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梨的力度控制的尤为巧妙,落地的苏和上前探视,只见仰躺在地的赵球虽然胸口明显地凹陷下去一块,口鼻间却仍有还算稳定的气息,只是被一击折了几根肋骨,却没有因此过多损伤脏腑。
这样的伤势算不上致命,只是赵球若还想动,本就灼热的痛感立时就要扩散成整个胸口尖锐的刺痛,因此苏和只见他不过被击倒不到数息,脸上已满是沁出的冷汗。
而且随着功力被破,赵球本膨胀了一圈的上身也逐步缩回本来的样子,更是牵动伤势,痛得他再无半点动弹的气力。
这时,莫梨才有余力将整片林间的战场扫视了一圈,无生教徒有一半都在方才的惊愕中被捉住机会的少侠们斩杀,余下的一半,也因急转直下的境况,以及另一边全军覆没的坏消息放弃了抵抗的心思。
而追来的少侠们这边,除了陆实和那蓄发称僧的人外,俱都受了些伤,庆幸的是,都是皮外伤,左右不过是划上三两道口子,最深的也不过长五寸深两寸,并无一人有性命之虞。
莫梨安心地吐出一口气,自己曾因一时的失算以至殃及无数在意的人,这至今还是莫梨心里的一个症结,也因此不希望苏和重蹈自己覆辙。
好在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虽说中间的手段莫梨不好评说,但依着苏和本来的想法,自己跟着追兵的话,结果说不定还要更好些,受伤的人都要再少上许多。
摒弃掉一时为苏和手段而起的愤慨再回想,莫梨才发觉,苏和考虑的其实很多,或者说,也正是信任自己的热心肠,不会放任眼前的敌人不管,才会有如此筹谋。
那,要不回去不教训他了?
毕竟阴差阳错下,苏和跟那无生教徒合演的好戏,总还是叫凌掌门露出了错愕惊疑的表情,就是莫梨自己,看完也险些没绷住面容。
分明意图窃走碎片行恶事的无生教才是坏人,偏偏却来了一出感人的舍身断后,搞得潜伏其中背刺的苏和更像是坏人,莫梨自己都不禁有些同情那遭受背叛以后,状似怀疑人生的赵锅了。
毕竟莫梨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才知道昔日教中有人出卖自己,还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时,莫梨又何尝没有陷入灰暗阴沉,乃至自我怀疑?
只是她与这无生教干部间,际遇虽仿佛,本质的区别还是在的,所以莫梨也只会有些许的同情,却不可能因此放过赵锅就是了。
“诸位少侠且住手吧,放下兵刃的敌人,杀之并不能显本领,凌某厚颜,不知可否将这些人交由庐山派处置?无生教此举,着实丧心病狂,更有我庐山派监察不力之过,但绝不会没有因由,留下活口,我庐山派定会为诸位审出其中因果。
届时,我庐山派定不会推卸责任,而是与诸位一齐,去寻无生教将这次的账全数讨回来。当然,受无生教所害的诸位,到时也尽可以来庐山派查看审讯。”
却是轻功略逊莫梨一筹的凌岳匆匆赶到,抱拳致歉下,将这番言语讲出。
一番斗战后,追来的少侠们心中火气也平复了泰半,凌掌门来的虽晚了些,但并未推诿责任,留下活口方便问出情报一事,在江湖中也再正常不过,这番请求,并算不上过分。
反倒是后半句话,正合他们心底最后消不去的一重仇恨,有着一遭,已是打心底记恨上了无法无天的无生教,自是无不应允。
“好,有庐山派声名在此,我等也不会信不过凌掌门,不过到时问出的东西,希望庐山派也不要藏私。这遭瘟的无生教,早晚要他们通通见鬼了去!”
凌岳话将说完,立时便有一铁剑门的弟子出言迎合道,嫌弃地拿地上的尸身擦拭了一番手中铁剑,而后犹疑起该不该收回早受了污染的剑鞘。
留下这许多活口,应是不愁问不出可用的东西,莫梨的心情也好转了几分,眼下看来,众人的仇恨的确都如苏和所说转移到了无生教之上,只待此事传扬出去,不想遭受等同待遇的江湖人们,都会将无生教列为头号大敌。
这么一来,陆华想要先行整顿武林上一干起码明面上遵守秩序的大小正道门派,阻力何止要大上一倍。
这可比无生教会上突施辣手,大开杀戒要拉仇恨太多了,多少人打生打死,为的还不是个脸面?
