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夏季的雨,总会突如其来地落下。
无论是在人潮汹涌的街道,或是在寂寥的河岸。
在这座城市中,到处都是下雨的声音。
——就连学校也无法幸免。
如果,这世界存在神一般的存在的话,他一定是会希望—— 这段自五月开始的雨季,可以淡去人潮留下的印记吧。
他一定是盼望着,在这个世上的每一个生灵,都可以不被印记束缚,都可以自由奔跑吧。
不过,很抱歉——结果却不如他所愿。
无论何时、都在轻视即将落下的暴雨的人们——
在意的从不是脚步,而是他人的身影。
我们生活在被雨覆盖的世界,却不曾在意雨的到来。
这就是,被人潮束缚着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我们的故事。
若要问在何时会产生触动,那一定是——
泪水决堤的瞬间吧。
第一章 雨的印记
——宫井自杀了。在一个下雨的日子。
滨河中学的百年校庆定在端午假期的前一天。时值五月月底,距离校庆还有两周左右的时间。因为校庆过后便是期中考试,假期和校庆的诱惑和不想考试的诱惑交织,整个班级陷入了燥热的氛围中。教室中热空气仿佛粘液一般黏浊于胸腔中,天花板被自头顶串出的白雾笼罩着。
我们班准备的校庆节目是舞台剧。因为是举班参加的活动,再加上完全原创的剧本,校方给予了极高的期待。班上的每个人为此打起了十二分的热血。从上周开始,班级便开始了每天放学后长达一小时的彩排。
大概是彩排的氛围影响,这个原本零散的班级变得异常团结起来。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甚至以往看上去毫无接触的几对情侣,突然之间便宣布了恋情。
真是热血又青春的生活呢。我乘着窗口传来的习习凉风,视角落到了靠近后门的角落。
在那里,是完全不同于班上其它地方的气氛。阴暗沉重的氛围。在夕阳洒过的教室中格外突兀。
原本摆放在那里的桌椅早已被撤走。如今,空荡荡的地板仿佛散发着寒芒一样。
这要从两天之前,担任编剧的宫井同学的死说起。
起因是宫井同学与班上另一位同学的矛盾。
我们班级有一处存放学生杂物的角落。其实校方给各班配备了专门存放私人物品的储物柜。但由于分给每个同学的柜子过小,只能放些书本与文具之类的小物件。因此,班上的同学便将自己过大的物品放在了柜子与墙壁之间的角落中。
零零碎碎的杂物堆积在那个角落,如果较真起来的话,或许并不符合规定。不过,其他班的同学似乎也是这样做的,甚至有老师会吧教具放在那个角落中。因此,负责卫生检查的时候不会检查这个角落的卫生,各班负责打扫的同学也往往对这个角落视之不理。
那一天,天空下着小雨。吃完午饭后,班级中开始了大扫除。在那一天中负责扫地的,是宫井同学。
或许是看不下去的缘故。宫井同学在经过这个角落时,很不满地踢了一脚。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一脚刚好踢中了放置在最外侧的吉他。
看样子,那一脚下了很大的力气。存放吉他的背包发出沉闷的轰响。
“这种地方,按照规定来说,不应该堆放杂物吧?”
一向安静内向的女生突然发了火,班级中的声调一瞬间降到了低点。大家的目光纷纷向着宫井同学投去。
“东西放在这里,根本没法打扫。”
这时,佟花同学从后门走了进来,她是那把吉他的主人。
“对不起,我这就拿走。”
说罢,佟花同学小心翼翼地将吉他搬出。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谁知——
“喂,光是拿走可不行,”宫井同学用呵斥一般的口吻说道,“给我打扫干净,作为添麻烦的补偿”
老实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宫井同学会发这么大的火。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宫井同学在以前也不是会较真的人。
或许,正因为如此,突如其来的怒火,才着实把周围的人吓到了。大家都暗自捏了一把汗。
同样被吓了一跳还有佟花同学。在乖乖的从宫井同学手中接过扫帚之后,佟花同学沿着杂物的边缘,乖乖的将垃圾扫入簸萁中。
但是,宫井同学的怒火并没有因此而褪去。
“光扫角落就够了吗?”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看出了宫井同学是在单纯找事。那个角落除去吉他以外其他的,是网球拍、篮球之类其它人的东西了。属于佟花同学的吉他已经被搬走。吉他原本占据的区域也被认真打扫了一遍。
“我明白了。”
佟花同学小心的把其他人的杂物摆放到储物柜上。随后,又仔细将角落扫了一遍。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压根没扫干净吧?”
“我已经很认真在打扫了吧?!你到底是想怎样?”
一直被找麻烦的佟花同学最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形势瞬间陷入到剑拔弩张的状态。细碎的雨点打在窗口上,天空被乌云笼罩。
宫井同学并没有因为佟花同学的态度而退却。相反的,被彻底惹毛了。
“你一直在敷衍我吗?!”
