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束了，希娅。”
在这银杏大街的豪华洋楼的阳台处，脸上笑意从不消退的少年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少女对立坐在茶桌前，交谈着什么。
少年唇齿蠢动后，少女一怒而起几乎将精致的玻璃茶桌给拍碎，漂亮的眼眸也因愤怒充满了血丝，看起来可怖无比。
也许是阳台距离大街够远，也许是今天的风声很大， 过往的行人没有听见那嘶吼般的质问，看见了也大概只是认为小情侣之间的吵架罢了。
眼前的失态在安瑟的意料之中，倒不如说她没有这么大反应反而麻烦了，他默默承受完了希娅的暴风输出，随后将手中专门为他泡的茶放回了桌子。
“冷静下来了？”
安瑟的话让希娅心头一颤，自己的歇斯底里只是换来了一句冷漠的关怀，情绪的破裂就在一瞬间，脑内似乎有根弦断开了。
因为极致的愤怒希娅反而冷静下来了，冷眼看向了陪伴自己至今脸上时刻都挂着温柔笑容的男人，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看透他的那张扑克脸。
“我明白了。”希娅的语气平淡又冷清已不带任何情绪，这还是安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希娅，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既然已经是最后了，我倒想要问问，你有真心对待过我吗？安瑟•洛菲？”
安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如果出自普通女孩之口大概只是绝望后想要寻求的自我安慰，但在眼前之人的口中更多的是一种最后通牒的威胁吧。
但安瑟还是以沉默的方式表达了他的答案。
那比任何咒骂和侮辱都要刺耳的沉默让希娅缓缓低下了头，一抹晶痕顺着脸颊流下。
周围的一切也随之失去了颜色，时间似乎禁止在了这一刻。
安瑟顿感不妙，不愧是被称之为最恶的魔女，情绪失控时的压迫力真不是盖的，现在他全身都在刺痛，差点就要哀嚎出声了。
“我…是真的认为你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死亡将你我分开的那天的…”
安瑟只能挤出一个略带抱歉的表情，魔女力量的具现化，领域里出现来许多漆黑的手爬满了他的身躯，似是爱抚、似是绞杀，慢慢抚摸住了他的面庞，无法动弹。
自己已经行走在死亡边缘，他很清楚，没有人敢惹魔女这群偏执精神病，其中被冠以最恶魔女之名的希娅更是犹如天灾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但这也证明了她们的强大，安瑟正是奔着这份力量而来，让魔女们情绪崩溃只是他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而这般的分离之苦对于希娅来说是最高效的。
就当安瑟想要动手的时候，希娅却反常地笑了起来，以戏谑的眼神看向了动弹不得的他。
见希娅这幅表情，安瑟眼皮子跳了一下，心生不好的预感。
那抹被安瑟视为目标的泪滴被希娅托起，漂浮在了指尖。
“我明白的，你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魔女之泪…我不知道这东西于你有什么用，我也不关心。”
“但是，安瑟！你竟然敢用这种方式弄哭我！不可原谅！”
这句怒吼让安瑟心头猛颤了一下，是因为畏惧或是因为愧疚，他分不清。
在魔女的领域把魔女弄哭了，自己的目的还被识破了，这下还失去了反制的契机，怎么看都没办法生还了。可惜，还以为自己能够成功的，结果倒在了最后，甚至一开始就被看穿了。
“我不会杀你的安瑟，但是我会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惩戒的。”
希娅的话并没有让安瑟燃起几分希望，魔女的刑罚可是比死亡还要可怕。
“那杯红茶就当是我最后的温柔吧。”
安瑟有些惊诧道：“你在那红茶里动了手脚？！从一开始？！”
“竟然在我之前就…咳，我明明那么信赖你，希娅。”
魔女俯身，与他贴脸而视。
“我之前也一样。”
随着身体发烫，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安瑟大概也知道了希娅口中的惩戒是什么了。
他欲哭无泪，又有些无奈，“把我变成女生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希娅狠狠捏住了他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希娅这样亲密触碰。
“过分？这对喜好弄哭女孩子的家伙来说，已经算好的了。”
“不仅如此，我还要剥夺你从其他魔女那窃来的力量，你所谋得的一切都在此刻作为欺骗我的代价而支付吧。”
随之而来的是来自灵魂的扭曲和肉体改变交织的双重痛楚，他大叫起来，但充斥整个脑海的嗡鸣让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反而愉悦了魔女。
在忍耐到达极限后，安瑟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前他也听到了希娅的最后一句话。
“在取得我的原谅之前，你休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对于你这样的男人来说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懂得如何取得别人的原谅吧，呵。”
“现在，滚出我的房子！”
……
唤醒安瑟精神的一阵萧瑟的寒风，让她紧紧抱住了自己。
坐在大街上，安瑟往后方靠着的墙壁看了看，原本应该存在于此的门已经不见，魔女的容身所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希娅说得那样他被踢出了出来，而且还拿走了他原本的衣物，只留了件单薄衣裙。
好在还有件衣裙，不至于让她在这大街上释放自我，丢掉最后的尊严。
安瑟抱着自己，蜷缩在一角，丝毫不在意来往行人的目光，那如似看向乞丐混杂着讥讽和恶意想要将人剥开来的眼神他早已习惯。
季节已经快要入冬，涅斐斯的冬天很冷，是会冻死人的。
直到街边路灯亮起，安瑟放弃蹲缩在那了，装可怜让希娅发发慈悲的计划已经失败，就连路人都没有投下一枚狮心币给她。
一时间也说不出来谁更冷血，想想一个弑杀双亲、将妹妹做成了人偶害得一个王国覆灭的魔女…以及一众衣着光鲜亮丽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世界总是这么薄凉。
丢掉一些无意义的杂念和报怨，安瑟开始了行动。这种情况下再不做些改变她是真的会冻死的。
在失去了力量无法动用任何魔法还被变成了柔弱女生的当下，她需要考虑的只有如何活过第一晚。
“出卖身体寻求一夜安宁？”
“干脆直接杀人夺财？”
若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安瑟还是会选择这两个选项的，总之他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啦，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但他又不会在一开始主动去考虑这样最坏的选项，哪怕那是最便捷的。
是一种想要狠心却又一开始狠不下心的矛盾。
“自作自受啊，安瑟。”
他自嘲着，“就是因为你的软弱…”
“总之先去翻翻垃圾桶吧，好久都没有这么落魄过了。”
“童年的困苦是人生路上随时可能拐进去的岔道，哪位贤者说过的来着？还真贴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