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到黎江自家的公寓，南宫婉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或许是发觉一旁的黎江有些郁闷，又或许是根本不愿和已经不复从前关系的青梅竹马扯起话题。就算扯起来了，想必也会冷场的吧。
黎江却是觉得自己有些憋屈，他本来不是沉默寡言的性子，相反在朋友面前话还挺多的，但南宫婉一来，他被迫只能做个木头，一言不发，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其他时候只用动作示意。
一想到南宫婉住进家里之后，自己的行动会受到诸多限制，他就愈加“恼火”。但也还不算特别糟糕，他并不认为南宫婉可以影响到他生活的平衡。
父母之命不可违，他也只好暂时先把这个大麻烦揽在自己肩上了。
而且，他真也想再见他们一面。
一别五年，到底去了哪里呢？
这么久了，只有寥寥的电话交流。
黎江不清楚这些，但他知道，父母一定是为了他和更多人才离开了泪城，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正如这些年他在泪城做的事一样。
...
黎江住的公寓是父母走之前曾住过的，内部还算宽敞，整栋房有两层，一楼是客厅、厨房、杂物间和书房，二楼除了他本人的房间之外，还有好几间客房是空的，平时黎江也不怎么去。
此刻，他正站在门口找钥匙开门，身后是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孩，她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栋看上去朴实无华的寓所，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在南宫家搬离泪城之前，她大抵也是来过这里的。
可是，这栋房似乎被翻修过了，已经和记忆里的模糊图像不能重合。
恬静的女孩很美，可惜没有人看她一眼。
“进来吧。”
南宫婉发了会儿呆，直到黎江喊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跟着进了公寓的门，动作轻快，只是在进门的那一瞬还有些犹豫，步子稍微放慢了些。
粉白的行李箱被搬至二楼，黎江在楼上沉声说：“等会儿我把二楼的几个客房清理一下，你先自己转转吧。”
南宫婉倒是不装哑巴了：“我要睡在二楼吗？”
“对。”
黎江点了下头，听到板鞋踩上楼梯的声音，他才发现南宫婉一改方才在车上生人勿近的样子，小跑了上来，目光真挚地看着他，声音脆如银铃。
“我来帮你一起打扫吧。”
她这一出，倒是把黎江给整不会了，没想到还是个勤劳能干的主，她在M国，到底是怎么过的？
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他没有显露，只是轻咳一声，摆摆手说：“不用，也没多少东西好清的，我自己来吧，你稍后挑一下房间就成。”
“...好吧。”南宫婉没有再坚持，被拒绝之后，就平静地点头，转身下楼去了。
而黎江也是轻轻松口气，他一个人住习惯了，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节奏，突然掺合一个南宫婉进来，他可能也会让她在一旁晾着。
唉，反正就是个劳碌命，干点活，不寒掺。
看到南宫婉已经去了一楼，他也开始了对二楼几个客房的清理工作。轻轻推开尘封已久的房门，事先有准备地戴上口罩，他默默注视着这漫天灰尘。
嗯，东西确实少，就是灰尘有“亿”点多。
黎江在二楼“风尘仆仆”地开展扬雾运动的同时，新入住的室友南宫婉在客厅的沙发上拘谨地坐着，没有吃茶几上的零食，也没有看电视。
她的内心此时也和某人一样忐忑。
楼上房间里杂乱的响声不断传来，她胡思乱想着一连串的事情，两只手的手指交揉在一起，来回动个不停。
脑海里黎江对着手机浅笑的画面再次浮现，她忽然又开始好奇他到底是在和谁聊天。
坐立不安的南宫婉最终站起身来，趁着黎江在整理房间，找到厕所并躲了进去，拿出手机拨起电话。
封闭的环境让她的心稍稍安稳了点。
“喂，婉儿，你到了？”手机里是清晰的女子声音。
“嗯，我到他家里了，”南宫婉小声说。
“感觉怎么样？”
“他和以前一样，只是感觉我们讲起话来好尴尬好陌生，虽然他没有说，但我能感觉到，他不是很希望我和他一起住。”
南宫婉的语气有些低沉，听的出来她的心情不是如何好。
“他不是讨厌我了？”
“别急，婉儿，他不是讨厌你。只是你们分离的时间太久了，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节奏，你想和他重回以前的关系，首先得让他习惯你在身边的生活。”
“哦...”南宫婉美目圆睁，听得似懂非懂。
“唉，M国这件事呢，是我和你爸欠你的。你放心，你爸和黎叔相交莫逆，黎叔一句话，他绝对不会自己搬出去的，慢慢地就会跟你和好了。”
南宫婉：“...”