“…莫名其妙。”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
…
一番争吵过后,自然是不占理的宫井同学落入了下风。
“…真是傲慢!”
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宫井同学便冲出了教室。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只是无聊学习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可是,直到下了下午第一节课,宫井同学仍旧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班上的同学被告知宫井同学自杀的消息。
“你这家伙…虽然的确不大聪明,但我是在没想到会笨到这个程度。”
在排练舞台剧的时候,和佟花同学演对手戏的江由奈指着忘记换演出服的佟花,不屑地说道。
在经历了“那个事情”之后,佟花变成了害死宫真井同学的凶手,受到了班级中其它同学的孤立。
江由奈作为舞台剧的总导演,以及班上核心团体的领头成员之一,饱受着班级中绝大多数成员的喜爱。在看到江由奈指责佟花同学之后,立刻便有几个和江由奈处在一个小团体中的成员放肆地笑了出来。
“你这家伙,快点把演出服换上。”
虽说只是彩排,但我们班却格外的重视。不仅需要画上专门的妆容,还需要穿上演出服。每一步都严格按照公演的标准进行。
以往的演出服都是跑到卫生间更换。可是,为了能尽快开始排练,佟花同学最后选择了在教室中换衣。
她从储物柜取出演出服后,蹲坐在原地开始脱外套。“那个事情”过后,尽管其它大部分同学仍旧正常把杂物放置在角落,可作为当事人的佟花同学却选择整日把吉他背在身上。或许是因为忘记了背后还有吉他的缘故。在脱掉外套的过程中,手肘碰到了背包,吉他在背包中发出了刺耳声响。
又有几个看热闹的同学出声地开怀大笑。
我们的舞台剧讲述的是一个抗争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中世纪的欧洲。因为无法忍受腐朽的王国的压迫,某地的领主响应“女神”的号召,带领百姓发动了起义。在经过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斗争过后,腐朽的王庭被推翻。
江由奈扮演的是全剧的主角——一个充满正义感的骑士。而佟花扮演的呢,则是作为全剧最大反派的国王。从设定上看,故事发生时国王的年龄只有十岁。在选角时,班级中体型最娇小的佟花同学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个角色的扮演者。
我们今天排练的,是这部剧的最后一个片段——起义成功之后,象征旧王朝的国王被送上了断头台。
“啧…真是除了给别人添麻烦以外一无是处。”
江由奈叉着腰,不满地咂舌。
“对不起…”
在众人的嗤笑与排斥的目光之下,佟花颤颤巍巍地跳上讲台。讲台上布置着一架仿真的断头台。为了增加视觉冲击力,塑料刀刃上洒了红色的颜料。巨大的刀刃显得非常恐怖。
“那么,排练开始了——”
随着担任副导演一职的一个男生发出指令之后,大家纷纷进入排练状态。
“领主大人”手执利剑,漏出锐利的眼神,对身着囚服的“国王”说道:
“贪婪的王呐!为了你奢靡的生活,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富贵如你,是体会不到底层百姓的苦的吧?!”
“国王”羞愧地丢下了头,沉默不语。孱弱的身躯无助地呆在原地,仿佛下一秒眼泪便会哭出。
“奸邪的王呐!你有多少次闯入他人家门,杀害纯真的幼童,侵犯无辜的少女。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不会让你的良心颤动,使你担忧天神的谴责吗?!”
江由奈的声音充斥着力量。在场的同学受到了她的鼓舞,有的露出了愤懑的眼神,有的则深深的代入进受到压迫的百姓中去,眼角泛起了泪光。
“昏庸的王呐!多少忠臣因为你的偏执被杀害,多少小人在你的保护之下胡作非为。你任性的行为,使国家蒙羞,人民受苦。难道你的心里丝毫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吗?!”
随后,“领主大人”转身向着“大法官”看过去。那个位置本应由宫井同学饰演,如今却被一个鸵鸟的玩偶取代。
“大法官先生,请允许我,代表人民的意志,将邪恶的王除去,让正义降临人间吧!”
在“收到”“大法官”同意的讯号之后,“领主大人”转向了断头台。
“现在,我宣布,对这个王的死刑,现在执行!”
两个“刀斧手”分别架住了“国王”的两个肩头,推着佟花同学来到断头台前。或许是入戏过深的缘故吧,两位“刀斧手”抓住“国王”的力道格外的重,在囚服之上留下了深深的褶皱。
而佟花同学则和往日一样,面无表情,任由着自己被左右。
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佟花成为了不被夏日所容的花,探求着一隅可以容纳她的休憩之所。
然而,生错季节的花的结果却是——在一众犹如干柴一般燃烧的眼神之中,最后化为空气。
排练工作第一次至此完整结束,在场的同学都不约而同露出放松下来的表情。舞台剧的演出完全超出大家的预期。不少人已经抱着“会在校志上留名”的想法,开始畅想两周之后的美好未来了。
尽管我的戏份在昨天便已结束,可是,观摩和服务演员的工作也同样耗费了大量精力。在把为了彩排而移动到一边的桌椅全部复位之后,我收拾好书包,向着校门口跑去。
由于距离正常放学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半小时,因此,除去操场上体育社团的成员之外,校园里只剩下我们班的成员了。
夏季斜阳斜坠在天空一角,教学楼投下了修长的影子。归巢乌鸦的声音自天空传来。
在一个个结伴而行的团体之中,独自一人回家的佟花同学宛如被甩出了人流一样,异常显眼。
我加快了脚步,最后终于在离开校门之前追上了她。自这学期起,由于同路的缘故,我们经常一起回家。
“呦。”
追上她后,我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背上的吉他和书包随之轻微晃动。
“一起回家吧?”
