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伤势已经痊愈,但还得痛几天,这些天我就没办法飞行了。
走路已经相当勉强。
这次可真是有够遭罪!我只是轻轻抖了抖受伤的翅膀,刺骨的疼就从脊梁传来。
为此,从雷诺那里借了一些干净的“绷带”用来固定翅膀,这样就不用担心晃动了。
他告诉我,他吸的柱状物叫做“烟”,冒烟的烟。
他还告诉我,他曾经是个军人,现在是受别人雇佣的军人。
他又告诉了我,他背上背着的,那个黑色的带有两个不一样握把的金属棍子叫做枪,是一种精密兵器。
尽管无法认同,因为根本无法从“枪”上面感知到半点魔力。
当我问及他,为什么会有和我一样的地图道具时,他只给了我一个迷一样微笑。
我们正走在返回巴林镇的路上,目标是带回安捷莉卡,以及找那帮骑士团算账,不过我稍微有些担心现在不能飞的状况。
路上,我自说自话把安捷莉卡与自己的遭遇都告诉了他,也不知他有没有认真听。看他的样子毫不在意。
我只是为了寻找话题,当做自言自语也好,关于巴林镇的自治情况,以及王国骑士团的存在都和盘托出。
对于我的担心,雷诺说会帮我,所以之后稍微安心了。
他的话,既然能一个人赶走二十多只狼,战斗力应该也有一个熟练猎手的程度吧?他擅长的是远距离攻击,这点毋容置疑,那么跟只会使剑的骑士就可以玩阴的了。
在我看来,他大概拥有一个王城皇家弩手的战斗力?
不,从现实角度来讲,更强一些。他似乎可以同时攻击多个目标,这是人类弓弩类单发的武器做不到的,因此应该与一名中级元素师的水平差不多。
虽然没有魔力素质,从救了我这一点看来,战斗力还是值得肯定的。
不禁有些期待了。
之前在巴林镇上闲逛的时候,有留意过路牌。我非常确定沿着这条道路走就会到达巴林镇。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弥漫着那种黑雾。这两天适应了这种环境,拥有异常视力的我,脚下的道路也能认知得清清楚楚。
抬手看了眼地图,发现标志着“我”的小点终于出现了。
这是个好事,如此一来就能确定巴林镇的实际位置了。
“原来现在我在朝东走。”
暗自记着自己的方位。
下午十分,黑雾消散。我们非但没有走到巴林镇,反而看见了熟悉的地标。
“哎!?哎!?”
惊讶地发出两声惊叹。
眼前,是我们来时经过的巴林隘口。
巨大的悬崖外,是我们扎营的小山坡,以及远处稀稀疏疏的小树林。
再往前走,就已经要离开古尼斯山区了。
这是怎么回事!?
回头望着殿后的雷诺,他正在自言自语念叨着,表情严肃。我走得快,他故意没有跟上,所以听不清说了什么。见我回头看他,他快步上前。
“我想我知道你妹妹在哪儿了,她已经从巴林逃出来了。”
雷诺用那平淡的语气说。
“哈?”
我愣了。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猜的。”
他嘴角动了动,露出迷之微笑。
竟然说是猜的!
