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科室里的一员了。”
“因为大家对他都不陌生,也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
看着跟随在护士长身边的熟悉身影,老实说他是有些吃惊的。
因为一天前,身为介护的身影跟身为护士的他,还是地位不同的两种职位。
而今天,身影已经成为了他的同事之一。
腼腆的笑了笑,身影有些拘谨的对包括他在内的一众同事鞠了一躬,不好意思的说:“各位,从今天起请多指教了。”
“因为我还是一个新人,所以肯定会在许多地方做的不好。”
“如果,大家发现我做的不好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
“我一定会立刻改正!”
看着身影的面部表情,从不安渐渐变为坚定,他悄悄在心里笑了。
“是个有趣的家伙呢,有被玩的价值。”
这是他对身影的看法。
为此,他带着纯良的微笑上前轻拍了身影的右肩两下。
这就是,他和“他”相识的开始。
也是他和“他”,做为工作搭档的开始。
…………
…………
不知所措的面对身前低着头不发一语,仿佛身影都蒙上了一层昏暗色彩的金发女孩,身体没有来由的立刻驱使着内心要说点什么。
可惜,奈何自己为人笨拙,在这一刻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俏丽的女孩抬头。
然后,被一双震撼内心的眼眸所正视着。
那是,怎样一双对现实绝望的眼神啊!
冷漠、空洞、无神,好似万事万物都与她不再有任何关系一般。
仅仅是看了一眼,本就不堪重负的内心在这一刻陷入自我保护的当机状态。
等意识再度重启时,金发女孩已经双手抱膝,蜷缩着身体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时间已经过去了有多久呢?
不知道……
只是,凭借着“已经麻木的双腿”这一证据,可以猜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吧。
我该怎么办?
我……又该如何来面对金发女孩?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连恋爱都没有体验过的单身青年!
突然之间,就有了一个妻子什么的!
这种荒唐的事情,叫人怎么去接受啊!
更不用说,要去和这样身份的女孩相处了!
逃避!
内心本能的就想到了,“逃避”这一最轻松的办法!
可是,环绕于自己和女孩之间,凝重的气氛像无形锁链一样,将我和她牢牢的拴在一起。
我想逃却又没有逃避的勇气和力气。
只能带着空荡荡的身体坐到餐椅上,低下头不敢再看女孩。
一时间,空寂的阳光客厅不仅被蒙上了一层浓重黑暗,同时其时间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不再有变化。
沉默不语。
是我对女孩,也是女孩对我,唯一的语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我和女孩都一动不动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不说话也不看对方一眼。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的时间过后。
空空荡荡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冬云,下午五点你还要去医院值夜班,我们……快吃饭吧。”
这是女孩说过的话,这句话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的自己,也是在医院工作的工作者。
是了!
医院!
工作!
像是快要溺水而亡的落水者,突然发现了救命稻草一样。
我连忙抓住这个可以逃避陌生女孩,逃避陌生的家的理由,带着恢复些许动力的身体说道:“我……该去上班了。”
用颤颤巍巍的语气说完这句话,拖着乏力又沉重的身体。我离开餐椅走向客厅正东方,应该是链接客厅和出口的房门。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身后骤然传来女孩没有感情的质问:“你知道,该去哪里上班吗?”
虽然是很刺激内心的话,但它亦是一句大实话。
我确实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就职的医院叫什么名字,地址又是在哪里。
一抹苦笑,不可避免的爬上嘴角,令前行的脚步无可奈何的停止。
下意识的用右手捂住,“四分五裂”的内心,我立在原地止步不前。
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半响,没有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工作的地方叫台东区都立综合医院,外科部六楼综合外科,医院的位置在上野四丁目。”
“别忘了,带上卧室里的背包和手机。”
明明女孩说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帮助了自己可以马上逃离身处的陌生“世界”(家)。
可是,为什么心里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呢?
怀着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心情,转身回到卧室,拿走放在床头柜上的背包和手机。
别开脸,不去看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我走出卧室匆匆从她面前路过。
来到客厅房门前时,也许是于心不忍又也许是单纯想要感谢女孩,我张了张嘴巴开合了几次才说出音调沙哑的话:“谢谢你。”
离开客厅合上房门,将自己和女孩“分割”开来的瞬间,我带着一丝不忍心小声补充道:“对不起……”
女孩有没有听见这句话,我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说出这句话后,我就脚下生风的快速逃离只能感到陌生的房屋,冲向屋外更加陌生的广袤世界。
我……又一次的逃避了。
就和以前,逃避梦想、逃避人生目标,甚至差点逃避有意义的工作一样……
乘上计程车来到女孩指示的地方,顶着火热的阳炎和满头大汗,来到占地面积相当宽阔的台东区都立医院。
一路坐着电梯来到六楼,走出电梯的瞬间,心里这才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自己……要如何去面对,熟悉自己而自己却陌生的同事?
