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莫梨当然不会因陆实不只是听从自己的教导后精进而懊丧,心里由衷地为他高兴。
“这小子又是什么来头,武功好生厉害,那弱水剑阁首席看起来也不弱,怎么连那剑都接不住?明明前头舞得看也看不清的剑都给他接下了,不会是故意的吧?”
莫梨侧耳,便听见这么一番论调,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少年英雄会上来的多是年纪轻轻,经验不足,手上武功也不到家的毛头小子。
先前陆实与任泠对招,使得一手百花剑繁复精巧,看得这些少侠们是眼花缭乱,华丽的招式夺人眼球,是哪怕不通武艺的百姓也能轻易晓得厉害的。
之后陆实求胜心切,终于开始放下对以花哨之剑博人关注的念想之后,就不再一昧妄图以巧剑骗任泠错判,饶是百花剑的招式,也不再添上那些陆实靠着长久习练才累积的一二变化,生出了些削繁就简的意味。
至此,就已不是武功尚且未成,连二流都不及的寻常武人所能轻易理解的交手,任泠一开始能破陆实之百花剑,就是因为他只一门心思顾及自己的出手,全然不被陆实所惑,反叫陆实白费心气内力。
一者空耗许多功力在毫无作用的出剑上,一者一招一式,从无半分虚力,胜负自然不言而喻。
这正是武学之道中相生相克的道理,武功从没有全然克制另一种武功的流派,以巧破拙寻常之理,可以拙胜巧亦是常有之理。
但等到陆实逐步化虚为实,不再以虚招相应时,境况便不再相同,陆实一手家传的炎阳诀内功,增长内力一方面已是非凡,更兼练出的内力性质炽热雄浑,先天就不惧比拼功力。
待到最后并不出彩的一剑时,两者的境况几乎颠倒了过来,陆实朴实无华,却劲力贯通,直抵前胸的一剑迫使任泠不得不回剑相护,正如一开始任泠不受遍布眼前的剑光所惑,连连打断陆实的剑招一般。
弱水剑阁剑术底蕴尚可,但论及内功法门,便是半点也及不上陆实的出身,如何抵得住携无匹内力的一剑,自然是摧枯拉朽。
所以在莫梨看来,这最后一剑招式虽笨拙,其实才是陆实这一场比试中最最高明的一剑。
能轻易以力压人,属于是武林中多数人眼巴巴盼望的好事,从那些闲话话本里,动不动就有为将死的前辈高人看上,然后五六十年的功力灌顶的情节中就可见一斑。
能一拳就给人打翻了,还过那么多招干嘛对不对。
换做苏和的话讲,就是能当数值怪,谁要当机制怪,简简单单操作你才是pvp的真理。
“施主所言极是。”
背后忽的冒出一句,莫梨往后一看,却是先前为苏和所败的那个假和尚。
莫梨无意参与一旁的争论,只是将自己对陆实两人交手的复盘与苏和讲过一遍,希望能对他初成的刀法有所助益。
也没刻意抑制声音,因此这一番论述也被站得靠近莫梨两人的假和尚听了去。
见莫梨回头,假和尚才拱了拱手竖在身前。
“小僧无意偷听,只是想找二位谢过前日解围,为武林擒拿无生教恶党一事,只是终归是听去了莫前辈的精辟剖析,还请莫前辈责罚。”
这等态度,别说莫梨本就不甚在意,就是有些火气的人,也生不起气来,莫梨自然是摆摆手道:
“无碍无碍,我又不是敝帚自珍的人,你听去了就听去,要能因我一言长进了武功,我只会高兴,哪里会怪罪。
不过前日的事还不忘特地找我们感谢,你也是挺实诚的,怎么称呼?”