“瞎猜怎么能说的那么肯定。”
“如果她被抓了,那么现在已经过了一天,要么被杀了,要么被你说的那些——王国骑士带走了。”
他开始如此分析。
“如果她一开始就根本没被抓住,而是逃离了,那么她不可能会一直躲藏在城里,一有机会肯定会逃出来。更有可能的是去找你。就像你现在在做的一样。”
“你先前也提到,王国骑士是王城的人,这个自治城镇不是他们的地盘,自然抓了人会马上离开。况且,如果这个镇的人也希望你们被抓起来,肯定不会希望把你们这种‘王国的危险分子’留在这里的。”
雷诺平铺直叙地把他的推论说了出来,句句都似乎是那么回事。不得不表示赞成。
“可是,既然这样,那我应该怎么找到她……”
愁眉苦脸的我,只好埋头望着那曾以为万能的地图,努力去捕捉可能存在的小人,却发现在这个山区根本无法搜索到任何活物。
“跟我来。”
雷诺走上前,到前头去带路。
“我知道一个地方。”
已经没有头绪的我,只好跟着雷诺大叔走出了隘口。
……
与雷诺相处的第二夜。
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戴上了一个奇怪的道具遮住了眼睛,不过能从绿色透明的道具一侧看到他的眼睛。他说这能帮助他在晚上看清东西。
这一路,雷诺已经给我展示了太多不明觉厉的魔法道具,所以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几乎没有过连夜赶路的经历,这对体力本就不好的女孩子来说是个难事。
终于在坚持了好几个小时以后,他同意停下来休息了。
篝火点了起来,他又开始抽他的“烟”。实在是闻不惯那种呛人的味道,我稍稍距离他远一些才坐下。
由于走的匆忙,之前帐篷什么的东西,都丢在了赛德家,返回去时已经不见了。我的背包里只有食物和水,自己的几件换洗衣物和药水,以及一些零钱。
其余都放在妹妹的包里了,至少我的包里是找不到。
钱币还是很重的,尤其是当我们刚卖掉曼德拉草那会儿。买完补给品和我的法杖以后,剩下的大面额钱币都交给安捷莉卡,我只带着几枚银币。
毕竟原是在天上飞的,我的行李不能太沉。
雷诺找的露营地,是有着三块较大石块围起来的地方。这种地形在古尼斯山脉附近的荒野非常容易遇到。
雷诺将“枪”取下来,靠在身边的石头上,就像我把魔杖靠在了石头上。
他坐在一旁继续吞云吐雾。
“你睡吧,我守夜。”
他这样说道。
跟他走了这么段路,从他的脾气也知道没有必要跟他客气,老实道了谢就躺下了。没有了披风,也没带毯子,只能席地而睡。解开绑住翅膀的绷带后,用翅膀轻轻盖住身体,然后再把多余的换洗衣物铺在翅膀上,当做简单的被子。
虽然这样翅膀的边缘还是会冷,但总好过身上什么都没有。
走了很多路,已经很累了,我稍微花了点时间就睡着了。
……
并没有睡到自然醒,我就被雷诺推醒了。
“啊?”
朦胧中不知怎么回事,是不是要换我守夜了?
“要走了。”
雷诺一脸严肃地说。
“啥?天还没亮呢!”
我抱怨着,又躺了下去。他没再吵我,又一边去呆着去了。不多久,闻见了呛人的烟味。
啊……恩人啊……我得习惯这种事……
“咳咳……”
梦中的我轻声咳嗽。
过了一会儿,他又来推我了。
这回,天蒙蒙亮。
“哎……”
叹了一口气,睡眼惺忪,可强迫着自己老老实实爬了起来。
结果上,还是浪费了半个小时清醒,又半个小时收拾东西。
雷诺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在一旁看着我磨蹭。
难道他不用睡觉的吗?我狐疑地想,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困意,而且还没有黑眼圈!
总之,阳光已经相当充足,我们又上路了。
“我们要去哪儿?远吗?”
我发问道。
“不远,到了你就知道了。”
雷诺冷冷地回答,这样一直走到了中午。
“那个……我们不吃午饭吗?不用休息吗?”
我在背后跟着,眼看着太阳马上就要路过直射的高度了。
雷诺没有回答我,只是手一抬,什么东西向后朝我砸过来。我匆忙夹好魔杖,双手接住。
这又是什么东西?虽然知道这很可能是干粮,而且散发出阵阵类似牛奶的香味,但这个形状几乎是标准的长方体,沉甸甸的方块,真的能吃吗?
我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呜哇……这个干粮,比我自带的烤饼好吃太多了!
一小块很快下肚,竟然就有点饱了。把干粮挤压成这么小的一块,这得耗费多少魔力啊!而且只有高阶法师才能做到这么精确的压缩吧?而且这个味道,液体的牛奶是怎么变成固体的呢?
