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场中，一边聚集而起的陆华收拢的各家大派的高手，已经尽数为莫梨所挫，虽然毫发无伤，但莫梨闲庭信步一般在人群中趟过，就连一片衣角也没有损伤的轻松姿态显然给予了他们精神上的重创。
而台上的另一头，凌岳提振的气势，即便没有言语解释，旁人也能轻易就从他面上的释然坦率的表情中，理解他终于越过了蹉跎了十多年的大宗师之槛，处在他对面的韩徐二人各自都咽下一口口水，韩千秋更是身上的奇痒都一时无从顾及。
毕竟人手都聚集在了莫梨那边，他俩就是有心指使人前来搭救，却也没有充足的人力，虽然他们也有心以陆华的名义相压，但方才凌岳的话语，意思也已经足够明显，贸然出口更可能会适得其反。
而会场中唯一的纷乱，来自各处出口，为大派弟子们把守的出口那里，想要离开，反对意图暴露得一干二净的肃武司计划的江湖武人们早在一声令下时，就起了刀兵冲突。
想要离开的少侠们人数绝不在少数，而把守的大派弟子们相较下人数并不占优，但占据了地利，加之平均上更强上许多的武艺，若无外力干扰，随着见血以后冲突的不断加剧，或许留下百十具尸体都只是少说。
这才是莫梨选择用最狂妄最具震慑力的方式一扫眼前敌人的理由，心态归复年轻的意气或许也有一份，但最多的，仍是关切这会场中许许多多的人。
清朗的剑鸣让整个会场为之平静，莫梨所说的话，还有她的举动众人都历历在目，解决了不下二三十人的在众人眼中算是数得着的高手，莫梨莫说损伤，似乎连内力气息都没有丝毫消耗与紊乱。
面对这样的高人，便是胆子再大的人，也做不到将她的话无视。
“将路都让开吧，我并不喜欢徒伤性命，但都到了这份上，还有人敢在我眼下行凶的话，那我也介不介意让我的剑沾染恶徒的血，为其淬锋。”
平静的话语并没有情绪的起伏，也不见语调的波动，但正是这样的态度，反而更具份量，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魔力，瞬息间，各处出口把守的弟子们纷纷行至两侧，将离开的路让出。
见到师长或是师门长辈在莫梨面前不堪一击的样子的他们，才是会场中被震慑最深的人。
而会场中被困的或是小派人士，或是江湖散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要紧赶慢赶离开，离开的众人脸上多半都带着明显的怨气。
显然，等到这些本来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前来参与这场盛会的武人们各自归家以后，无数的传言便会出现在江湖中，将陆华，还有他所设下的肃武司计划的真面目四处传播。
韩千秋几乎能预见到自己回去以后的结果，只是被陆华抛弃都会是奢望，能够不牵连家人他都该看看是不是祖坟冒起了青烟，作为较早被陆华收买的禁军人手，他见过很多次陆华处理收尾的方式，也对他的下场没有分毫怀疑。
“走吧，都走吧！但我已经记住你们了，不识好歹的东西，真当殿下没有火气吗？蔑视朝廷该当何罪，你们就好好等着吧！”
对下场的恐惧，让韩千秋鼓足凶焰放出最后的狠话，只有明目张胆的威胁，或许还有达成目的，不叫他受到清算的可能。
一个莫梨，一个凌岳，或许给了在场众人底气，那军队呢？与朝廷作对，就要等着被军队出手清缴的后果，陆华在各地边军也不是没有插手，更有朝堂上早被他拉拢的诸多大员，决计能促成此事，将不签订契约者通通都是叛逆的认知盖棺定论。
难道他们还能在军队的手下保住你们吗？
这便是韩千秋最后的想法。
最后的，因为一柄薄刀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从韩千秋后心切入，顺遂地避开两侧的肋骨，将鼓动的心脏完美地两分。
刀尖自韩千秋胸前透出，染血的刀尖在前胸停留了片刻，便被顺畅地抽回，留下狭长的缝隙被汹涌的红色淹没，韩千秋口中血沫溢出，难以置信地回头，一手颤颤巍巍地抬起。
