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莫离这个名字,苏和当然是清清楚楚记得的。
这是他最心爱的妻子,莫梨昔日的名字,而现在,指的更是一个以极尽冷酷残忍的邪法抹消了自我,接受了曾经莫离这个名字代表的一切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
不过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以后,苏和倒是释然了许多,才升了级,就被别人压制一头,当然是憋屈的,可这个人要是莫离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别的不说,光是莫离明明只是依靠着从秦玲那里理解的莫梨本来的记忆与情感,将自己塑造成过去的她以后,竟就连武功也如有神助一般达到了与昔日莫梨相差无几的程度,就已经足以叫人叹服了。
莫梨那时可是能作为当今武林中最年轻的宗师以一敌六宗师,甚至换掉一个的几乎不可思议的强者。
若不是因为莫梨早早中了毒,对方只用抱持着守势驱赶,避免莫梨逃离,只用等待莫梨毒发,当真彻底生死相搏,谁敢说莫梨不能再拖下两三人陪她?
比莫梨更年轻的宗师不是没有,武林故旧的种种记载中,当然也有过这般英杰,但这样的人才,无不是在江湖大乱,甚至就连中原大地都板荡的时候才出现,还没几个能有莫梨这般的战绩。
所以即便莫离所复刻出九成多的不过是昔日坠崖前的莫梨,战斗力那也是整个江湖也再难找出可匹敌者的,正因为对方是苏和最心爱,最尊崇的莫梨的一道影子,他心里的郁闷憋屈才顷刻化解。
四舍五入,这不过就是还没有曾经的莫梨厉害吗,爱妻莫梨是何等神武的人物,输给她那算事吗?
所以苏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收刀入鞘,对莫离,他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觉得有些可怜,若是莫梨还敌视这个夺取了她身份的人,那他或许还会有些想法,但莫梨都看开了,他又何必去针对呢?
“自己人?谁与你是自己人?方才她们险些就要了我弟兄的命!”
盗匪中,不,是地母教的教众中,一人急不可耐地说道,却被马车中走出的贵女挥手退去。
“许久不见,看到莫女侠安好的样子,我便安心了,还有,恭喜二位终成眷属,喜结连理。”
贵女信手在脸上一拂,整张面孔陡然一变,不过是脸型变动了些许,眉眼略缩两分,加之颧骨等等几处的变化,立时便成了另一个人,让莫梨忍不住叫出名字。
“秦玲!
你...你这怎么在马车里面?真是给我搞糊涂了。”
莫梨皱着眼睛,左手摸上头顶,全然是不解的样子,而后又忽的恍若大悟。
“我明白了!难道是秦玲你外出的时候,被家里富贵的远亲认出,然后要接回家照顾,大家是来搭救你回去的?”
扑闪着眼睛,莫梨这般说道。
“啊,这可真是...原来这才是教...莫女侠本来的样子吗?可惜,猜错了。”
秦玲脸上又哭又笑,表情在两者间来回打转,几乎难以自制,白袍人也抬手扯下蒙在面上的布,露出了归属于莫离的脸。
“这又是作何姿态,做下的早已做下,此刻又何苦纠结,我与她早不相同,痛苦或是亏欠,我都会为你偿还。”
莫离在秦玲耳边轻声说道,一语便安抚了有些不知如何作答的秦玲,然后才转过头,镇定自若地看向莫梨几人。
“几位的侠义之举值得赞叹,可惜事情并非如莫女侠方才所说,我等更非行恶,只是大事在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只因关系的是我等弟兄,远重于其他。”
不远处,适才拦在莫梨马车前的几位教众才匆匆赶到。
“教主大人,莫女侠知道我们的身份,他们不是坏人!”
莫离点了点头。
“我已知悉,你们与我们大打出手,不过是因为些许误会,如今已经说开,各位还请离开吧,看你们的模样,应是在赶路,耽搁了可不好。
至于这几人,你们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取他们性命,只是做事的时候,需得暂时将他们看管,待大事办完以后自会放走。”
头一偏,莫离便放出了赶客的眼神。
这么清楚地明白我们间的差别啊,看来他是的的确确从内心认同自己就是莫离,所以看见我还是没有半点慌乱,想要我们离开也是只是因为我们并非地母教人,乃是外人,才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吗?
