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生的如此大火！”
一时间，粮仓中几乎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虽说方才这么大火都能扑灭的大侠还在此地，先前冲天的火势，也叫他们第一时间俱都害怕这处火重演那时的局势。
用不到五六息的功夫，不止在火场中四散的水龙司成员纷纷聚集到了这边，连带着外头还在对峙的两拨人，都一时顾不得互相拦住，一齐冲入了院中。
点起火的耳目一时间头发竖起，见着书册应是在火中就要焚毁，筋骨一抽就想逃窜，却被一只手点在了肩上。
“你想去哪？”
随着莫梨一声冷淡却语调上扬的话语，这个耳目身体蓦地僵住，一口口水咽下，却是再没了动弹的勇气，还不知为何将两手摊开举起，做出投降的姿势。
水龙司的头领也在此时赶到近前，先是讶异地看了一眼冷眼控制住自家一向沉默寡言，只麻利办事的属下的莫梨，然后便转向了眼前撩起的焰头。
“这火恁的突兀，边上也没其他可点着的东西，孤零零一截烧了一半的断木，哪里能起这么高的火势，必是有人特意点的！”
只一眼，统领便判断出这火并非孤零零复燃的余火，普通的余火方才各处也不是没有，通常不过是些火星，火苗都难成，至多踩上一脚就能熄灭，只有临近其他易燃物的余火，才有重新壮大的可能。
方才远远看到这头火焰窜起一人多高，他还以为是哪里的余火勾连到粮袋那边，然后粮袋上余热也未散，才一举回火。
但眼前的画面，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就是有人放的。
恍然大悟的表情爬上统领的脸，他先是不可思议地转头，又在过程中，想起这个手下的身世，不敢相信的表情散去的同时，逐渐意识到这火可能的原因，凝重和退避一齐浮现，一时叫他的脸难以形容，甚至抽象。
不好，撞见这种事，那武功几如天人的女侠怎么想都难有事，但我是不是会被灭口啊？
但事已至此，看见众人都聚拢上来，他也不好忽的改口，还是大着胆子道：
“这火莫非是你放的，宋宪！”
只听到这名字，莫梨便瞥见那与罗府尹对峙的那人脸上忽的好看起来，接连几个表情跑马灯似的闪过，大约是在比对城中几家大姓，推算这是谁家的人，但见他怒气从眉头先起，就知道他定是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你可是宋家的家生子？好好好，我说怎的近些日子宋家都没什么动静，几家议事都少来参与，还以为是不欲进取，觉着如今的产业够了，不想在太子还在左近的时候生事。
原来打的是这个算计！”
莫梨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这火明明就是他们这些人放的，却在这佯做不知而怒极到笑的模样是怎么回事而不自觉歪头的时候，苏和瞧见她疑惑地表情，当即凑近。
“阿梨，只怕这把火，并非他们所有人共识的主意，听这口气，恐怕是那宋家独断的作为。
要我来猜的话，阿梨在里头见到那许多滥竽充数填充个数目的粮袋，所以火龙烧仓掩盖一事应该是必要的，但应是在约定的时间上出了岔子，宋家提前把火给点了。
我方才去问了罗府尹，在外整修水利的太子的确有让豫州城拨调粮秣，但并非现在，那边的粮食还够一旬多的功夫，调拨的命令却是在前日，离得实在太近。”
莫梨明白地点了点头，的确，要是令才发下，结果隔天粮仓就被烧干净了，实在叫人不起疑心，至少也得拖上些时间，最好是将真正的粮都调去一批后再行烧仓，作为意外才更像样子。
那感情好，看那宋宪急切要烧书册的样子，只怕提前引火，就是为的将这个烧去，而看仓司这激动的模样和说的话，宋家似乎隐隐与其他几家大姓有了离心之嫌，这书册，不定是其他几家都还不知道的东西。
也就是说，它比之前想的还要重要！
莫梨顿时大喜，要不是周围还有许多人，几乎要雀跃着向苏和邀功。
“前些阵子还听说你们宋家在京中攀上了贵人，似是想转移家业到京中打拼，我当时还道是风言风语，不值一提，说，你到底在这烧什么！”
仓司手一扬，立时就有几个属下一齐上前，将这点因木块烧尽，眼见就要成无根之火的火扑灭，甚至不用他们动手，这火就比先前被莫梨鼓风一催而大旺的势头萎靡了何止一半，几乎是一扑，就将要全灭。
然而这火扑灭以后，地上却只留下几要烧成炭的乌黑发红的木块，还有一捧散开的灰烬，似乎为风一吹，就会轻易无影无踪。
见到这点残余，被抓个现行，来不及逃走的宋宪面上也不觉攀上了喜色，更是坚定了在场众人心中，他就是为的烧掉某物才引火的想法。
“好好好，把人带走！真当你烧了，我就没有手段叫你说出来吗......”
粮仓仓司才气急而笑地说出口，罗府尹却也断不可能叫他如愿。
“休想！此人在大火扑灭以后，还引火焚烧可能的证物，嫌疑巨大，岂能叫你一个区区仓司带走？这桩案子，我管定——”
然而他话未说完，却被莫梨伸胳膊肘顶了顶。
罗府尹奇怪地扭头，只见莫梨从身后摸出三本不薄的书册，在背后挥了挥，同时传音入密。
“叫他去吧，宋宪要烧的东西，我给他救下来了。”
于是罗府尹当即改口：
“也不是非要管，罗某孤家寡人，才与你们不善，如今有宋家无故出头，此人还有那边被擒获的纵火者，你们若是想要，可以带走，不过这样的话，此案归属尔等，可再沾不得我半点事了。”
经典话说回来，罗府尹忽然改口，总还是叫那仓司松了口大气，他就怕罗府尹接着往下犟，但现在的态度，显然出乎他的意外。
这是想与他们站到一起，一同针对搞事的宋家，然后换取将他摘出去，在这一节上不被针对，好等到任期结束平安离开？
看来那郑家虽然胡吹牛皮，手拿把掐的绑票都没做利索，但至少还是真的震慑到这姓罗的，叫他生出了些自觉。
不过这事可不归他决定，就算罗府尹终于识趣，一直不肯合作的他，大概家主那边也不会选择轻易放过，但这又与他何干、反正他将宋家的人带回去，只会有功，这就够了。
一事有些心情古怪，不知该说什么的仓司吩咐上左右将人带走，只留下些许人手看管现场，随后又火急火燎地离开。
莫梨与苏和对视一笑，望见苏和勾起的险恶笑容，她虽还是有些无语，却也一同勾起嘴角，学着苏和的模样奸笑起来，一旁看着的罗府尹更是娴熟地加入，三个人围成一圈偷摸奸笑。
让边上注意到这头的莫离也眯起眼睛，莫梨真是自己此心的来源吗？还是被那个苏和给带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