看到是我之后,佟花同学呼出一口气,逐渐放缓了脚步。
“…没问题吗…和我一起?”
佟花担忧地对我问道,将视线落到前方。在我们前方的,是以前与我们一同回家——现在却加入到其他人的队列中的青美同学。
毕竟发生了“那个事情”,会有所顾忌,也再所难免。我虽然这么想着,可是内心中仍旧不免为无法同清美同学一起回家感到惋惜。
想必作为“那个事情”的当事人的佟花同学,心中同样不好受吧。
我努力做出丝毫不在意的神态,对她说道:
“不,完全不在意。毕竟周围的人全部走光了。”
说完后,我才意识到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多余。为了补救,我赶忙继续补充:
“佟花你才是——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完全。”
佟花摇了摇头,漏出极度自然的微笑。不过——
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该怎么说呢——总之,你可以想象这样一幅场景吗——漫长的寒冬黄昏,在一个覆盖着厚重积雪的废弃车站中,手提油灯的老妇人坐在长椅上,孤身一人。如同沉睡一般轻声梦呓。
佟花那藏于修长睫毛下的,便是这么一个景象。看样子无比落寞。寂寥得宛如冰封的河水。
“嘛…最近的事情这么繁琐,大概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不会在意啦…况且,很快就要升入高二了吧…高二之后就要分班,分班过后,再能记住‘那个事情’的人也不会有几个了…”
我尽可能想出一些足以安慰她的话语。尽管我安慰人的本领一向很烂,但这次却奇迹般的起了效果。
佟花的眼神中总算出现了些许光泽。
“我真的没事啦!不过,那是什么?‘熬日子’吗?真是和老婆婆一样的想法呢…”
“‘时间会冲淡一切’!”我模仿搞笑艺人,做出滑稽的敬礼动作。
“一时间都分不清楚村菜的思维究竟是消极派还是积极派了。”
“…真的没事吗?”
“嗯,保真。大家虽然都是高中生了,却仍旧只能算作小孩子,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我的话,只需要沿着一直以来的人生轨迹,不偏航就可以了。”
“佟花的意思是…保持心态吗?”
“嗯…”她淡淡地笑着,视线落向前方,“大概是这么一回事。村菜会这样觉得吗?我们这种的人生其实是有着隐形的轨道。就像路上的行人一样吧——尽管没有固定的道路,却还是会沿着前人留下的路径行走。”
微风拂过,佟花同学伸了个懒腰。
“呼…如果不跟大家所选择的方向走,就难免迷路的。藏身在人流中,不去做出头的事,虽然一路上难免会有坎坷,却总能顺利到达终点吧。”
“可是…这样想…不是太让人绝望了吗?”
佟花的想法,一言以蔽之,便是“宿命”吧。
我们就读的这所学校,不是什么升学率很高的出名高中,也不是那种一年学费动辄上万的贵族学校。在这所学校中的我们,也大多出身普通的家庭。对于人生的愿望也很单一,无非就是些“努力学习”、“努力找到一份还算可以的工作”、“努力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之类的想法,没有什么太过远大的志向。安稳度过一生,就已经足够是奢求了。
这样的我们,往往会在二十五岁左右娶妻论嫁、接着背负房贷、工作等等问题,并在养育下一代的日子中,平凡地度过余生吧。
这样的未来,绝对称不上“有希望”。但是,生于平凡的我们,又有几个可以逃脱这种宿命呢?
我虽然认同佟花的想法,可是,却丝毫不认为应当安于这样的命运。
尽管寻求安稳的生活的确很保险,可这样做不是太无妄了吗?
“…不去做反抗之类的事。”
“不是哦。倒不如说,这种想法就像是提前知道结局的故事一样,反而让我很有安心感呢。反抗…或者说,偏航,可不是什么好事。举个例子吧——比方说,当提到“列车偏航”这种词时,村菜会联想到什么吗?”
我略加思索。
“唔…大概是…事故吧…”
“是吧?”她顿了一顿,“特立独行的话可没有什么好的结果,无论是对于人生,还是对待这件事情上。所以,要是我一直保持‘正常’的轨迹行进,那些人很快就会把我忘却的吧。而我只要像村菜说的那样,‘熬日子’就可以了。”
啊…真是令人绝望的想法啊。不过,大概“熬时间”对于佟花来说,或许真的是唯一可行的解决方案了。
“这样的挫折,正常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几件的,对吧?”