说起来,若非被夫君打败了,这假和尚一手枪棒功夫着实不错,观其气机,内功也不简单,显然是有传承的人物,在这次少年英雄会决计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也算一个可造之材。
能为了致谢找上门来,莫梨并不介意提点提点这样心性不错,又大有潜力的小子。
“哦哦,小僧没有法号,叫小僧余过江就好。”
只有俗名?还真是个假和尚,莫梨更加好奇起来,虽说和尚也是个热饽饽的活计,但武艺不错,却度都没得剃,还惦记着自称为僧,合起来就颇为奇怪。
“所以话说回来,我看余兄弟你这头发完好,也不见僧袍什么都,也没个法号,为什么要自称小僧?
没有感觉自报家门的时候别人看你很古怪吗?”
莫梨好心地往一旁使了使眼色,边上也有不少人听见莫梨为苏和解说转过来目光,而后听见插话的余过江的言语,各个眼神狐疑,偏过头看着他。
“啊,不瞒莫前辈,其实小僧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出家当和尚,只是师傅不让,师傅自小收养我,传我武艺和其他种种,我敬仰师傅,情愿同他一样修行佛法,只是这师傅却也偏不教我。
我缠师傅缠得紧了,才被师傅赶我出来,叫我四处游历一遍,到时回去再问我想法,但我乃是真心想当和尚,如今师傅不在,才斗胆自称,坚定心意,若是莫前辈听不惯的话,还望莫前辈莫怪。”
这下莫梨也偏过了头去,与同样转过来的苏和对上眼,苏和对着莫梨摊了摊手,莫梨只能脑袋一垂转回头去。
“呃,余兄弟与尊师的事我不好越俎代庖,不过尊师的做法我想并没有什么错,如果余兄弟真如刚才所言一样坚定,大概也不用一直这么自称了。
当然,我绝不是要教余兄弟要怎么做,只是我或许也算是过来人,尊师的做法,我能猜出几分用意,余兄弟不用着急,就如尊师所说到处走走看看就好,到时余兄弟一定会有自己的判断的。”
莫梨本想说更多,但诸如真心之类的事,总还是自己经历过,才好真正体会,便将肚子里涌上的话咽了回去。
为了旁人而去努力当然不是坏事,还是大大的好事,但要是为此勉强了自己,总是会陷入痛苦的处境中,这点莫梨深有体会,甚至被帮助的那人,也不一定情愿看着别人为了他而勉强下伤害了自己。
现在回想,昔日老教主托付自己的时候,眼神中的恳切,就有如今的莫梨才能察觉到的纠结。
莫梨是幸运的,遇见了苏和,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所想要的,所以莫梨更不乐意见到别人重蹈自己覆辙。
不过余过江的师傅听起来颇为开明,看来真是有道行的真和尚,胜过许多欺世盗名的家伙,叫莫梨也生出了几分结识的心思。
当然,是为了对方的武功,余过江的棍法中隐隐带着金刚宗的影子,既然他是为师傅带大,听着并不像在寺中修行,那么他的师傅的武功来历,恐怕也与金刚宗脱不了干系。
能教出这么个年轻的好手,除却余过江本身在棍法上资质不错,他的师傅,武功也绝不会低,或许就认识昔日随张太监围攻自己的那人。
“受教了,不过小僧还是相信自己所想,再谢过二位前日出手相助之恩,小僧这就告辞了。”
似是被莫梨稍显冒犯的话所激,余过江面上并没有表示,却当即谢过二人,而后结束了话题离去。
“阿梨好像挺在意这家伙,是发现了什么吗?”
“那倒没有,只是情不自禁多说了些,毕竟遇见夫君前,我不也是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只有别人,而没有自己想要的做的事嘛。
现在倒是有了些兴趣,他师傅听起来不像一般人物,余过江口音是京城那边的,听他所言,应是最近才出外行走,能有此口音,应当自小在京城长大。”
苏和当即领会了莫梨的意思。
“金刚宗正好就在京城,当时围攻阿梨的人中,也有金刚宗一份,大概率也是陆华手下的死忠党羽,看来他或许会是一个切入点。
不管是为了阿梨肩负的责任,还是为了找回陆华手里的碎片,我们看来都免不了往京城走一遭,把他给扳倒呢。
不过还是先从常无情这边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