莫梨探出昔日见到莫离时尚还没有的灵觉,只见莫离的心中一片坦然,他带人所在做的事,应是的确如他所说,绝非什么害人的坏事,而且极为重要。
那本忘情篇,竟真能将人彻底塑造成另一副模样,当真是可畏可怖,也不知这莫离心里,究竟又是将我如何看待的呢?
离开了地母教,将身份与职责完全交托于他,所以把我完全视作了外人吗?
果真比自己适合做这个教主太多了。
莫梨心里暗叹一声,边上还有不知内情的寻常教众和陆实几个同样不清楚她与莫离关系的人在,不然她跟夫君与秦玲还有莫离碰面,此刻或许还有更多话说。
现在的话,自然是且装作只是相识的样子对话了。
毕竟莫梨自己,其实也还没想好,再碰见他们二人的时候,该是什么态度。
“空口白话,叫人如何相信,莫前辈,他们看着认识你的样子,那他们可以相信吗?”
陆实颇为不信地扫视着一干人等,他只看见这些似乎是哪个教的人拦路打劫,但是马车里钻出来的人竟然也是他们的人,搞得他颇为迷糊,只好求助于莫梨的判断。
“当然,唯独他们,我敢说他们绝不会做什么坏事,这次也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不过要我们离开,那可太见外了,如果是干系你们地母教,需要教主与祭司一同出面的大事,那要我如何坐视不理?
还是告诉我吧,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莫梨想起自己往豫州处来的目的,隐隐间已经有了些预感。
“阿梨,这么问,你叫他们怎么好说,一眼便知道是他们教里的事情,我们的身份自然不好插手,不过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我倒是已经明白了。”
两边说话的期间,苏和不着形迹地挪了挪位置,为的只是让余光瞥见马车内部,只见他说话的同时已然走了上去,莫离两人并未组织,看着他将马车的帘幕掀开。
莫梨好奇地伸头望去,只见里面倚靠着马车壁,正有一姑娘昏沉睡着,应是被人打晕,身上的衣服与秦玲所穿一般无二,而脸庞也颇为眼熟。
如何眼熟呢?在秦玲的脸上,莫梨适才还见过。
“你们,表面是拦路打劫,其实是想让秦祭司与这位姑娘替换,代替她进城里,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而莫教主你,穿着一身白衣,刚才一开始的时候也并未混在这些部下打扮的盗匪里,乃是从路边灌木中出现,显然是要在表面上区分开来,并非一伙。
只是因为我与陆兄一开始不知你们的身份,你担心我们伤了他们,才出手相阻,秦祭司刚才出手,应当也是此理。
那么让我猜猜看,你们具体的做法,应当是借打劫将他们拦下,然后在打斗中搅乱局面,让护卫无从分心顾及里面,不然区区五个护卫,如何抵着住你们这么多人到我们靠近。
然后在混乱间,由秦祭司替了里头的姑娘,莫教主再出手装模作样地打退盗匪,这一切都要让护卫们见到,这样你们二人,就都有进城的光明正大,值得信任的身份。
这是对你们的大事,非常重要的一步,因为那个姑娘的身份,对你们要做的大事,有极为重要的作用。”
啪、啪。
莫离微微挑眉,应和着鼓掌。
“说的不错,如此眼力和头脑,的确可为莫女侠良配。
不过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这乃是我教大事,不可假外人之手。”
莫离的眼神凝重而坚决。
“外人?这么说可太伤我家娘子的心了,若我所料不假,你们的目的,或许与阿梨相同,你没有理由拒绝她。”
两人交谈着,陆实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迷迷糊糊地点着头,终于忍不住向莫梨问道:
“说了半天,莫前辈你和苏兄好像挺熟他们的样子,他们到底什么来头啊,又是教主又是祭司的。”
“陵州地母教。”
听见苏和结论的莫梨眼中讶异未散,转过头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