佟花同学轻盈地转向我,手指放在下巴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随着跳动而高高跃起的两缕头发,成了小猫的耳朵。
“与其担心我,难道即将到来的月考对于村菜来说不是更应该关注的话题吗?”
“啊…是喔…”
一提到考试,我的后背就止不住发凉,肚子和头一块痛了起来。那个名词叫什么来着…“临近考试综合症”?尽管月考还远不到“临近”的程度…
我心虚地摸了摸头。
“被佟花这么一说,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不过,毕竟还有校庆大典的安排,试卷或许会比以往简单先。”
“只能祈祷如此了…”
我的成绩可不像佟花同学那么优秀,平常的话只能维持在年级中等水平。而且,倘若试卷太难,那可就糟糕了——我的脑袋实在是不灵通,要是做些靠积累就能掌握的基础题还好,可若是遇到些需要变通才能解决的题型的话,就只能靠蒙了。
不过,如果试卷很简单的话,就不用这么紧张了吧…
“但是,毕竟这次要考的知识点很多。所以,村菜同学不能因为试卷简单就懈怠哦~”
仿佛是猜透了我内心的想法一样,佟花同学用小恶魔般的声线说道。
不,其实我也不是想偷懒啦…这叫做…注重效率?
——你应该懂吧?要是脑子笨成我这样,即使把精力全部投身在解决难题上,也不能保证会在考试时把压轴题做出来——笨蛋的实力是有极限的!
所以,既然考试会考到的知识点已经背熟了,剩下的时间还是用来调整精力为好。
不,不——这到底是什么借口?我羞红了脸。
“…我知道啦!那,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当然可以哦!”
我和佟花同学相视而笑。
夏日的残阳依旧炽热地烘烤着大地。我和佟花躲在林荫之中,用散步的速度前行着,惬意地谈论着些杂七杂八的话题。校园中的不美好经历被抛之脑后,佟花的情绪逐渐恢复了。
我们分别的岔路口是一座大桥。再走到岔路口时,夕阳落下去半截身影。天空是镶着紫边的金黄色,平静的河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条名为滨河的河流,横跨城市东西,最后斜入黄河。
我们这地方虽然不临海,却是重要的港口。作为知名的鲤鱼产地,从这条河流产出的鲤鱼,会经过货船运往四周。若是问这所城市有什么称得上出名的东西的话,恐怕也只有从这条河里捕捞的鲤鱼了吧。
今天的佟花同学看上去并不着急回家。她的手指指向河面,对我问道:
“要去坐一会吗?”
我回答“好”之后,熟练地顺着坡道滑下去,屁股结实的落到青石板上。事实上,自熟识之后,我们便常常会在这个河道驻留。
四天之前,宫井同学在这条河的上游自杀了。因为这个缘故,我和佟花同学心里不免产生芥蒂。因此,这还是四天以来,我们第一次再次在这条河岸驻足。
仅仅是四天没见的风景,便使我些许怀念。
因为背着吉他的缘故,佟花从另一侧的楼梯处走了下来。蹲坐在我身旁后,她拿下身后背着的装着其它的背包,将吉他从中取出。
那是一把上了年头的吉他,不过却能看出认真保养的痕迹。干净的黑色琴身散发着厚重的光泽。
“今天要弹吉他吗?好期待哦…”我心怀期待地问道。自“那个事情”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过佟花同学演奏吉他了。
“嗯。我今天呢,有些很重要的问题…需要村菜帮忙判断。”
“咦?是什么问题呢?”
佟花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我,在调好音之后,她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吉他发出了舒缓的声调。
她灵活的双手在吉他上起舞。佟花弹奏的是改编自一个著名钢琴曲的高潮部分的旋律。佟花的演奏让这段旋律多了几分吉他独有的魅力,仅仅是简短的一段,却相当震撼。
“真好听…这难道是《雨的印记》吗?”
“嗯。我在想,要是把刚才的那一段插入到舞台剧中村菜演的那一个部分,会不会很合适呢?”
“我出演的那一个情节吗…我想想…是跳舞的那一段吧?”
我出演的请节只有一段。那是舞台剧的高潮部分。在起义军损失惨重,军心低迷的关键阶段,为了让大家再度团结起来,“天神”派遣了三只白天鹅。在受到“天神”的鼓舞后,“领主大人”发表了在全剧中起至关重要作用的一场演讲。
而我呢,则在那场演讲中担任三只天鹅的其中一只,负责用舞蹈展现团结的主题。那场舞蹈由班级中一位参加舞蹈社团的同学负责编排。可是,那一段情节还没有设计配乐。
“大概很合适吧…毕竟,干巴巴跳舞实在说不过去…不过,你想啊——我们班演出的内容,虽然不能称得上是个喜剧…不过不是很…阳光吗?配上这样一段听起来这么悲伤的旋律,不会很不合适吗?”