只此一问,就让我呆立在电梯门口无法前进……
哪怕,身边陆陆续续经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对自己投来疑惑的视线了,我也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
直到……
“咦,阿冬?”
“你在这里干什么?”
伴随身后电梯门的开启,一个略带稚气的女音在背后响起。
好吧,因为实在事出突然,自己不可避免的吓了一跳。
话说……阿冬这个称呼算什么啊?
不等自己回头去看身后,发话者一个闪身出现在右手边。
有着栗色齐耳短发,身穿浅蓝色短袖护士服和同款长裤。头戴同色护士帽的女孩,带着亲切的微笑进入我的视野。
扫了一眼女孩抱在怀里的几包输液袋,我默不作声往旁边挪了一步。看女孩这副对自己熟稔的模样,应当就是这个世界自己的工作同事无疑。
原来这个世界的我,也是护士吗?
真不愧是……平行世界啊。
没等我想下去,女孩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上的腕表,随即有些惊奇的道:“阿冬今天来的挺早啊,现在才四点半呢。”
扯了扯嘴角,本想说些应付一下的话,但现实没有给我机会。因为栗发女孩的话语,正好引起了不远处护士站里的护士注意。
“啊,是冬君来了。”
“下午好,冬君。”
“阿冬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冬君不在家多陪陪妻子吗?你现在多少也算新婚期吧!”
“嗯?阿冬来了?要到下班时间了吗?”
怀着满心尴尬和微微吃惊,我和栗发女孩一道顺着五个语气各异的声音看去。
只见护士站里,统一身着浅蓝色短袖护士服和同款长裤以及护士帽。样貌和表情虽各不相同,但清一色都是女孩的五位护士,朝自己投来亲切的笑容。
心里立时有股想逃的冲动。
不论是身边的栗发女孩,还是眼前这五位护士女孩,她们都是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
可对她们来说,我是一起工作的同事,是很熟悉的人。
我该怎么办?
我又该如何和这些陌生同事相处?
尽管身体本能的想要逃避,这陌生的工作环境和同事。
但源自内心那份最后的坚持,在这个时刻镇压了想要逃避的冲动,指引着自己跟随栗发女孩一起来到护士站。
其他许多事情,我都能够允许自己逃避。
但唯独护士这份本职工作,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逃!
因为……我早就没有逃避的立场了!
“哈哈哈,因为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做,所以我就提前来了。”打着哈哈,说着违心的话,我假装跟一众陌生同事很熟悉的模样。
不是没有想过对一众陌生同事,也用“自己失忆了”这个谎言。
只是,这么做的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为了自己,我只能假装是一众陌生同事认识的那个“我”,暂时先糊弄过去再说。
可是,听完我的话。
六位女孩纷纷露出微微一惊的表情,就好似这不是以前的“我”,可能会做的事情一样!
糟糕!
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性格,这可怎么伪装啊?
我面上镇定,实则心里慌得一匹,后背不禁冒出了紧张的汗水。
就在自己惶恐不安的时候,六位女孩很快收起惊讶,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我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走入位于护士站吧台正后方,房门上标有“休息室”字样的双门房间中。
从标有自己名字的鞋柜和储物柜中,拿出浅蓝色工作服和白色凉鞋换上,又从背来的黄黑色单肩背包中找到工作证。
刚拿着工作证,打算在门边的打卡机上打卡,门外突然传出一阵令人在意的小声谈论。
一边打卡,一边拿耳朵贴在门上,我侧耳倾听来自门外的声音。
“你们说,阿冬今天来这么早,不会是和妻子吵架了吧?”
“阿冬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们都清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啦。”
“倒也是,阿冬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才终于走到一起,怎么可能才结婚几个月就吵架呢!”
“那,为什么阿冬今天看起来,一副就像有心事的样子呢?”
