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女侠有何见教?”
被出言打断,莫离并没有不满,只是立时回问,倘若莫梨给出的理由不足以说动他的话,他还是会将刚才的举动进行下去。
毕竟被俘获,而后押送去行徭役的教众何止千人,岂是好不容易在教中抽调出的这么些人手方便搭救的,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借势,而罗府尹的千金,已是他了解到的最合适切入的点。
即便此举不合他的观念,为了受苦受累的教众们能平安回家,莫离也不得不逼迫自己行此不义之举,若是莫梨只以这种做法殊为不义来劝阻,他是绝不会听的。
“何必如此威逼强迫?我们要做的绝非坏事,那便与罗小姐说了就是,如果她愿意认同甚至帮助,或者只是不排斥,勉为其难地接受,都代表罗小姐乃是好人。
对这样的人,何必这般对待?
倘若罗小姐非但不认同,反而破口大骂,亦或是不满之情藏匿心里,别无半分同情,那便说明她是坏人,到时再这样拘束看管于她,至少你也能心安理得。”
莫梨聚音为线,送入莫离耳中,这话要是给罗小姐听到了,届时她再依此做出反应那可不好,但归根到底,她所说的言语,还是代表她并不认同这种做法。
“不错,是我疏漏了些,不知莫女侠的做法是什么,莫非是要将我们的情况与要做的事合盘托出吗?
那倘若罗小姐迫于形势装作听话的样子,待到事成放回以后,将一切告知于府尹,让他上奏我教此举,又当如何?”
莫离同样将话送回,交谈只在二人间打转,别说周围站着的诸多教众,就是靠近二人的苏和与秦玲也听不见,只在耳边感觉到些细如蚊讷的声响,尽显二人深厚的功力。
“那又如何?如今地母教已经藏于暗处,我等早被打为魔教,做些看着对得起魔教名号的事情又能如何,朝廷又不会因此发兵讨伐,就是来,也得先找得到。
所以顾虑这些干嘛,只求无愧于心即可,还是将事情坦明吧,我能感觉到,这位罗小姐并非那些娇纵出来,不识疾苦的世家大小姐,反而颇具同情心。
将我们要做的大事告知于她,讲清苦衷,至少你也不用抱着愧疚,对不对?”
莫梨微微探首,看向莫离的面庞,莫离不愧是她自认的比自己强上许多的自己,因为比自己多了太多果决,便是坏手段也毫不犹豫能为了重要的人们使用。
但他也不会因此就将这种行为正当化,莫离面上看似平静,可莫梨早用她独有的灵觉发现,莫离的心里,将愧疚按下埋藏。
这份将什么心思都往心里藏的做法,还当真是与那时的自己一般无二,若非那些秦玲对自己的希冀和认知上的些许偏差,恐怕由忘情篇重塑这个莫离,当真能完完全全成为自己过去的一个复刻。
所以莫梨轻易便能明晰对方的所思所想,将曾经自己的想法往上一套,便能八九不离十。
“说的不错,那便依你所说的办。”
不过念头一转,莫离便从莫梨的提议中分析出利弊,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接受。
看来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呢,秦玲的心里,似乎一直都将那时的自己当做圣人看待,所以莫离也有着这样的趋向。
莫梨摇了摇头,若是自己换在对面,看着另一个人在面前转瞬提出更好的想法,心里要说没有些情绪,是绝不可能的。
当然,以她自己的性格,这情绪当然不会是对着对方的,只会是对自己的,什么“果然自己还是不够格”、“或许这位才是真正适合教主之位的人选”之类的想法当即就会在心里窜出不少,如扰人的蚊子一般搅得她心里不宁。
但眼前的莫离,就只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做法被人驳倒就生出什么嫉妒或是不满,也没有半分不服和犹豫。
于是莫梨上前一步。
“罗小姐还请不用惊慌,我们将你拦下,乃是事出有因,且听我说...”
莫梨一说便是小半个时辰,毕竟为了不叫罗小姐误会,她需得从地母教被打为魔教一事开始说起,除了隐去涉及陆华这个真面目未显于外的家伙的部分,几乎是事无巨细。
为此,莫离还不得不招呼教众们一同收拾打扫了这片小路,将马车还有昏迷的护卫们一同带到了远些他们所开辟的山洞中,避免被小路上可能往来的其他人所发现。
“原来如此,虽说我只听到了莫女侠的一面之词,但莫女侠如此坦诚,我想这些话或许并非作假,爹爹虽为豫州府尹,但也心系天下,多有了解别州要事,与我说过陵州近年之事颇有古怪。
倘若真如莫女侠所说,那便有了解释。
而地母教要真是魔教作风,也不必在此诓骗于我,等到夜黑风高时分点把火闯入徭役处,将人粗暴救走,能带走多少是多少,还能捎带上其他被征发来的人,远胜于这般麻烦,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苏和依靠着山洞的石壁在一旁听着,莫梨合盘托出缘由,然后对方就信了,未免有些理想,但莫梨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真挚,这样的诚恳,这样的温柔,或许就是这些打动了对方,让罗小姐愿意相信也不一定。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会放松了警惕,这般好人由莫梨去做,那他就在后头守候,仔细地审视罗小姐,防止她乃是假意应和,实则抱着别的心思。
一旁的莫离闻言,脸上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些许,只是一本正经的脸上并看不出许多,而秦玲,似是有意回避着莫梨,回到山洞以后,便径自去了其他的石室。
“那我也多谢罗小姐的信任,只是这些天得委屈了罗小姐,暂且住在山洞里,因为我们实在需要罗小姐的身份,好光明正大地窥探名册和水利徭役处的布置,方便构思计划,也为之后救人行些便利。
当然,这些天罗小姐若是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我们都做到的,都会答应。
所以还请宽心,我们只想救出同伴,让他们得以回家与亲人团聚,绝没有心思伤害令尊,事成之后,就将罗小姐送回府上,还请为我们遮掩一二,我们也不会暴露利用了令尊一事,只叫其他人知道,这是地母教自行的行动,别无外人相助。”
虽说莫离才是教主,莫梨还是自然地就代入了主事者的身份,替他答应了下来。
当然,莫离也没有反驳,作为对昔日莫梨不下于九成的复刻,他对此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偏差如此之少,昔日的莫梨要是经历和想法略有所差,便跟他一般无二也说不定。
“原来是要借我的身份做这样的事,既然你们做的并非坏事,也愿意坦诚相告,并不欺瞒,那我也有一事必须告诉莫女侠你们。
那就是我可以确信,这样做是行不通的,并非是那位秦姑娘扮作我会被认出,就是我相助几位亲自执行这份计划,也绝没有可能成功。
或者说,现在这个时候,想要从徭役处带走哪怕一人,都是千难万难,贸然行事只会自投罗网,还请几位换个想法吧。”
罗小姐低垂着头,为难从骨髓里浸出,像是被烤出来一样浮现在面庞,凝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