“村菜是这样想的吗?”
“难道佟花不这样认为吗?”
我不解地问道。在那之后,便是起义军一鼓作气逼退正规军、夺下胜利的剧情了。因此,在这样一个转折的段落上,配一些欢快的乐曲不是更合适吗?
凭我的感觉来讲,面对这样一首音乐,不免会想到什么分别的恋人啊、废弃的渔船啊之类的意向——总而言之,就是伤逝吧…总之,与我出演的片段完全不搭吧…
佟花同学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觉得呢,这段剧情是发生在很多人战死之后对吧?所以,与提振人心相比,更应当是在缅怀才对。”
诶,是这个角度吗?我对于编排剧本这一方面完全没天赋,还以为只是单纯因为刚才的配乐很好听呢…
在佟花的眼睛里,一条金黄色的河流缓慢流淌着。
“况且,如果是忧伤的配乐,原来的剧情就会增加一种‘在伤痛之中走下去’的感觉不是吗?”
“仔细一想,的确是这样更合适一些…”
“对吧?”
这样的处理方式,我在以前似乎在网络上看到过。
“这个…莫非是叫作“基多拉”还是什么的方法…吗?很高级的样子啊…”
佟花同学的形象也随着这个名词,在我心中变得无比高大。
“那是什么?三头的巨龙吗?是要在剧情里加入怪兽情节吗?”
“不是啦!我是在说,这样的表现方法…原本很简单的情节,在加上视觉或是听觉上的处理之后,就具有了格外的意蕴…”
她用手指抵住下巴,歪着头思考。
“‘蒙太奇’?”
“是是,就是这个!这个‘达芬奇’的方法…”
“是‘蒙太奇’啦!”
这也不差多少吧…我抱着双腿,害羞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啦…不小心搞混了。总之,就是这样的方法,好像很高级吧…佟花真是厉害啊…”
我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不不,这只是我的主观想法啦,称不上厉害不厉害的。”
“但是,能考虑到这么一个程度,一般人根本想不到吧…这已经足够称得上是专业了吧!莫非…你未来想成为艺术家什么的?”
不过——
沉寂的河面,传来了渔船远去的声音。低沉的声音随着微风起伏。
天色渐黑。黄昏之下,佟花的脸庞有一大半被厚重的阴影覆盖。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得到。
在她眼角周围的,早已干涸的泪痕。
“不,我完全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尚且无法成为一般人罢了。”
“为什么?成为艺术家,是很高大上的事情吧?”
佟花把一块石头向河面抛去,石头打上一个水漂之后,笔直地沉了下去。
“这只是幼稚的想法罢了。”
“不,这可是…梦想!”我眼神坚定的答道!
“明明才高一,怎么就得了高二才会得的病!”
我和她都笑了起来。
“日落了啊…”
说罢,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收起了吉他。
“要走了吗?”
“嗯,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再见咯!”
“嗯!”
“拜拜!”
向我挥手告别之后,她向远处跑去。我望看向河面,那块石头的涟漪至今仍在河面飘荡着。自远处,驶来一辆巨大的货轮。
我一直在思索,那个剧本的结尾,是否有存在问题的可能。
剧本的结尾由宫井同学编写。按道理讲,宫井同学是在正式演出之前就写好了剧本。不过,那个结尾就好像是没写完的样子。
首先,剧本的最后一句是“刀斧手把国王带到了处刑台前”。按照正常的发展,在这之后,就应该处死才对。可是,故事却发展到国王被带到处刑台后就结束了。就好像电视剧的断章一样——虽然不会再有出现喊出“刀下留人”的武林高手的下一集了。
难道只是单纯为什么宫井同学要在这里留白呢?难不成单纯是在模仿吗?
不,这种原因不大可能。宫井同学写出的这个故事非常精彩,所以她大概也是不会为了模仿就舍弃剧情逻辑的那种类型。
另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在这个故事的设定中,“国王”在处死时的年龄只有十岁,而他上位时更是刚满四岁。宫井同学又为什么要把国王设定成一个小孩子呢?
因此,我相信宫井同学想展现的内容绝不仅仅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么简单。也就是说,这个剧本是不完整的。
——那么,真正的结尾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回来了——”
真是忙碌的一天呢。腿因为长时间站立的原因,现如今只要一屈膝,小腿就会很痛。无奈,我只好扶着墙面,用站着的姿势把鞋换好。
我居住的这个城市位处北方平原。和四周的大部分城市一样,无论是规模,还是环境、生活水平都只能用平平无奇来形容。而生于这座平平无奇的城市中一户普通家庭的我,就只能用“渺小”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了。
没有拿得出手的技能、成绩中等偏下、也没有从恋爱到分手的青春伤痕。总之,不起眼到爆了。
“欢迎回来——呐,姐姐,给我讲学校的事好不好?”