而他眼中最后的画面，便是常无情薄刀寒芒冷映，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又优美的弧线，将一旁徐正气的头颅切落，本该黏连在刀刃上的血液随着刀刃一晃，便不见踪迹。
“诸位稍待，听我一言。”
忽来的变故不说本欲离开的众人，就连莫梨的眼中也绕上了深切的疑惑。
她是极度努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一剑杀了常无情，免得给同伴们还有会场的许多人招致祸端，饶是如此，不留情面的一剑，也依旧是给常无情的内脏险些放了个风。
这等伤势就是武人的身体强健远超普通人，按常理而言也应是养都养不好的，不花费旬月只怕连床都下不了，可常无情别说半天，竟然就连一个时辰都没用到，就重新出现在了她眼前，甚至还能杀人。
身手看来居然还没有多大的影响。
一剑差点刨开常无情时，莫梨还想过他并没有自己这衍生自天魔功的血肉复生的能力，恐怕就算待到碎片尽数收归手中，把陆华那厮都扳倒了，常无情也未必能休养个三分，不曾想，如今却是一语成畿。
一时间会场中惊疑惊吓的声音四起，倒吸的凉气可比十台全功率运转的空调，泰半都以为是自己生出了幻觉，余下的也许多将其认作是死人复生。
不过有了这一遭，因为人多，便是胆儿小的，也没几个选择落单离开，反倒切实地留住了会场中这千百人。
“此人狼子野心，死不足惜，收缴武功实乃自愿，从无强迫之理，只是唯有肯上缴自家武学者，才可依贡献换取别家秘传。
韩千秋将此事篡改，只是为满足个人偷学武功之意，受了徐正气之教唆，以致欺辱了诸位，还损了殿下的声明。
常某没有资格叫诸位回心转意，只能将这两名恶徒处刑，以示殿下绝无此意。
最后，殿下设肃武司之本心，只为还江湖，还辰朝一个安稳平静，为证此心，常某在此牵头，今有乱党无生教在各州潜伏，包藏祸心，致使人心惶惶，还请诸位仁人义士有愿从者一同前往讨伐。
若能平定无生教，常某定向殿下禀明，诸事首功，当在诸位，同时在讨伐无生教之过程中，常某也会请诸位见证，肃武司究竟如何行事，还请诸位届时再行决断。”
常无情脚步虚浮，却仍是勉力站稳，莫梨只是一瞥，如今重新出现的常无情，竟已比先前不久被人扶走的他瘦削了整整一圈，四肢原本称得上精悍的肌肉现在不过比皮包骨头好上许多。
常无情话说的诚恳，全无威逼之意，尤其是这适才才于鬼门关前走过一圈，应是才包扎好，就强撑着出来的态度，如此意志，向来是武人们所尊崇的，因此虽然先前韩徐二人的表现极尽小人，在场的众人听完话后，还是有不少立时改观。
喘着粗气，常无情转过头望向凌岳。
“还请凌掌门将无生教窝藏之总坛广而告之于江湖，常某愿为殿下以肃武司为骨干与一众江湖英豪们共讨之。”
“好，而后讨伐无生教一事，我庐山派也当襄助。”
凌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与陆华反目跟讨伐无生教并不冲突，虽然他已看开了，不再强求庐山派的兴盛，也不至于因为对方的身份，就刻意反对这等顺应人心的义举，平白大损庐山派的声名。
“还有莫女侠苏少侠两位伉俪...”
常无情视线才转过来，只听方才的说辞，莫梨便明白，这是在说先前的交易。
“我们自当鼎力相助，无生教这等天怒人怨的祸害，多留他们一日，都是对百姓的不负责任。”
苏和说得义正言辞，别有一番正气凛然的气场，而莫梨并没有言语，不是为常无情挨了这一剑，犹然记得为了陆华接下这一交易，保存主子的名节。
而是因为，莫梨在他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似乎看见了一丝红晕，不是现在，而是在常无情左右挥刀，取走韩徐二人的性命的时候。
莫梨看向常无情所站的地面，韩徐二人的尸身所在，已被殷红染透，但常无情的脚下，那刀尖垂落的地方，没有哪怕一点红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