有的时候,脸面可比利益,甚至性命都要重得多。
而苏和的主意,正是叫无生教将与会这几乎囊括江湖各大门派,乃至天南海北各州的人才的脸,都狠狠踩上了一脚,踩完还不够,还要在面皮上运足了劲揉来扭曲,直到将鞋底印子都清晰的留在上头。
“你要做什么?”
莫梨忽的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冲着唯一一名追来的常无情手下禁军道。
局势已定,在场少侠们或多或少都放松了下来,或是梳理气息,平复内力,或是受不得这腌臜的气味,急忙寻地清洗,只有这名禁军,面上阴晴不定,手中雁翎刀也不见半分懈怠,面皮一抽一抽的,就向着地上的赵球走去。
分明是连上风都取不得,还被赵球突然的爆发如拍苍蝇一般扫开,自觉大失颜面,打算将赵球就此杀死。
听闻莫梨的言语,知晓目的应是已被看出,本掩饰着脚步的禁军再不做保留,脚步一掠,就冲上赵球近前,雁翎刀反握从两手中垂下,就要向下凿去。
只是他恼怒之下,哪里还想的起来,场上可还有多少高手?
携着浑身重量凿下的雁翎刀,被莫梨秀丽的两指夹在其中,任凭禁军发力,也挪动不了半寸,苏和欺身而上,飞雪划出一道银白的弧线,正巧截在刀尖下方。
凌岳更是身法掠起,中间五丈多的距离好似被人吃了,眨眼就不见了踪影,递出的长剑似是平白伸长了两尺,正正好抵在禁军胸膛下方,叫他身躯不得寸进。
最后,更是有蓄发僧长棍手中滑出,瞬息手持的就从正中改做尾端,棍首自禁军腰带下穿过,只待巧劲一撩,就能将禁军整个人身拔起,往后带离一丈。
“你这家伙!”莫梨嫌弃地看着他,不留祸首也是常见的做法,但为了过招不利的缘由动手,就未免太叫人小看了。
“常无情带的人,就这点心眼子吗?亏你代表的还是朝廷,做事也不大气一点,丢的是谁的份啊?”苏和冷嘲热讽,直往禁军心里头戳。
“此人可是这干无生教贼子的头领,所知情报只会更多,在此杀了他未免不妥。”凌岳的身份并不好得罪朝廷的人,只是以道理相劝。
“施主着相了。”蓄发僧单手竖立胸前说道,不过莫梨却能看出,他这话说的并不熟练,而且,像是说不出更细的话来,才笼统说出此言。
也没人给他剃度,看起来不该叫他蓄发僧,该是个假和尚。
好好的年轻人,怎么还有心羡和尚的?
莫梨只能做此猜想。
“啊啊啊啊啊!”
连心一横,意图杀死赵球泄愤都受到阻挠,禁军只感觉身遭这数人都在羞辱他,看不起他,不由得放声吼叫,却是身体仍被控制着,只能以此发泄。
父辈从军,他也是因此投身军中,借着父辈的关系攀上了禁军,虽是如此,他手头的武艺却也不负他经受的训练,,才有能被选上带来此地的机会,一路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只是正当他准备眼中充满了怨怼,准备放下狠话之时,常无情的冷漠声音从侧里传出。
“还要丢人?回来。”
不留情面的话语顿时抽干了他的怒火,连血都凉了几分,禁军连滚带爬从收回各自武器的莫梨几人处逃离,才老实地退回到常无情身后。
也不禁让莫梨有些疑惑。
从上次看,常无情就对他们颇为不客气的样子,虽是常无情性子本就如此,但这家伙脾气如此不好,怎的见了常无情就服服帖帖的,连上其他几个军士也是?
莫梨可不信是陆华下了死令,叫这些人唯常无情马首是瞻,她可是在那禁军的眼中,看到了发自心底的恐惧,而不是服气,这绝非一道指令就有的效果。
这恐怕是常无情和他做过了一阵,用那带着无匹杀意的刀留下的恐惧。
看来常无情与他们并不对付,不然常无情绝不会用这么严酷的方式收服他们,这点有没有可能加以利用呢?
见着常无情冷哼一声,带着那禁军离开,莫梨于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