五年多前，便触及到了大宗师的瓶颈，是江湖中最接近大宗师的人选。
当时无论是谁，包括莫梨，都相信不消三五年，凌掌门就能一跃成为第三位人们所知的大宗师。
凌掌门也顺势退居幕后，多行闭关，意图冲击这层瓶颈，为武林再添一柱栋梁。
结果一年前，莫梨在那夜见着好久不见消息的凌掌门，却发现对方仍是迟迟卡在那一步，几乎毫无进展，又过了一年，也依旧是毫无动静。
莫梨实在不解，凌掌门也是老教主旧友之一，当初她还随老教主来过庐山派，自己这手剑法，便多有凌掌门的提点，借了庐山派诸子剑谱的一点精髓，才形成了自己风格多变的剑路。
现在自己都成大宗师有一段时间了，凌掌门却还卡在这一层，看样子，若是没有转机，能卡到七老八十。
莫非是心结？
几次突破都因由心态上的转变，莫梨下意识猜测。
毕竟武功到了大宗师这一层面，就开始不拘泥于术，有着向抽象的道上靠近的趋势，这样的条件，也对武者的心性有着极高的要求。
至少莫梨相信，如果心中有所郁结，一口闷气无从抒发，以致精气神难以协调，想成就大宗师千难万难，凭空就要多上百八十道槛。
联想到去年凌掌门的表现，莫梨隐隐有了猜想，或许，凌掌门是可以争取过来的人物。
“这石碑好生奇怪，隐隐竟有剑气于笔画上...”
“得了吧，我还说上面有暗器的手法呢，不就是个碑嘛，陆实你是不是想上进想傻了？”
不远处，陆实凝视着瀑布边，一尊力透巨石，一笔一划，直如刀砍斧凿的石碑喃喃道。
林瑶不解，疑惑地接过话，平常只要听到，定会在第一时间予以反映的陆实却难得没有回复，似是根本就没听到。
陈剑诚同样听见了陆实的话，眼睛为之一亮。
“这石碑，竟真能看出东西？莫前辈见谅，晚辈有要事，或关系武功之进益。”
苏和闻言，亦是来了兴趣，先前便有听陈剑诚提到石碑，其中看来或有秘密。
只有莫梨忽的想起了什么的样子。
“同去同去，这石碑，我以前也曾看过，当时便觉得其中藏匿了高深莫测的武学精义，现在再看，说不定能另有一番感想，或能从中悟出一门武功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