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换做是别的住客,莫梨倒还能为其想出几个理由。
譬如人偏生就是喜欢星夜送信,亦或是思念之情难以遏制,家书写到深夜才看看完成,然后迫不及待地希望送出。
但是陆老......莫梨完全想不到,他何必偷摸着深夜送信。
倒也不是不能解释,毕竟陆实乃是皇子,这等身份自不可能是说偷跑就偷跑,一直到现在也不见有人找的,陆老应该就是跟在他身边照看他,顺带将情报回禀,一旦有变,就会通知人来将陆实领回去的角色。
可要只是定期回报状况的话,避开陆实乃至自己等人有的是办法,陆老一向沉默惯了,做事又稳重可靠,一时消失一会送信也不碍事,更不会叫人怀疑,何必拖到这深更半夜呢?
本能地感觉不对,莫梨避开陆老的查探,整个人贴在屋顶的砖瓦上,仔细地听着客房里的动静。
还好,陆老并没有对信鸽一瞬的异状多有怀疑,可能是因为城西那边还在吵嚷的缘故,陆老以为是那边的动静惊到了信鸽,莫梨等了不过半刻,还在客房中警惕的陆老便终于躺回到了床上,开始歇息。
“居然是陆老爷子送的信鸽,到底会是给谁的,又都写了什么?不该怀疑他的,可是这么做真的好生可疑,要不还是之后盯紧他吧,他若是下次还送信出去,我再截下来看一看...”
心头的疑虑难以压下,通过呼吸声辨识着客房里的客人的同时,莫梨自顾自嘟哝着,尽管陆老当初是与他们一同见过神女显灵,将使命传下的,知晓其中轻重的陆老应无背弃的可能,她还是想要截获下只信鸽以求心安。
“唔...这个是林瑶姑娘的房间,那看来应该不远了...哈,就是这里!”
分辨呼吸实在有些慢,莫梨索性从屋顶的边沿攀下,两手抓住挂着,然后透过窗户看着里面,不过确认过五间,就看见了在房间床铺上安睡,连睡觉的姿势都规规矩矩的陆实。
手指微微发劲 ,莫梨转瞬将身子带上,却没有重新爬上屋顶,而是在身体高过边沿时踏上,整个身子赫然倒转,用两脚勾住屋檐倒挂在上,而后才伸出一手,轻轻叩击在窗框上。
可不能叩窗户,纸糊的窗子可叩不出声音,叩出来那就是坏了,给叩破了。
咚——咚——
连敲两声,似是为了不打扰别人,敲击的声音轻了些,因而没能吵醒陆实,莫梨只见里头陆实睡的依旧安稳,还打出了个鼻涕泡。
多大人了都,怎么还这样子,莫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倒是完全没注意到,与苏和同睡,喜欢抱着他安眠的自己,睡相只会更糟。
“起床了!”
再敲了两下,陆实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莫梨终于是有些等不及,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功夫。
好歹也是一流高手,依仗着陆家炎阳决和剑法一路锻炼下去,宗师气象也在眼前的人了,居然夜里能睡这么死沉!
莫梨都有些无语了,一些跑江湖多的,哪怕是三流,都差不多锻炼出夜里的警觉了。
“谁?谁叫我?”
只见床铺一震,手足一阵乱舞,在睡梦里忽然听见巨声的陆实张皇无措地坐起,好在下意识喊出的话并不大声,不用担心惊醒旁人,有些心悸的陆实才以为是做了噩梦正要顺气,又听见外头窗户边笃笃的响声。
又是一个激灵,转过头的陆实才看见贴在窗户上倒吊着的莫梨,正忍着笑看着他。
“啊哟,莫前辈好好的吓我做甚,好悬没给我吓出个好歹来,也先敲下窗户啊,唉——”
认清窗外的人脸是莫梨,陆实才安定下心神,忍不住开口。
没有回答,莫梨只是无语。
刚才自己敲了啊,但你也没听啊,之前城西那头粮仓火要冲天了,刚才看的几个客房里客人都是见到火灭了才睡下不久的,但看你这样子,不会醒都没醒吧?
得了陆实的答应,莫梨打开窗户一手捉住窗沿的上沿松开挂住的两脚,荡也似的进了客房。
“算了,不过我是有急事要与你说,你且听好。
我来豫州,本是为了......所以需要面见就在城外不远的主持水利一事的太子。”
粗略地讲了一通自己前来豫州是为了搭救教里无辜弟兄们的目的,莫梨顿了一顿换气,陆实便当即接话。
“嗯,既是莫前辈所说,那我相信他们应当也是无辜的,并不应以戴罪之身服徭役,不过我肯相信,大哥他如何相信,莫前辈准备如何说服他?
先说好,虽然大哥与我关系也甚好,不过在正事上,他从来都认真至极,不徇私情,我要是去见他,大哥应该会答应见我一面,教训我逃出宫外的事,顺带劝我回家。
但是莫前辈要想让我帮忙说情来让大哥网开一面的话,我觉得不太可能,说不定他还会以为是不是莫前辈你诓骗于我。”
陆实有些无奈地说着,显然是在逃家之前在家里没少被他口中的大哥,也就是太子当做还不懂事的孩子,饱受其苦。
不过,其实也没说太错,要不是有陆老一直跟着在他身旁,审视任何与他相遇,可能结下关系的人,以及才入江湖不久,就遇到了莫梨等人。
陆实若是一人出游,大有可能才不久就因为到处暴露自己的目的和性格,被人顺势哄了去,然后作为方便的打手或是替罪羊之类的角色遭人利用,就是有性命之忧也不一定。
“宽心,我当然不会用你与你兄长的情谊来说服他,只是需要一个见面的机会,你可记得我今日遇到的那些假扮劫匪的熟人?
其实在你们上路之后,我们又碰见了......因此已经卷入了豫州城里那些不当人子的家伙的斗争,如今正在帮至少独善其身,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罗府尹想办法揭穿他们,正好,在刚才的火灾里,我找到了极为重要的证据。
我也不欲与他们掰扯,比拼什么斗争的手段,不如快刀斩乱麻,只要让太子知道此事,那便是你爹也知道了,他总不至于不管,会派人调查,以此功劳,我也好与他商讨换走那些无辜教众的事宜。”
莫梨倒是可以向罗府尹问出这些城中当吸血虫的大族有哪些,然后一个个砍上门,但不将他们的恶行曝光又未免差口气,而帮着罗府尹搞什么你来我往的政斗,更是拖沓,她可答应了要快些结束这里的事,然后一起去弱水剑阁观礼的。
所以当然还是直接接触到他们上层的上层,直接对他们降维打击,重要的证据交出去,剩下的叫他们查就是了,要是皇帝老儿明晃晃的证据摆在眼前都不管的话,那她真得考虑要不要入宫“请”他退位让贤了。
就是陆实来管,说不定都要做得更好。
而那些直接被放着不管的大族?在豫州权势甚大,一手遮天又如何?在莫梨心里,远不如救出自家教众,还有帮助莫离与秦玲重要,甚至还比不上她原先定好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