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过来……”
抽泣声暂停了,我听出那是玛丽的声音!
“玛丽!?你在哪里?”
可她却没再说话了,周围安静下来。
“梅迪欧达斯,帮我找到她!”
“遵命,吾主哟……”
牛头怪消去实体变为一个虚影在地下通道里穿墙而行,而我开着魔力感知,仔细搜寻着每个拐角。
“吾主哟,她在这里面。”
这个避难所深处有一间加固的屋子,门窗上都是金属铸造的钢条。透过门上隔窗的空隙可以看见玛丽那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旁边还放着一碟没吃完的干粮与一碗水。
“玛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其他孩子呢?”
玛丽没有回答,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玛丽!你怎么了?快说话啊!?刚才不是还在哭吗?”
关着玛丽的房门是锁着的,梅迪欧达斯举起实体化的巨斧,用力一砸,玛丽才终于出声:
“不要进来!呜呜……我……我很危险!”
玛丽忽然喊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玛丽,是我呀,我来接你们了,你为什么被关起来了?危险?”
“我……我被老鼠咬了……”
忽然感觉心里凉了半截,急忙追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梅迪欧达斯继续砸门,那挂锁似乎稍微有点难缠,两下没开,他换了个角度继续敲打。
“别砸了!不要进来!求求你们!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等死吧!”
“胡说什么!梅迪欧达斯让开我来!”
从魔杖中喷出蓝色的烈焰,我用炎系法术把门锁烧得通红。
“就是现在!”
梅迪欧达斯低头侧身直接撞了过去,铁门终于轰然敞开了。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看我……”
“玛丽,发生了什么?别哭了,我们来救你了……”
“不要……呜呜不要看我的脸,不要……呜……”
“吾主哟不要再靠近了,若她被那些怪物咬伤也会变异。”
我能理解梅迪欧达斯的担忧,毕竟我也是血肉之躯,但现在眼前的玛丽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
“玛丽,你现在看起来没变化,说不定咬你的是普通的老鼠呢?”
“不可能的……我亲眼看着他们变成了怪物……我……我也被咬了呜呜……”
玛丽泣不成声,再含糊一点几乎都要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什么时候的事?”
“呜呜呜……魔王姐姐走的那天晚上……食物……食物引来了好多老鼠……我们吓得不敢赶走它们,可是……可那是魔王姐姐辛苦为我们带进来的食物……我……我……我就拿着扫把驱赶……”
玛丽一直不敢直视我,散开的头发遮着脸。
这个时候铠甲移动的声音愈来愈近,格达拉带着手下走了进来。
“莉娅,发生了什么?你说的孩子们呢?”
我回头望了一眼格达拉,继续向玛丽问话:
“玛丽,大家都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是我自愿被他们关在这里的……我好怕,好怕……呜呜……我明白的……”
“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玛丽浑身颤抖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昨天外面很混乱,我想是不是老鼠又回来了……但是声音很响很恐怖,还有奇怪的尖叫……没多久……安静了,大家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可是我……我为什么还活着?”
“被咬了?”
格达拉警觉起来,抽出短剑指向玛丽。我赶紧挡过去制止他,不过大叔先问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天前。”
回答他的是我,格达拉看了看玛丽那脏兮兮的腿上分明还是人类的皮肤,于是又把剑收了回去。
“孩子不要自己吓自己,你没有被那些东西咬伤。”
格达拉下了结论,他如此解释道:
“我见过太多手下变成那些玩意了,他们哪怕是被轻轻划了一下,不到一天就彻底变成怪物了。三天前被咬的你若是变异了,现在早该往我剑上跳了。”
看来大叔经验丰富,我也应和道:
“就是就是,你一定是没事的。”
“呜呜……”
明明已经告知她事实,她却哭得更响了。
“我……真的被咬了……”
“咬到哪里了?”
玛丽抖动着肩膀,缓缓拉起衣服。那黑色飘飞的发丝垂落下来,拂过腰间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疤!
“呜呜……好疼啊……呜呜呜……好难受,好疼……”
在那伤疤周围,如鱼卵泡般一粒一粒肿胀起来的肉块长在她的身上,红黑色的血不住地往外渗出,没有做任何应急处理,伤口感染了,没死还真是个奇迹!
“得赶快治疗,都溃烂成这样了……”
“等等!”
我正要跑过去,却被格达拉一把抓住胳膊制止了。
“那伤口的确是怪物传播的怪病造成的,她在变异。”
“那能怎么办!?放着她不管吗!?”
“虽然三天还没变有点蹊跷,但你也看见了,变成那些东西只是时间问题,不如给她个痛快……”
“怎么能这样!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我们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杀掉她?!”
“莉娅,你知道我已经亲手屠戮了多少自己人吗?我们别无选择!”