虽然很吃惊,不过看着雷诺的背影,又觉得这种程度已经习以为常了。
下午时分,终于见到了雷诺说的地方。
这里是在艾尔达以北,古尼斯要塞以西一代,有一片不怎么起眼的树林,紧靠古尼斯山脚下的山麓。
在林子边上,有一间木制的民房和一些屋棚。木制的栅栏围起一块空地,里面圈养着一些常见的动物。而在栅栏周围,则种植着些许菜田。
仔细看这些建筑,似乎才建好不久,应该不超过五年,崭新而且木工细致。
建筑的外墙和栅栏还非常精心地刷成了白色,这在农村是比较少见的。说明这户人家应该也是有一些地位和财产的农主。
只是,在这种王国边境之地建家,难道不怕魔物袭击吗?我在脑海中大大的疑问。
现在这里可是魔龙的活动范围呀!
……
走近的时候,屋里出来一个身影,一看见我,就向我飞奔过来。
仔细一瞧,也认了出来,一下子抛下思绪飞奔过去。
我和安捷莉卡互相拥抱在一起。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吓坏我了,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病?真的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一边用一连串急促的问题问道,一边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呀,雷诺叔叔也回来了,原来是和姐姐在一起呀。”
妹妹没有回答我,而是跟雷诺打招呼。
原来他们认识?
雷诺像没看见她一样,径直从我们俩身边走了过去,头也没回。安捷莉卡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冲我一笑。
屋里又出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围着头巾穿着围裙的中年女子,要不是因为那身打扮,看那张脸保养得简直像只有30岁一样,绝对会让王城里的那些贵族阿姨们羡慕嫉妒恨的。
她一脸愠怒地对着雷诺吼起来。
“你又跑去哪儿鬼混了!?什么?你怎么能把这种东西带出去,让孩子们见到了多不好!”
她训斥着,而雷诺同样没有答话,只是卸下了“枪”随手递给她。
看到我一脸困惑和茫然,安捷莉卡噗嗤一声笑了。
“欢迎来到我们的姑妈乔伊家。”
怔了一怔。
望了望安捷莉卡,又望了望乔伊姑妈。
十分抱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关于他们的一切,根本不存在这样的记忆。
只觉得脑袋里面刺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放弃了思考。
再次拥抱了妹妹,一个突然,我瞥见了一个身影,一把将安捷莉卡搡开。
“趴下不要动!”
我以最快速度构筑了法阵,在我的指引下,四个冰锥凝结成型,顺着乌木杖的矛头指向了屋子的门——
站在那里的,是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赛德。
……
“啊!姐姐住手!”
安捷莉卡挡在我面前阻止道。
赛德的左臂膀绑着绷带被吊在脖子上,肚子上也缠着好几圈。
“这是怎么回事?”
确认了赛德没有威胁的样子后,我放下了魔杖。四个冰锥应声落地,摔在地上。
“姐姐误会了!”
安捷莉卡赶忙说起来。
“那天晚上赛德请你吃饭的事情他和我说过了,也向我再次确认了你的身份,第二天本打算一起去酒馆看姐姐的,却……”
安捷莉卡回头望了一眼,赛德用没受伤的右手在向我招手。
“还是让他自己来说明情况吧!”
安捷莉卡这么说道。
没有松懈对他的警惕,但确信就凭他这样也已经伤不到我了。况且这里是我的亲戚家,他也不敢乱来。
心里留着疑惑,我们一起进了屋子,给赛德送去充满愤怒的一瞪。
“哼。”
即使如此,不想对他表现出任何友好,且看他如何解释。
屋子里的陈设虽朴实却非常简约,打扫得干净整洁。我们三人在餐桌旁坐下,乔伊姑妈端来了热腾腾的香草茶,摆在了桌子上。我礼貌地向姑妈问候了一声,得到她点头回应。
看来是个正常人呢……
没看见雷诺大叔,既然妹妹叫他叔叔,那我也应该跟着这么叫吧?我这么想着。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赛德。
我用不信任的眼神望向他。
不料,他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面色潮红……害我也回想起酒桌上的事,尴尬地别过脸去。
“好吧,听你解释吧。”
只给了个侧脸,装作看窗外,端起香草茶喝了起来。
于是,赛德的声音传来。
“骑士团认为巴林镇叛变投敌了。”
“啥?”
这谎也太扯了吧?
