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月照耀的夜里,世上大多数的灵魂都会得到安宁,哪怕高塔的光辉也会被压下一头。
自愿被这破败困笼束缚的小鸟坐在石窗台上,抱膝蜷缩,黑发与月相衬,像是纯夜落在了荒芜的大地上,淡金的眼睛微眯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乐曲。
直到晚风将她的身躯抚得冰凉,衣上的血迹干涸,这才安静下来看向了那无阻的地平线。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安菲感叹道。
“不对…是曾经有过,所以才更加痛苦么。”
“那就去创造新的东西吧,直到填满沟壑。”
次日,安菲照常起床,在城堡铸铁房中的唯一幸存的那口井打好了水,并且准备好了早餐,但却迟迟不见翡露的身影。
有些稀奇,被绑架者竟然还要去主动找绑架者的身影,然而安菲并没有在翡露的房间里找到她。
“看样子并不是睡过头了。”
在将城堡的门一扇扇推开后,安菲终于在最不起眼的一个阴暗小房间里发现了翡露。
此刻的她不着寸缕,跪倒在房间正中心的秩序符文法阵中,数十根特制的秩序铭刻铁桩刺穿了她的四肢和身躯,被固定的姿势像是圣子受难像一般。
伪血仪式——安菲见过很多次了,由翡露自身开发,能够短暂地消弭魔女的无序,伪装成受秩序赐福的乐园之民。
对他人残忍的人对自己会更加残酷,真是可怕的女人啊,看样子是选好下一个想要狩猎的目标了,先为那位幸运儿默哀一分钟吧。
稍微有些感叹了,曾经和翡露一起狩猎秩序的时光,不得不说安菲当时还是有些乐在其中的,毕竟她也对秩序没有什么好感。
这个仪式从开始到结束至少要十二个小时以上,大概在中午之前她都醒不过来了,不过正好,这段时间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在经过简易的整备后,安菲离开了殷石城,再度前往了夯石村。
……
“蕾拉?怎么了,是准备去哪吗?”
令安菲意外的是,她刚到村门口就遇见了上次那印象还不错的女孩,只是看起来有些忧心仲仲的,顺势着她打了声招呼。
“安菲小姐!”看见安菲到来,蕾拉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哦呀?看蕾拉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一样,安菲嘴角一翘。
这可巧了,自己也同样有事情拜托她呢,这算是命运的牵线吗?
说笑的,她可不相信什么命运,真有那种东西的话,那这个世界是否也太过可悲了点…
“请问安菲小姐,翡露大人她在城堡吗?”
唔嗯,这可是真让人伤心啊,原来不是找我的啊,果然平时对一些事物还是少抱点期待比较好。
安菲表情依旧微笑:“抱歉,现在翡露大小姐不太适合见客呢,但是她知道你们现在遇见了困难,所以特意让我来帮忙。”
“真的吗?!”
假的——安菲心头即答道。
那家伙才没有这么直白的心思,那就让自己代劳吧,去做她不好意思自己亲自去做的事,谁叫自己这么善解人意呢。
不出安菲所料,困扰着蕾拉的正是目前村里蔓延的那奇怪的病,翡露送的药已经被分配完毕,但却又出现了新的病人,身上起红斑且高烧不退。
之前服过药的人也没有见到好转,只是在服药期间略微退烧了而已。
蕾拉将安菲带到了一处荒田处,只是说这是荒田的话太过不尊重人了,因为这里有明显的耕犁痕迹,而且还种下了许多的草本植物,只不过大多都快枯死了。
蕾拉蹲下了身子,手里托起一片枯黄的叶子,心痛之色溢于言表。
“这些是第一例病人出现时我种下的能够退烧的药草,现在已经快全部枯死了。”
“村里很穷,根本请不起城镇的医师也买不起药。”
“我们承了翡露大人很多的恩情了,本来是不想过多烦扰的,但是…”
“身为村子里最后的医师,不仅治不好大家,竟连缓解大家的痛苦都做不到,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面对蕾拉的自嘲,安菲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这不是你的错,不比将责任都揽到自己的头上,到现在为止你不都还在拼命地照顾大家吗?”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蕾拉略微吃惊,然后笑了起来,轻轻地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安菲小姐真的很会安慰人呢。”
安菲无言,对于迎面困苦而前行人的予以认可是理所应当。
而且她是真的认为眼前的这个女孩相当耀眼,那光甚至让自己都不敢触碰,只能蜷缩在阴影下。
如今被病倒的人已经占了整个村子的六分之一,死亡案例则已经到病例的三成,这还是蕾拉没日没夜精心照顾下的结果。
要不了多久这里就可以改名为病村了。
蕾拉也应该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再去求求翡露再帮帮忙的。
坚强到令人心疼不是吗,安菲很喜欢这样的女孩。
“这些药草还留有种子吗?”
“有的,我还留了点。”
“能给我一些吗?”
“当然,只是…”蕾拉捏紧了衣襟,有些不甘,“这些种子在这片大地上是没法发芽的吧?”
安菲回以微笑,“不试试怎么行呢?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一位魔法使哦。”
蕾拉顿时瞪大了双眼,又很快回过神来。
“难以相信,安菲小姐您…身为高贵的魔法使竟然会甘心成为一名女仆?”
安菲有些无奈地卷了卷发梢,“这是有很多原因在的啦。”
“而且魔法使什么的也没有那么高贵,我现在也只是个半吊子而已。”
“半吊子么。”蕾拉略有感触,因为她大概也算是个半吊子吧,还没从父亲那学完行医的知识,父亲就永远地离开了她。
让花草盛开的魔法——这便是安菲的底气。
这个术式可是当初她花了大价钱从另一位魔法使手中买来的,为了骗取某人的欢心。
只是…
安菲看向了那些枯萎的花草。
这片血红的大地正在平等地诅咒着每一个生命,人类和那花草没有任何区别。
即便这些种子能够盛放,能够做到的也只有缓解痛苦而已,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哎呀,真是讨厌,悲伤的事又多了一件。
“话说,蕾拉,你这里有好看的花草种子吗?”在接过那袋精心捆扎的种子袋后,安菲接着问道。
“好看的?是指观赏性的?”
蕾拉摇头。
“我这有的只有药用的,而且大部分都枯死浪费掉了。”
“是吗,那真遗憾啊。”
看着安菲失望地叹气,蕾拉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在安菲离开后便开始在父亲留下的笔记中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