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罗小姐可能为我等解惑？”
一旁静候的莫离按捺不住，着急地出声询问。
关系救出那些背负了不归属于他们的罪名的教众们一事，莫离如何保持得了自若的态度。
莫梨横出一手，拦下一步上前，几乎快贴到罗小姐脸上的莫离，然后由同样候在边上苏和将他往回搬了一段。
她当然也是惊讶的，不过说起来不好意思，她之所以没有莫离这样的反应，只是因为她不过才知道昔日被捉走的教众们原来流落到了豫州，具体情势是一概不知，也更没有个计划。
而莫离这边，是将手头所打听到的所有消息梳理过一遍，才判断走罗小姐和罗府尹这条路子，是最有可能将教众们安好救出然后带回家的办法。
换做其他想法，要么可能漏了人救不全，要么难免与驻扎徭役处的军队起冲突，流血在所难免，不定就有会教众在刀兵中横死。
别的两全其美的办法，更是要假借些地头蛇或是贪官污吏之手，与其合作，这样得先给恶人奉上好处不说，届时救人的时候，更是难保被他们所出卖，因此这样的法子，更是莫离不可能取用的。
之所以顶替罗小姐的身份，借用罗府尹的关系，也是因为在地母教打探到的消息中，这是仅有的身份足够重要，又声名清廉，未有恶迹传扬的官员。
此问一出，莫梨便听见罗小姐哀长地叹出口气。
“非是小女子不愿帮几位，而是眼下的形势，就连爹爹恐怕也自身难保。
别处的州郡，小女子并不清楚，但豫州有爹爹与我分说，小女子还是知晓一二，豫州土地肥沃，乃中原腹地，产粮大州，可种种利益，早有许多官员与大族联手把持。
爹爹不欲与他们同列，却也无能检举他们，将他们扳倒，只能将自己职权所及处尽量打扫干净，勉强算是相安无事，他们不对爹爹出手，也只是因为爹爹任期不长，不久后便会离开。
但是如今豫州兴修水利，是朝廷欲扶持农桑，壮健豫州农事，但几位听小女子方才所言，应当知道豫州产粮大州，那些食粮都去了哪里。
如今前来督管的乃是当今太子，素有贤名，据闻秉持仁心，他们不欲自己的勾当被太子发觉撞破，又不可能对太子动手，便将主意打在了爹爹身上。
爹爹不欲他们同流，完全是孤家寡人，手下亦没有多少能用者，多半都与大族们攀得上关系，难以信任，所以眼下他们露出獠牙，爹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小女子回乡省亲，也只是爹爹对外的说辞，其实是想让小女子回家，避过这一桩祸事，可惜回家的路上还是遭了劫，护卫们舍命将小女子护下，却也足足死伤了七八。
他们应是想用小女子作为要挟，逼迫爹爹就范，而具体的做法，就是将种种首恶都栽到爹爹头上，让他们在名义上成为不过被胁迫的从犯，因此对爹爹的看管定然十分严密。
诸位若是想借小女子的身份，只怕一入城中，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有百来双眼睛盯着，若要靠近徭役处，更是会被当做试图向太子殿下通风报信，定有重重阻绕。
届时不仅诸位搭救友人的目的难得实现，更是会牵连他们，所以这条法子，绝不可行。”
言说着豫州城中如今的局势，说到一半，归家途中遭劫之时，罗小姐更是掩面而哭，叫莫梨生出了恻隐之心，折损了七八成的护卫，难怪先前见到罗小姐马车时，外头只有五位护卫。
他们虽然武功不济，但确是称得上忠心，只怕其余的人，不是力战而亡，就是伤势沉重，甚至缺胳膊断手，才只能留下这么寥寥几人。
也难怪罗小姐先前还在马车时，一言不合便决心一头撞死，定是担心自己这些人都是那些恶人所派来的。
而她后面之所以言说信任自己，恐怕居多的也并非是莫梨的诚恳，而是她担心护卫们的惨剧再度发生，害怕若是这样她态度还是抗拒的话，自己几人就会拿她的护卫开刀威吓。
倒是难得的善心，与她所说的话没有出入，只是有一点...
“即使如此，那为何罗小姐你到家以后，不在家躲避祸患，叫令尊安心，而是选择带上仅存的五位护卫就又回豫州了呢？
不怕再度被劫，然后这次再没有足够的人手保护，被他们擒去，作为要挟令尊的把柄吗？”
苏和冷不丁插上一句，眼神中审视的意味分明，不过莫梨感觉得到，夫君大概已是有了答案，只是在看罗小姐的诚意。
“因为这般行不通，小女子正是在家门口遭到了他们党羽的袭击，毕竟爹爹乃是自家苦读，通过科举而授官的，家中条件平平，更无什么厉害的亲族或是长辈。
家里远离爹爹的视线，反而他们能行动得更加猖狂，实际上，小女子就是发觉他们已经打算再次袭击，才匆匆带上了仅有的还完好的护卫们返回豫州。
只有在爹爹的眼皮子底下，一直呆在家里，才能不叫自己成为爹爹的累赘，而倘若不幸在路上被恶人们所擒，那小女子也只能认命，自行了断了。
还好几位并非是小女子所想的恶贼党羽，只是搭救友人们的苦命人，所以小女子也不能白白见几位碰壁，还害了所想救的人。”
莫离陷入了沉默，表情勉力维持住了平静，但不住敲击的手指上，还是能看出他的躁动。
“莫要担心急躁，你是将他们被擒获，被打入大牢，最后还被发配去行徭役的责任，都认作是你自己的了，才会这么急切的吧？
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忘情篇这等邪法，究竟是何其巧思，倘若我真的死了，那我如何指摘，只能感谢至少还有人愿意承负我的错误。
但如今我还在这，你就莫要将责任都一并担在肩上，昔日之我恐怕逊你一筹，但至少心意不假，可那般坚持了十数年的我，不也不堪重负，才会有那夜之过吗？”
对莫离，莫梨的心思实在有些复杂，毕竟另一个人活活把他的意志扭曲，全然将他看作自己，可偏偏自己还活在世上，两人的定位就属实尴尬至极，即便她交托了 曾经的身份，也无法避免。
可看到莫离如自己昔日一般，为沉重的责任压得难以喘气，又让她心头的复杂尽数散去，只余下了同情。
“至于罗小姐，其实并不用担心，方才我嘱托了朋友先行往城中住下，罗小姐，还有莫教主，两位想必决计猜不到我的伙伴中，还有哪样的人物。
休说救出教众们一事，就是罗小姐苦苦思虑的事情，恐怕也能迎刃而解。”
毕竟莫梨之所以敢不做计划就前来豫州，抱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这等想法，就是因为她的团伙里，有着对此次事件的杀手锏。
“是谁？”
两人诧异之下齐齐发问。
“那就是太子的亲属，当今皇子，可还有一位，在我们手上。”
不等莫梨回答，苏和蓦地插上一嘴，脸上放肆地笑开月牙，露出健康的牙齿，一手还在身前有力地比出拇指。
唉，夫君的恶趣味又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