一会到家就能看到妹妹的笑脸,真是人生一大美事。我的妹妹今年上小学三年级,长相可爱,成绩也很好。只是脸被我喂的肉嘟嘟的…但就一个小孩子来说,倒也不算胖。
我摸了摸她的头,作为奖励。
“OK,OK…今天也是自己回来的吗?”
我的妹妹从这学期开始,就尝试自己回家了。自从妈妈去世后,这孩子就变得异常懂事。
“不,今天是爸爸接的我!”
她兴奋的向我汇报。我们家是单亲家庭,所以爸爸的工作压力
“爸爸?”
“爸爸今天回来这么早?”
“嗯。我已经不需要在加班了哦…”
“这样啊。嘛,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找工作的形势这么差…”
“不是被开除!是升职喂,升职!”
“诶?!真不可置信…”
“喂,爸爸我只有在家才会懒散好吗?”
我回应着“知道了”,走入了厨房。
“晚饭不用做了,我今天买了炸鸡哦!”
“谁要吃你买的垃圾食品啊!”
因为太过疲惫,昨天在做完作业之后,我就早早睡觉了。
晚上下了一场暴雨。我们学校地势偏低,从四周流入的雨水继续在操场上,有的地方的水洼堆积至一个拳头那么深。出于安全考虑,下午的体育课改到了在室内体育馆上课。
这节课要练习羽毛球。在点过名之后,体育老师便组织两两一组结伴拉伸热身了。
我们按照老师的分组开始活动。我和青美同学一组活动,而佟花同学则和另外一个和她体型差不多地女生一组。在我们班中,除了直接表达对佟花的厌恶的人以外,还有一部分在明面上处于。那个女生目前属于第二者。佟花同学和她的合作正常进行,我长舒了一口气。
“抱歉啊,这些天没和你们一起回家。”
在做到互相背对拉腰运动的时候,青美同学小声对我说道。
“不,没什么吧…这是青美的选择,不需要说对不起啦。”
“可是,在事实上,我把你们俩给抛弃了吧?这和背叛无异。”
“为什么这样想啊…我们一直都是朋友,这一点…不会改变啦!”
我弓起背,好让青美同学的腰部得到充分拉伸。
佟花同学被班级孤立,所以在这时候接触她的话,就难免会被班上的其它人说闲话。在“那件事情”之后就不再与佟花同学说话的人不在少数,所以青美同学只是做出和其他人一样的选择罢了。这实在称不上背叛。
“况且,佟花的事情早晚回过去。到时候再一起回家就好了。”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再逃避了。”
“一言为定哦…”
做完热身后,我和青美同学在装着器材的框子里拿了一幅羽毛球拍,还有一个羽毛球。不过现在羽毛球台都被其他人用了,所以我和她暂时找了块地,做了下去。
体育馆里,男生们组成的团体与老师比赛着投篮。有些情侣、或是关系要好的朋友选择了打羽毛球。还有一些同学因为受伤或是其他原因,选择了在体育馆后侧的座椅上休息。
佟花同学此刻正靠着墙面看书。她之所以没有选择坐在座椅上,是因为此时在座椅上的其它人正在扎堆聊天。我本打算喊她过来的,不过想到还有青美同学在这里,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她看书的样子很是专注,想必也不想被打扰吧。
于是,我抱着双腿坐着,等着什么时候能有场地空闲出来。
“我这个人,实在是软弱到不行,所以才会做出背叛的行为。”
“不是说过不是背叛了吗…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解青美同学为什么要揪着这点不放。这孩子只是在学校里不和佟花同学说话罢了。我们三个在线上一直都保持着联络。
“不,这些话我必须要说。该说是发泄,或者是什么的…总之,一直以来都不对不起了。我必须顾虑其他人的想法,也不知道该违背大家的选择。所以,我一直觉得可以不看别人脸色行事的村菜,真的很帅气。”
“为什么突然夸我啊!”我害羞地红了脸。我并没有她和佟花同学那样聪慧,不看其他人脸色也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单纯看不懂其他人在想什么罢了。
“不不…我这样的…只是迟钝吧…”
“不是哦,我的称赞可是发自内心的。我很懊恼自己没法像你一样。我一旦脱离人潮…就会迷失。”
“所以你是不是太固执了?都说不是你的问题了吧?”
青美同学一直都在背后关心着佟花同学的事,我觉得这已经足够了。若是要强迫她与班上其他人唱反调,那就完全是在绑架了。
她实在是不用贬低自己。在我看来,青美同学心思细腻,也很有担当。相比于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只能称得上是中等水平的我来说,她已经足够完美了。所以用不着自卑。
于是,我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说道:
“听好了哦!所谓朋友啊,就是能包容对方的存在。要是把友谊当作是一种束缚的话,那就没资格做朋友了。”
我轻轻锤了下她的心窝。
“所以,青美只要按自己做出的选择做事就行了。佟花也会支持你的,对吧?”