格达拉挥了挥他的断臂,血的教训还是以身作则已经不重要了,玛丽并不是伤在四肢上,连截肢保命的可能都没有。
我们为了玛丽的事情争论起来,虽然格达拉心平气和地说话,只有我一个人急得暴跳起来,而金闪闪的萨菲什么斯……
“我叫萨菲西斯。”
他重申道。
好,萨菲西斯提出要去找其他的孩子。
“他们的确曾经在这里住过,但是有什么来扫荡过了。如果不快点的话,会有更多孩子变成她这个样子!”
“没有意义,看到这个现场我们都应该明白不会有生还者了,现在决定如何处置这个叫做玛丽的姑娘才是……”
“把她交给我!”
我不忍心看到玛丽被士兵们杀害,就算最后她会死,至少也死在……
我的手里。
是的,亡灵书中有记载将灵魂从身体剥离的办法,这样的‘死亡’是肉体最不会痛苦的,术士还可以将取出的灵魂据为己用。虽然对于被害者来说精神上的折磨更多一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死去变成亡灵什么的……但是若亡灵化这个过程本身不存在呢?我只是为了把她的灵魂转移走……
如果说……我再找到一个容器,或者……
在我思考的时候,格达拉不再劝我,带着手下返回大厅调查灾难现场去了。
“伊斯卡!能帮我拜托今井博士吗?”
“莉娅姐姐,什么事?”
“能拜托今井博士再帮我制作一个身体吗!?”
伊斯卡沉默了,然后一本正经地教育我说:
“莉娅姐姐,萨莉亚那具身体光是培养就花了两个月,改造又一个月,耗费时间和精力不说,很多零部件都是随船从联邦带来的备用芯片,成本很高的。”
“不管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能不能帮我救救玛丽!”
没想到这个时候,在脑袋里听见了意外的声音。
“莉娅那么快就有新欢了?那个玛丽是谁呀?”
竟然是萨莉亚姐姐,声音里还有些愠气,但能听到她熟悉的语音,心里的阴霾顿时就散去了不少。
“萨莉亚姐姐你们到哪里了!?千万别来爱希米亚这边很危险!玛丽她是艾尔达镇里的幸存孩子,她受伤了……”
“莉娅不是擅长高阶治疗术吗?为什么不‘亲手为她治疗’呢?”
醋意浓浓的萨莉亚根本就不听我讲话,伊斯卡帮我解释道:
“萨莉亚姐姐,她不能接触异虫病毒,莉娅也有被感染的风险。”
“那不接触治疗不就行了?”
“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谢谢萨莉亚姐姐提醒!”
我一拍脑门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快回到玛丽身边跪下来。不过萨莉亚哼了一声沉默了,伊斯卡也不说话了。
“玛丽别担心,我帮你治疗,一定不会有事的!”
用魔杖传导魔力是法师的基本功,但从来都只有用魔杖当做武器,却没有人试过隔着魔杖来施展治疗。也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不能接触伤者的情景,所以这么做还是第一次。
我念起了高阶治愈法术,可是刚一开始,伤口反而恶化了!
可怕的血泡破裂迸出脓水,玛丽一声凄惨痛苦的尖叫,吓得我赶紧终止了治疗!
溃烂的范围扩散得比刚才更大了,她的肚子变得像那些怪物一样。
“为什么治疗魔咒起了反作用!?”
“吾主哟,您为何不再试试您的绝技?”
梅迪欧达斯此时善意地提醒了我,然而不知为何灵魂深处隐隐在拒绝时光回朔,就仿佛强烈不祥的预感一样。
但是那种感觉一定是错觉,因为并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令自己恐惧到不敢碰某个法术的事情,更别提这些日子经常跟禁术打交道的我了。
就算现在自己身上还烙印着不下三种禁术的后遗症呢……
“可能会让你再痛一次,要忍住啊玛丽!”
我再次动用了它,将玛丽包围在回朔法阵中强行将她所处的时间点倒退。她的表情很可怕,但我不会停下来,因为能够目视到那伤口渐渐消失了!
好!还是这个魔法最厉害了!
终于玛丽还原成了那个玛丽,她惊恐万分地望着我又在自己光滑的肚皮上摸来摸去,可半分钟后却扶着墙壁到角落呕吐去了。
“回朔的副作用果然还是在的呢。”
我走上前拍了拍玛丽的后背,安慰她。
“谢……谢谢魔王姐姐……”
带着她离开屋子朝大厅走去,却发现格达拉大叔他们不见了。被挖穿的排水渠前留有一排铠甲靴子的脚印,我站在边上望着这能够开进一辆马车的大洞,因为大家既没有等我也没有和我说一声就离开而呆住了。
“看来他们进去调查这个洞了,我们也跟上去吧!”
谁知玛丽幽幽地在我身后说道:
“魔王姐姐……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们是谁?孩子们去哪儿了?你不是来接我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