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压抑怒火,我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是来打架的。至少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姑且听他讲完。
“还有什么要说的?”
“首先刚才那一幕很抱歉,不过你应该明白已经被你终结的可能性并不是真正的我。”
杨夏民指了指还插在冰桩上自己的尸体,皱了皱眉。
“啧啧,死相真难看。”
“刚刚骗完萨莉亚,现在又想编造什么理由来骗我?”
杨夏民一手扶在时光机的摇杆上,另一手连忙摆了摆。
“骗?不不不,我可不是那边那个骗子。我明白你不可能被杀死,正如你刚才体会到的我一样。就算是杀了一个我,另外的时空仍然会将新的可能性补齐,因此我们互相攻击仅仅相当于互相否定对方的可能性而已。”
“换句话说,浪费着无法证明的未知能量在做着如小孩子打闹的事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瞪着杨夏民,问道:
“所以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杨夏民揉了揉脑袋,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你能代表多少个时空,我已经在努力穿越告知你休战了。”
“休战?”
“没错,我不会再打扰你了。至少在你酿成大祸之前,不会再对你出手。”
“现在才说休战,是不是太晚了?”
我举高了魔杖,威胁道:
“就算你这样对我说,我也不可能相信你。那么多时空中的你,你又能代表多少个时空的你?”
“等等!先听我说完。”
杨夏民见我魔法已经在酝酿,他抬手制止道:
“我也在游说自己停止攻击,事实上已经有了成效。”
“成效?这就是你的成效?”
我指了指旁边的尸体,说道:
“刚刚才把萨莉亚骗走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没错,我的做法就是能劝的劝回来,不能劝的,杀了。”
“杀?”
“如果还有存在挑战你的我,你就放心下杀手吧。虽然我死不了,但你只要不断否认试图刺杀你的我,总有一天会彻底停止这场无意义的争斗。”
“真的是这样吗?”
我放低了魔杖,虽然不是取信于这个男人的话,只是对这个提议产生了兴趣。
意思我可以任意杀掉杨夏民,只要他对我有敌意?并且,在一个时空杀人仅仅代表否认一种可能性?会这样想的他真的是那个杨夏民吗?
“没错,我们其实对整个事件都有责任,因此现在休战是第一要务。”
他的话提到了责任。
“休战,就算实现了,你有什么目的?还有,这个时空的异虫病毒是你放出来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我做的。”
没想到杨夏民爽快地承认了。
“所以,为什么?”
杨夏民望着货舱的金属墙壁,仿佛能够透视到外边的雪原一般向远方眺望。
“在这里的你应该知道了吧?这个时空的末日降临了。应该说,是这个故事最凄惨的结局。”
“虫洞坍塌,没有救援,文明覆灭,弗里兹号被困。然后是无法解释的魔物爆发。”
他在空气中划了一个圆,接着说道:
“曾经我跟你们讲课说过生物环境的生态平衡。现在我想补充一点:时空和宇宙以及多维空间也存在着生态平衡。这个时空在这里的平衡点被打破了,所以濒临毁灭。因此曾经把末日将临全都归咎于你是不正确的。”
“怎么打破的?”
杨夏民望过来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久久才说:
“当然是因为我们,这个责任我们都有。但原理还没研究清楚。”
“所以你的目的是做研究?”
可杨夏民这次摇了摇头。
“不,我和你一样,也在修复着错乱。这条弗里兹号不应该留在这里了,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它有它的去处。”
说着杨夏民启动了时光机的机关,可是时空壁障却扩大到了外面……
不仅将我囊括在内,甚至整个弗里兹号都将要进行时空穿梭!
“这是第一次尝试,有可能失败,不过不应该失败。毕竟错乱的地方出现了它呢。”
“你要做什么?”
我望着周围熟悉的光景有些诧异,可立即就意识到萨莉亚还在外面!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把萨莉亚弄到哪里去了!”
“萨莉亚?”
杨夏民皱了皱眉头。
“你还不明白吗?任何时空都存在她,所以你去其他地方找她就行了。”
“我说的是刚才的萨莉亚!”
指了指那消失的时空门,哪怕不是同一个可能性存在的,我也还是很在意她的去向。
“哈,我怎么知道?那可是时空门不是简单的传送门。放心她并没有被留在这个毁灭的世界。从一开始就也被卷入到这个事件的萨莉亚早也不再受到各个时空的制约,所以你或许还会见到这个她。”
不等我做出回应,弗里兹号一阵震动,像是飞了起来又重新落地!外边工程通道的门不知是因为震动竟然松开,还是怪物弄明白了它的打开方式……
门外几个变异的船员带着一群虫子掉入了货舱的空间!
“比想象中来得更快。我想你应该照顾得好自己,我该走了。”
杨夏民轻推控制杆,时光机中的他立即如蒸汽般消失了!
不过,这台更好的时光机却留下了……
“这……”
面对越聚越多的感染者和虫子,我念起时停咒语,将门口封死,连忙跨上了那台时光机的座位。
“比旧型号多了好多面板……”
我的时停魔法并不是永续的,因此时间紧迫。看着时光机的新功能,不得不佩服杨夏民的聪明才智,我随手设定了一个年代和一个地点,便离开了这个被怪物包围的房间。
虽然我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个回到正确时空的大好机会!