总感觉对黎哥来说有些不太公平。只是，电话里母亲的声音滔滔不觉，又给她灌了好几口鸡汤。
“总之，你踏踏实实过就行了，就算想和他修复关系，也别表现得太明显，来日方长。”
“其实，妈妈，我不是很喜欢M国，但也不是非要回泪城不可，为什么一定要我和他同居，给他添麻烦呢？”
对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道：“不是你一直对他和泪城有眷恋吗？”
南宫婉被这句话问住了，表情僵硬了许久，觉得自家母亲说的很有道理，她一直很想知道，五年前两家把黎江一个人留在泪城，到底是为什么？
黎哥这五年间，在泪城又究竟是在做什么事？
这些问题的答案，不论是自家父母，还是黎江的父母，应该都一清二楚，而黎江本人肯定也知晓部分，只有她被瞒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几乎已经成了一个心结。
“而且，在泪城，你待在他身边是最安全的。”
“妈妈，那些事情，还不能告诉我吗？”
电话那头于是又沉默了几秒。
“这些事以后你如果有机会的话，自然会知道的。不过，我和你爸都认为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毕竟这事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南宫婉听得一头雾水，体会到了来自母亲大人“谜语人”的恐怖压力。所以说，她到底要不要知道母亲口里的那些事？
可惜母亲守口如瓶，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就挂了，除了再挂断前那一刹那甩下的一句“不要多想”之外。
看样子，黎哥身上还有不少她所不了解的秘密，可是却不能让她知道。
到底是为什么呢？
担忧起来的南宫婉，完全把母亲最后所说的“不要多想”抛之脑后了。
她整理了一下仪表，匆匆忙忙地推开厕所门，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还是空无一人，楼上各种奇怪的响声却也是都停了，黎江的人影仍旧是没有看见。
南宫婉愣了一下，他人呢，不会真的扔下她一个人到外面住了吧？
四处找了找，除了发现屋内的卫生异常整洁之外，再无下落。直到她从里屋回到客厅，恰好和某从大门进来的少年对上视线。
黎江没多在意，只是解释了两句：“刚刚去外面丢垃圾了，不管这个，你去二楼挑个房间吧，把东西安置一下，我也该去做饭了。”
说着说着，他自己先皱了眉，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保姆？
这可不行，干脆点外卖吧，上午这么累，就该好好休息一下。
南宫婉看到他的一瞬间，眸子马上变得“清冷”无比，整个人的气质又变成了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淡。
“嗯。”
青梅独自上楼去了，黎江没多管，洗了把脸，把身上沾落的灰尘全部拍散。
家里突然多了个人，他现在感觉干什么事都有人看着，十分不自在。
人家女生整理房间，他自然是要避开的，那现在干嘛呢？
要不玩会儿游戏？黎江看向茶几上摆放的游戏机，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不想打开。
发着发着呆，他就试着回想曾经和南宫婉一起经历的时光。
但是，那些原本应该很美好很童真的回忆却变得苍白如纸，堕入深井之中，再也无法捞起。
他这才想起，当年南宫家刚搬走，父母离开泪城之后，他就已经从五彩缤纷、众人环绕的世界坠入到了苍白的孤独深井之中，过上了独来独往的单人生活。
为此，他和井中的少女结识，放弃了过去，走向了将来。
兴许他是坚强的性子，即使一个人留在以泪为名的城市，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到如今过的还算舒坦，从无抱怨。
他只是和苍井白互相陪伴，对抗着属于他自己的诅咒。
总之，他对突然闯进他生活的青梅依旧不甚满意。不过，至少，比他想象中的M国留学生要好很多。
还会主动帮忙做卫生不是吗？
...
中午，说不当保姆就不当保姆，黎江点了两碗面以作中餐。至于听到黎江说他今天中午不做饭后，南宫婉脸上泄露出的短暂的失望神色，被他合理无视了。
“你在泪城学园上课？”
吃饭之时，南宫婉少有地主动搭话。
黎江颔首，低头看向包装盒里随着香醇汤水流转的面条，有一种小两口共进午餐的错觉。
晃了晃头，他回答道：“对，在A班。”
南宫婉：“好像我也转到A班了。”
黎江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点了点头。
那可不，你南宫家手眼多通天啊，我在哪个班，不就把你塞到哪个班去吗？这话他自然只是在心里说着乐一乐，要让南宫婉知道了，指不定挨上一句“下头难”。
想着这些，他觉得心情轻松许多：“那好吧，欢迎你的入住，南宫婉同学。”
而听到他这句话的南宫婉却是愣了一段时间，没有笑起来。
好像两人见面到现在，都还没有叫过对方的名字一次，而他方才开口了，却是以“同学”这生分的称呼。
依稀记得，他还喊着自己“小婉”的那些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