“对了,关于‘那件事情’…佟花她有给你说过什么吗?”
“嗯?”
“…就比如——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佟花与宫井之间有过什么矛盾吗?”
我快速回忆了一番。
“…貌似没有过。其实佟花她还没和我说过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不过,你想啊——她们两个没有过交流吧?所以,大概以前也没有发生什么摩擦。”
“这样啊…”
“发生什么了吗?”
“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青美同学低下头,迟疑地说道,“我只是对那天的事有些怀疑罢了。啊,不过,不是百分百有把握…”
“嗯?”我歪着头,表示疑惑。那天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奇怪极了。班上最文静的女生,突然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发火——这样的事情会引得青美同学产生怀疑倒也是正常吧。不过,她似乎是还有话要说。
“这件事情村菜也许不知道吧——宫井和我一样,都是文学部的部员。虽然我和她之间的交流很少…不过,至少以我的看法,那个人绝对不是会平白无故发火的类型。”
“不过,我们都不了解宫井同学吧。万一她对某些事情很敏感呢?”
我反问道。当然,或许佟花同学和宫井同学在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倒也很有可能。不过我俩从未听佟花同学提起过,所以我更倾向于就是因为在那个角落放东西的缘故,宫井同学才发火的。
并且,那时宫井同学针对的对象又不止是佟花同学。她们会发生争吵,也是因为出面的是佟花同学而已。要是在当时,宫井同学踢中的是其他人的东西,情况又会怎样呢——
“的确如此。不过,我觉得不大可能。宫井她…倒也称不上是胆小…只是不喜欢与其他人争吵吧。所以,我在想如果她和佟花以前没有矛盾的话,‘那件事情’也许会有其它隐情。”
青美同学摇了摇头。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主观推测…倒也称不上准确。”
“谁知道呢…现在再去讨论这个也没用啦。”
这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了,就理应考虑后面的对策才对;而且,对于不了解的同学,胡乱猜测她的性格实在不好——我当时这样想着,没有太刻意思考青美同学的话。
“是喔…”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
“去做别的事情吧。看上去不会有羽毛球台空闲出来了。”
“嗯。”
于是,我和青美同学拿着器材,离开了那个地方。
不过,正当我们准备把球拍和球放回到篮子里时——
“好了,志向out!”
“你也太弱了吧!”
我转过头去。是江由奈。她也在打羽毛球,不过她的对手看样子是完全丧失了与她竞争的斗志。
“真是的,完全不够打。”
在我因她而短暂愣神的时候,我们俩视线交汇了。
“诶,你们俩也在打羽毛球啊。”
江由奈可以算得上是全能的那种类型。成绩、运动都是顶尖,脸蛋长的也可爱。她和班上几乎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我虽还没到能和她以朋友互称的程度,但偶尔也会聊几句。
“嗯,不过已经没有空闲的羽毛球台了。我们正准备做其它运动去呢。”
“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加入我们?”
“不用了。已经快下课了吧…”
我试图找理由回避。对于江由奈这种班在班上犹如女王一般的存在,我尚且还不太能像其它人一样应付的过来。
不过,她那种霸道的性格让她压根不能好好听我讲话。
“你的羽毛球打的不错吧?那…我们来比赛吧!”
“不,我们两个真不打算继续打下去啦…”
看到我陷入困境之后,青美同学在一旁给我解围。
“是吗…在学校打球真提不起兴致。”
她摇了摇头,把手甩到身后。
“算了。我也去休息吧。”
她转身,欲向后走去。这时,我突然看到了在后面蹲坐这的佟花同学。
昨天的事情在我的脑海中涌现。江由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佟花同学的坏话——想到这里,我瞬间燃起了斗志。
“不,我就和你打吧。”
“喂,村菜…”
青美同学偷偷拉着我的衣襟。她好像是觉得接下来我会输吧。不过,我可是很强的。
“我也好久没有打羽毛球了。所以刚才考虑了一番,还是和你打一场比较好。”
江由奈停下了脚步。
“行啊。孙…青美同学可以帮我们两个计数吗?”
“啊…哦。”
于是,我和青美同学站起来,阔步走到羽毛球台。
“那,第一回合开始!”
我深吸一口气,率先发球。
高高把球发出,然后瞬间暴扣。这一招屡试不爽,所以,我以为这一次也能轻松获胜——
“砰”!
在我放松警惕时,羽毛球擦过耳朵。
我的绝技,被江由奈轻而易举接下了。
于是,我打算认真起来。
“嗬——”
再次发球——
这场比赛,最后以我的全败结束。十一比零,被零封了。
体育课是最后一节。所以上完了后,我们班就开始了排练
刚才可是丢打脸了
喂,佟花。怎么样?
嗯…总感觉少了什么。给,发箍。
我向她道谢,随后把发箍带到头上。
噗,光脑袋…
喂!
把头发揪出来…这下就差不多了。
哇,大美女呀…
不要这样说——会害羞的!(我在心中窃喜)这只是化妆的威力罢了,又不是真正的长相…
哼哼…脸红了哦?