谈论在这里迎来一片寂静,然后就没了下文。
把谈话内容记在心里,我等了一会儿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休息室。
趁着一众同事在各自忙碌的时机,我游走于各个病房。带着警惕心的目光在护士站和病房之间来回交替,暗暗熟悉着对自己来说陌生的工作环境。
当帮助栗发女孩,给一位病人换好药液回到护士站时。一位身材丰满、面容温柔似水的女护士,身边跟着一长发一短发两位女护士来到护士站。
“冬君,下午好。”
“你今天来的,比以往都要早啊。”
面对温柔女人带着微笑的问候,我立刻扯动面部皮肤,露出一个假笑应声:“不,我也才来一会儿。”
此话一出,视线余光里立刻闯入栗发女孩有些惊奇的目光。将这道目光无视,我默默退出温柔女人的视线,继续着自己熟悉工作环境的事情。
当时间来到下午五点,我准时返回护士站准备迎接自己的值班。
被总共九位女护士神态各自的目光注视着,哪怕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交班内容上,也还是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待到交班完毕,温柔女人看了一眼电梯,回头对一众女护士道:“你们先走吧,我陪冬君一起等远山君。”
闻言,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站出来,先是来回打量了一下温柔女人和我,然后才尊敬的说道:“那,希姐,我们就先走了。”
几分钟后,在休息室换下护士服的八位女孩和温柔女人告别,陆陆续续离开了护士站。
走在最后的栗发女孩都离开护士站几步远了,却突然回头望着我露出一抹苦笑。
紧接着就见她双手合十朝我拜了两拜,边拜边鼓励道:“阿冬,还请加油。”
说罢,女孩这才走入电梯离开。
????
这动作是……加油?
被女孩说到眼皮直跳的我怀揣着一丝不安,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温柔女人“希姐”。
虽然没有人提过,但看一众同事对温柔女人的敬重模样,想来这位“希姐”应该就是科室的护士长了。
“希姐,那个……”
我本意是想询问温柔女人,今晚的夜班是不是就我一个人负责。哪知,温柔女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带着半是抱歉半是不悦的语气道:“哎,远山君又来了,这是这周的第二次了。”
莫非……?
尽管只是只言片语。
但光凭这些消息,就足够我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今晚的夜班,是由自己和叫“远山”的同事值班。而时间已经走过五点的现在,叫远山的同事很显然是迟到了,而且这似乎还不是其第一次迟到。
好吧,此刻的我算是有点明白,栗发女孩临走前的动作和话语是想告诉我什么了。
自求多福!
这就是,女孩想要传达给我的话语。
明白了这个事实,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笼罩内心,心虚的汗水占据了整个额头。
偏偏这时,温柔女人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一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随之而来,这更加让我感到情况不妙。
突然,随着一阵电梯到位的叮咚声响起。
一个背着背包的男人风风火火从电梯冲出来,中途还十分耍酷的借着光滑地面滑行至护士站吧台前。
“安全到……”
那个“达”字还没说出口,男人就因为看到温柔女人对着他面露腻人微笑,而把想要说的话强行吞回肚子里去了。
“啊,下午好,希姐。”
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爽朗微笑,五官端正、面容自带阳光气质的英俊男人,端正姿态规规矩矩走入护士站。
“哟,下午好,阿冬!”
来到温柔女人面前,男人朝我挥了挥手,打了一个客气的招呼。
也许,男人是想以这种方式来转移,温柔女人对他迟到这件事的注意力。但是,温柔女人根本不吃他这套。
只见温柔女人抱起双手,用不带一丝笑意的微笑目光剜了男人一眼,身体立刻升腾起不怒自威的气势。
“远山龙斗君,这是你这周第二次迟到了吧?”
面对温柔女人语气淡然的质问,叫做“远山龙斗”的英俊男人面带微笑,手指微微颤抖着回答:“是。”
“我不想看到你有第三次,明白了吗?”
“明白!”
“希姐,我也是要面子的人,不会让你失望的!”
“很好。”
看到男人认真做出保证,温柔女人这才收起气势,语气温和的命令道:“快去换上工作服,好好上班。”
“是!”
一边答应温柔女人,男人一边冲进休息室。
微微叹了一口气,温柔女人的目光再度落到我身上,不安的感觉这时候又一次袭上心头。
本以为,温柔女人是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然而,温柔女人却只是微微皱眉打量了我一会儿,转身打开护士站抽屉拿出一张写满日文的单子。
“冬君,最近远山君又有些不老实了。”
“虽然这么说对你而言有些麻烦,但我想请你替我监督远山君,让他好好工作可以吗?”
“毕竟,你们是搭档。”
“我的一些话,远山君可能不一定听。但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他反而会听进去。”
看了看温柔女人认真的脸庞,又看了看女人递来的写着“夜班工作内容表”字样的单子,我回给女人一脸懵逼的表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这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大约两三分钟前等待男人到来时,我刚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科室的夜班工作内容”这个严重问题,这会儿温柔女人就把夜班工作内容表给了我。
虽然女人本意不是想告诉我夜班工作内容,但她此番举动无疑是正好解决了我的问题。
所以,出于一丝感谢的想法,我还是略微有些为难的接下了单子。
“冬君,你按照我们夜班工作内容表上的内容,今晚给我好好监督远山君。明白了吗?”
