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狼狈地从那大门上被融穿的洞口一跃而出,银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跳得太用力,不然这会可就要摔在石头阶梯上了,即便提前上好了防御的元素也还是会很痛的——怀里的小月笙也不一定受得了。
当下的形势容不得半点矫揉做作,银月站起身的同时,方才钻出的空洞已经被碧绿的流质所掩盖,而建筑内开始传出挤压、破碎的爆鸣声,以及土石松动、摇摇欲坠的声响。
带着小月笙三四步跳下台阶,还未再逃出多远,身后礼堂的玻璃齐声碎裂,从礼堂每一个孔隙都伸出碧绿色如触手一般的流质,突破到外界后覆盖在最近的墙壁上继续蔓延流淌,即将要将整个礼堂都包裹起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巨大的碧绿手掌般的巨物穿破礼堂的天顶,就像是要扒着礼堂从中爬出来一样,破碎的建筑飞落四周,银月警觉着那些飞来的碎块,带着小月笙不断地往外环奔逃。
土石崩溃声与这碧绿高耸的奇观震撼了守卫在更外围的教会术师们,威胁竟然直接从需要守卫的中心堂而皇之地出现,这令他们感到羞愧而又恐惧,但还是迅速地开始朝礼堂的方向集结,刺耳的警报声开始响彻整个堈大。
银月抱着小月笙,远远地便看见自下一个路口赶来的教会术师们,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忧虑。但她很快就察觉到教会术师们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且也毫无防备并无敌意的样子,便赶紧先唤出幻影术式所需的元素,给自己那诡异的左肩加上了一条手臂,作出抱着双手抱着小月笙的样子来遮掩一下。
那支小队中为首的那位术师远远地见到小月笙与银月,便让其余术师在原地布阵待命警戒,自己则朝着银月小跑过来。
“银月小姐,我是堈川教会奈耶区第十六机动队伍的队长,代号陀内向你报告。我们注意到礼堂区域发生紧急事件,前来支援,其余机动队伍及主力也正在这个方向集结。我们无法联络到农先生,当前是什么情况?”
看起来在堈川教会仍把银月视为同伴,甚至不知是考虑到其总部术师的身份还是怎么的,给了极高的指挥权限。事态不会演变成需要与堈川教会的术师们战斗的局面,银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朝着礼堂方向一指然后说道。
“农先生还在礼堂那边。我需要优先保护月笙,所以先行带着她出来了。”
“是‘晨昏线’搞的鬼吗?”
“啊,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直接在礼堂召唤出这种东西来的,感觉还像是什么生物。”
此时礼堂的另一面,无数形态各异的元素魔法也已齐射升空,还有部分术式依托着部署在堈大的层从上空朝着那攀出礼堂天顶的巨掌发出雷霆与火球,想必是别的术师队伍在那边完成了部署与集结,开始向这不明的巨手发动进攻。
而在所有的攻击抵达那巨手之前,浮于巨手表面亮起的一层金光抵挡住了所有的元素,众多强力的攻击之下,那层金色的守护元素居然只是轻轻泛起涟漪,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
“没有用的。”银月看了一眼进攻的状况,回过头对眼前的术师队长说。“那个东西能驱使的元素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强。”
元素与术式之间通常没有强弱之分,每个术师能驱使的元素量基本相同,术师之间的差距则往往体现在对元素的理解与操作的精细程度上。
然而对于眼前这只手而言,就不能这样讨论了,那样巨型且有意志的生物,能驾驭与驱使的元素则会是人类的成千上百倍,形成单纯以数量导致的强度差距。
银月将怀中的小月笙送向了眼前的这位术师,那位小队长先是一愣,随即连忙双手探住,缓慢稳当地接过了小月笙。
“你和你的队员护送好小月笙到安全的地方,通知其他队伍不用浪费力气攻击那东西了,学院周边的群众和官方肯定也注意到了状况,更紧要的反倒是去维持一下群众秩序,保护他们的安全。至于这个东西,我和农先生其实已有对策,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
“……您是认真的吗,作为首席术师您可能比我们任何一个单兵作战能力都要强,但还请相信我们的作战能力和战术素养,堈川教会的术师并不比总部差。”
看来戚春牧虽然暗中扶持晨昏线想黑白通吃,有割据之想,但也没有疏于训练,教会的外勤术师武德充沛,甚至都渴望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抱歉,我不是那样的意思。只是这个大家伙与寻常的敌人不同,因此我们也要使用些特别的方式来处置,甚至会涉及一些有密级的术式,所以我与农先生才不得不单以二人之力应敌。而且术式的发动条件也非常特殊,这才要让大家尽可能地远离礼堂的区域。还请相信我与农先生。”
“既然银月小姐这么说……我明白了。我们会带着小月笙撤离这片区域。银月小姐还有什么指示吗?”
“也算不上什么指示,但要说的话,大概是,不要回头看,尽可能不要去想……?这样会让我们这边顺利不少,真的。”
陀内将信将疑地皱了皱眉,但既然银月这么说,肯定有其道理,她也说发动条件很特殊,说不定正是什么不听不看会更为强大的术式呢。
而在这时,礼堂处又再次传来震动与巨响,墙体四壁剥落,那只伸出的巨手也开始推搡扫除着四周的残檐,土石落地滚起阵阵烟尘,自那烟尘中起身的是一个若有二三十米高的碧绿色的不可名状物,简直是两三岁的小孩捏出来的橡皮泥人般的模样,没有五官没有颈脖,只能勉强辨认出四肢还有那几乎与胸口融成一体微微隆起的头颅,光是看着就觉得恶心且惊悚,朝它飞去的那些元素魔法此刻看起来就像乱飞的蒲公英籽一般微不足道。
但愿农先生和银月真有办法对付这玩意。陀内这样想着,抱着小月笙赶紧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银月目送着陀内的小队远去,随后转过身来面对这沉闷地呜咽着的碧绿色巨人,默默地将腕铳推向了最后一格的档位。
那是无中生有的术式的装药,那是从教会总部那得到的,作为术式泄露后的最终解决手段之一。
教会总部当然掌握着那个术式的构成,毕竟那个银月曾在教会演示过。她与那位银月有着不言自明的紧密关系,术式的内容对她也要严加保密,因而采用了装药的形式提供给银月以作支援。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银月甚至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激发。但在与小月笙见过面后,她能感觉到自己与那奇怪的哥哥的连结更为紧密了些,所以他应当会允许她使用那蠢得要死的术式吧。
那碧绿色的巨人开始朝着元素法术的来源反击,单是大手挥过,那处的元素光辉便熄灭了一大片,肩头缓慢地浮现出偌大的术式圆阵,圆阵中的符号都如蛆虫般扭动不休,从中聚拢激荡出的元素如烈日般闪耀得让人挣不开眼,这是任何一位术师都从未见过,无法驾驭的元素烈度,顷刻间推平了沿途的建筑,一路顶上了围绕着堈大所布置的防护术式上,原本透明的罩子立即显出金色的外形来,颤动着且裂纹丛生。那术式由十名术师常驻值守分摊压力,才勉力挡住了那可怖的元素激流。
虽在远处看不明显,但巨人仍在不断地生长变大,甚至像是要从胸口再长出第三只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