“投敌?投敌也要有敌可投呀?王国现在又不是战争状态,投谁?难道说,那些骑士团白痴能相信你的父亲投了什么魔王的怀抱吗?”
“正是如此。”
“噗!”
刚喝了一口的茶水,被我喷了出来。
赛德竟然毫不犹豫地认可了!
难以置信!
“喂!你可是才知道,那个所谓的‘魔王’现在就在你面前啊!?”
我激动得站起来说道。
“我可从来没有组织过什么叛军啊!?”
……
赛德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舒展了表情。
“不,不是指狄曼小姐您。”
他接着说。
“是指号称将遵从魔王的意志,将人类的罪恶洗净的叛军。他们自称是‘魔王军’。”
“哈!?”
我觉得这更是胡扯了,但格达拉大叔的脸从我脑海中闪过,接着是瑞米亚的那场骚乱。
最近的王国确实不太平。
“你不觉得这种口号非常牵强吗?魔王不应该是绝对邪恶的存在,要抹杀这个世上的生灵才对吗?”
质问的语气。
“原来我也认为是这样的。但那天晚上听到了你的说明,反而能够理解叛军了。”
赛德如是说。
“本来这件事,王国宣传新魔王是假的,而且已经死了,叛军却称魔王在他们那里,本就有矛盾。从很多传闻上来看,他们说的魔王很可能就是狄曼小姐。只不过,他们双方都没能掌握您的动向,为了自己的利益对公众撒了谎而已。”
“叛军?我?”
实在是想不通,如果是格达拉大叔的话,说不定真会做出这种事,但在这短短的几周时间里,我只记得他跟克里斯艾里斯在一起,就算他能召集他的十三名战友,也不会那么快就组建“叛军”吧?所以我认为应该另有其人。
“自从王国一年多前声称除掉了假魔王,好像叛军就开始有所活动了。”
赛德如此说道。
“等下,你说一年多前?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您不是当事人吗?”
“虽然是这样,但明明跟怪力女遭遇才过去几周而已?”
赛德对我的话显得有些疑惑,而我听到这个奇怪的事情后,怒气也消散了,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咳咳……啊哈哈,姐姐,总之就是说王国骑士当时来找我们,并不是因为知道了姐姐的身份,而是来抓赛德家人的啦……呀哈哈……”
安捷莉卡忽然干咳了两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直接下了结论。
“嗯。”
赛德赞同点了点头。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虽然这里面还有些离奇,不过当下关心的是别的话题。
“然后,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已经消气的我,把目光停留在了他受伤的胳膊上。
“赛德他,在发现骑士出现在家门外街道上时,就发觉不对劲了。他当时就赶来房间把我带了出去。”
安捷莉卡接过话柄道。
“虽然他也叫了管家和他父亲母亲,但管家却说:‘老爷和夫人已经知悉此事,如果逃走就正中他们下怀,所以请少爷带着小姐尽快离开。我们来为少爷拖住他们’这样。管家给赛德塞了短剑和护手盾,一些食物,劝说我们尽快离开镇上。”
“于是,当时赛德拉着我从后门逃离,”
安捷莉卡稍稍有些激动得说着,很来劲。
“可是,我们一出后门,就被两个搜查官拦住了,他们一看到我们,就拔了剑冲上来,根本不听任何解释。”
“赛德他拔剑应战,但因为我当时还很难受,走路都不稳,对手朝我砍来,赛德他用胳膊替我挡了一剑,护手盾面积实在是太小了!”
安捷莉卡在叙述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就像在说自己的白马王子一般。我看看她,又看看赛德,别过脸去,心里有些酸酸的。
“后来啊,我们边打边跑,他又挨了几下,还是把两个敌人都打退了,我看到他流血不止,就赶紧给他包扎,但是我不是姐姐,不会治疗……”
安捷莉卡做了个失落的表情。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一声爆炸,骑士团的人乱作一团,我们才趁机跑出了城,想到了晚上再回来找个地方躲躲,找人疗伤。”
“跟我差不多啊……”
我嘟哝着,双手抱胸,望着窗外,两个人的脸都不想看。
“但是,等我们晚上原路返回的时候。”
安捷莉卡突然故作神秘地说。
“巴林镇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