“啊!!!!我又犯蠢了!”
“刚才弗里兹号一定被杨夏民带着穿越了!而且之前就怀疑过,那条弗里兹号之所以停在那个位置,与原先地面发生各地区时空错乱时出现的第二条弗里兹号一致!”
可谓是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我明明已经回去了一次,自己却又离开了!
没错,如果说杨夏民也在修补时空连续,那么那条弗里兹号是被他故意送回错乱时空的!所以刚才那一瞬间我其实已经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要是打开伊斯卡的联络直接杀回去不就了结了!”
时间是九十多年前,爱希米亚王都东边的提姆娜斯大森林。
禁林的深处,一条小溪边,几棵古树的树根盘绕着一块巨石,撑起了一个能够钻进一个人的洞。
稍微……有些熟悉?
我将新的时光机收纳回阿托恩圣境中,而后进洞一探究竟。
“这里是……被师父丢出来后过夜的地方……”
脑海中闪过自己被蜘蛛吓醒,狂奔五百米又被王花捕食的往事……
“那种囧境以后不会遇到了吧?”
拄着魔杖笑道,我转了个身,和八只绿油油的眼珠十目相对!
因为刚才那边的魔素状况而没有开启魔力探测的我……和成功瓮中捉鳖想给我突然一击的怪物……
“冰刃爆裂!”
一只巨大蜘蛛的肥硕身躯被冰锥钉死在小溪对岸的树干上,或许到死都没明白强壮的自己为什么会被看起来像小飞蛾的我秒杀吧?
不……凭它的智商本就不用明白。
“这棵王花当然还没长出来呢……”
回到曾经自己住了一个月的‘家’,我用魔杖捣了捣地面上的泥土,苦笑。
……
本以为。
……
本以为,那个时空的结局,是真正的结局。
虽然艰苦,但大家终于决心好好活下去,再也不碰时间机器。
虽然这个大家……仅包括我、萨莉亚和艾米娜拉。
……
本以为那几个月枪伤康复与痛苦回忆渐渐淡去的日常将会成为永恒。
……
本以为,我终于可以远离那些不切实际的未来,也不用去思考进入魔界之门的事情,现在的我又深深地被现实提醒:在单一时空获得的幸福都是那样虚无缥缈。
“我到底该怎么做?”
否定自己的可能性。
我想到了杨夏民正在……或者说从未来到过去,某个他在做的事情。
“杀了其他时空的自己,让现在存在的、意识到的自己成为唯一的可能性?”
那跟制造时空悖论时杀害了过去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呢?不一样会造成更多错乱吗?
躺在树梢上,享受着九十年前惬意的春风,我摸着阿托恩项链神游于圣境当中,研究着从杨夏民秘密实验室里得到的新玩具——改进型的时光机。
“杨夏民似乎能自由地穿越各个不同可能性的平行时空,如果他完全是借助这台机器实现的,那我应该也行。”
“如果能做到这样,何必还要听魔神的呢?寻找自己的正确位置,舍弃自我?”
魔神曾经对我说过,要重新见到自己所认识的萨莉亚,回到那个时空必须舍弃自己……虽然至今不知道方法是什么,但她又说要成为她却是相反的方式……不能舍弃自我?
“啊!想不明白!什么时候我会变成那种喜欢卖弄神秘的家伙,这个宇宙都玩儿蛋了吧?!”
反正现在有了这台时光机,只要研究清楚用法,我肯定能轻松回到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只要接上我该存在的位置,一切都会好转的!
那里的萨莉亚还在等我回去,那里的联邦承诺帮助我们应对灾难,那里的弗里兹号人们永远向着我……
“还有正式的联邦身份……”
不知为何,自己明明根本不在意这些名号,心里却甜美起来。
“能够轻易研究出强大机器的文明,能够制造使萨莉亚从灵魂复活的机器人,能够乘坐巨大的钢铁巨船往来各个星球……那样的世界……”
他们的星球究竟会长得怎样呢?
在我神游的时候,琪雅拉踏着青翠草坪穿了过来,用那长着尖角的脑袋轻轻蹭我的脸,仿佛在撒娇,又仿佛在干扰我思考……
“好啦好啦别闹啦!”
我嬉笑着摸了摸她的鬃毛,可是她却变本加厉地用尖角来顶我。
“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
独角兽发出一阵子静电,我的身体随之麻木!毫无防备的我遭到这突然一击被从圣境中赶了出来!而先前我是躺在树梢上翘着腿纳凉,这一惊一乍让我直接从树顶上掉了下来!
“哎呦!?”
虽然高度不至于摔伤,可是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一嘴小黑胡子,带着尖帽子的年轻男巫!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女性,也是巫师打扮,两人像是结伴云游的师徒两,又像是夫妇……
等等,这张男人脸,跟那蜘蛛洞一样也有些眼熟……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