笨蛋,你以为是谁干的啊!
(进班,喝水)
咦,今天老师也在班啊?
哈!
真是累死了…刚下体育课,接下来就要排练,烦死了…
这只是因为村菜身体素质太差的缘故吧 呐,对吧,对吧?
噗! 咳咳…你这个…不要乱动别人的肚子啊!混蛋…
啊,痛…
对了,佟花昨天不是说,要在这一段里加上配乐吗?正好老师来了,不在这里说吗?
不,我还没准备好…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老师,佟花有事找你!
喂,村菜…
嗯?发生什么了?朱佟花同学?
啊…
不用担心。这是佟花想做的事情吧? 对吧?
老师! 关于今天排练的场景…
哪里?
就是舞蹈那一段,可以加上配乐吗?这里的舞蹈要是没有配乐的话,是不是太单调了…
嗯…老师也觉得还是有配乐更合适呢。那…关于配上那首音乐,朱佟花同学考虑好了吗?
关于这个… (掏出手机)这个,
这个,对对,这首音乐,老师听过吗?
哦?《雨的印记》啊?这首歌很出名呢…那…大家,就按照朱佟花的想法来办好了!
——可是,我们班没有租借录音机…
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和学校要求的,你们就好好准备就好…
对不起,恕我冒犯一下。关于这里的配乐,由我来负责可以吗?
朱佟花的意思是——
这里的音乐,由我来弹奏。这部分的演出时长大概是五分钟左右…但是,我会尽量调整好节奏。而且,我也会控制好音量,不会盖过人声部分。
但是,你还负责后面的演出吧?
这不用担心!我出演的片段离这里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可以应付过来。
嗯…那就这样决定吧!配乐的部分,就交给朱佟花吧。 老师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剩下的问题交给你们自行商讨吧!
那,朱佟花同学,接下来要怎么办?
嗯… 那个…江上同学?
…啊,是!
接下来的内容,可以拜托你指挥吗?我随时都可以开始,接下来就由你来安排,可以吗?
嗯,好的… 那,其他人可以接受吗?
我们也没问题— 好—
余水呢?
没问题。
OK!
那,三秒之后,排练正式开始。
三—二—一—
“战士们的鲜血…”
“我说啊,那个人肯定是在炫耀吧?”
“谁知道。老师一来就做这种事情。全班就属她最耀眼,肯定是为了在哪个男生面前作秀吧。”
“就是就是。”
“就好像天底下会音乐的只有她一个一样…”
在我回教室的途中,看到佟花同学从前门走了出来。一同出去的还有江由奈和她的男朋友。
看样子,是在我去更衣的这段时间里,江由奈把佟花叫出来的。江由奈和佟花平时也没有太多交集,在我离开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也不大可能。因此,佟花被叫出来,大概还是因为“那件事情”或是舞台剧的事吧。
教室前门挤满了看热闹的同学。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不敢对佟花做太过分的事情吧…算了,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万一只是小事,我的参与只会把事情搞大。
江由奈的身高比佟花高一头半左右,此刻她正抱着手臂,紧皱着眉头靠在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佟花。
量谁也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我心中暗自为佟花捏了一把汗。
佟花低下了头,等待着江由奈对她的提审。
“你不应该去道歉吗?对宫井父母。”
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声“抱歉”。佟花同学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伤害了别人却不去道歉,我觉得这样不好。”
面对这个无理头的要求,佟花打出了世界上最有用的一击——逃跑。虽然并不光彩,但是,作为弱者自保的方法,这招的确能避免很多麻烦。
佟花同学略过江由奈,转身朝楼道走去。我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这样下去,江由奈只能悻悻地离开了吧。尽管事后大概会说佟花很多坏话,但那些坏话已经起不到什么实际上的伤害了。
不过,我却大意了。
那可是班里的女王诶。
这种示弱行为没有起到作用。江由奈瞬间发了火,追了上去,抓住了佟花的肩头。
“喂,没听到我说话吗?我在让你停下!”
我丝毫没有想过她会动手。江由奈用力一推,佟花的身体向着一旁的墙壁倒去。佟花的头撞到窗台上,整个身体便沿着墙壁瘫下去了。
可是,对于江由奈对佟花的审判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她紧接着抓住了佟花的柔弱纤细的右手,巨大的身躯包裹着佟花,犹如饿狼在捕食野兔。佟花挣扎着,漏出惊恐的表情,奋力用没有被抓住的左手向着江由奈的手臂挥去。
根本没有想过会遭到反抗的江由奈在这一击下身体朝后倾倒,跌跌晃晃走了几步之后才稳住身形。
啊,完蛋了。
自己的女朋友受到伤害,江由奈的男朋友气急败坏的抓住佟花的头发,对着她的脸狠狠地来上一拳。
那一拳打到佟花脸上的声音,即便是在相隔近十米的我这里,依旧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