是没有看出我为难,还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呢?
温柔女人很是认真的对我委以重任。
额角流下一滴冷汗的同时,我刚想对温柔女人的重任表示委婉拒绝,休息室的门猛得被男人推开。
眼看男人出现,我立刻心虚的把单子捏成一团塞进上衣包里。
“抱歉啦,希姐。都到下班时间了,还让你等我。”
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英俊男人带着一脸歉意的笑容来到温柔女人面前。后者默默对我递来一个“一切就拜托你了”的信任眼神,完全无视了我随后露出的无奈苦笑,一边瞪了男人一眼一边走入休息室。
不一会儿,温柔女人放下盘着的乌黑秀发,身穿白色衬衣和黑色套裙的居家装走出休息室。
随即,一道神情复杂的目光自温柔女人眼中落到我身上。
同时,女人也对男人用有些严厉的语气说出让我倍感头疼的话:“远山君,记得认真工作,少给冬君添麻烦哦!”
“哦!我知道啦!”
带着开朗微笑,男人很是爽快的回应了温柔女人的话,至于其是不是真的会按温柔女人说的去做,反正我是觉得很悬!
也许,温柔女人也是信不过男人的话吧。带着些许不安的目光,来回在我和男人身上扫射了一会儿,温柔女人叹了一口气转身慢慢走向电梯。
就在自己和男人坐到座位上,男人审视我递给他的交班报告时。视线余光随意的一瞥,正好瞥见身影沐浴在昏黄阳光中的温柔女人,正对护士站投来一道欲言又止的目光。
虽然没有来由,但这个瞬间,我觉得温柔女人的目光是在看我。也正是因为这个没有来由的推测,我顿时感到后背一阵恶寒。
她……该不会是发现我和过去不一样了吧?
下午五点半左右,和名为远山的同事一起离开护士站巡视病房。
科室总共六十个床位的病床上,除了十二个因为身体带着不同程度瘫痪的病人以外,其余皆是空床。
虽然一方面是因为科室病人并未满员的缘故,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现在正是晚餐时间的原因,那些活动能力正常的病人都去医院餐厅吃饭去了。
通过之前的观察和现在的巡视,我知道了如今的科室里只有四十二个病人这一情报。另外,像是一个护士要负责三个病人的护理以及科室病人几乎全是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这些情报我也从观察中得知了。
巡视完病房,我和同事远山回到护士站操作电脑上核对夜间医嘱。正当我核对好医嘱准备点击确定时,一只从旁边伸出的手突然紧紧按住了我的手臂。
目光转动,看向身边带着惊奇目光的同事远山。不等我出口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对方已经恶人先告状的质问道:“阿冬!你在干什么啊?”
明知故问!
“我当然是在核对医嘱。”
此话一出,同事远山充满惊奇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异的神情,让我不由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可你这不是核对医嘱,而是删除医嘱啊。”
啥?
删除……医嘱!
惊讶已是必然,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对同事的不信任。谁让,名为远山的同事是个看起来不靠谱的人呢!
是感受到了我对他的不信任吗?
同事远山微微眯起双眼,脸上出现一丝不悦的表情,一副对我的怀疑表示很不满的模样。
虽然,完全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如此不满就是了……
一边小声嘀咕着“居然不相信我”这句话,同事远山一边从电脑上调出一份病历模板。然后,按着我想要做的操作对模板病历的医嘱进行操作。
于是,让我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医嘱还真跟他说的一样,不是被核对了而是被删除了。
好吧……
这下尴尬了。
“阿冬,你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这不像你啊?”
在同事远山怀疑的目光注视下,我被对方疑惑不解的责问问的哑口无言。用右手捂脸,我默默转头背向他。
“我不小心看错了。”
这一缓解尴尬的借口,过了一会儿才被内心满是尴尬和害怕露陷的我说出来,于此同时一股想要马上逃跑的冲动自心底汹涌出来!
尴尬!
实在太尴尬了!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错误,我理应不该犯才对!
但事实却是,因为我的一时大意加上日语水平只有N2级别的缘故,认错了确定和删除的日文。
不过,想逃归想逃,我并没有真的这么做。
哪怕,再这之后同事远山时不时对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我也没有因为内心一时冲动擅自离岗。
当时间来到下午六点过,去餐厅就餐的病人陆陆续续回到病房。按照温柔女人给的夜班工作内容表来看,现在正好是给病人测量生命体征的时候。
“阿冬,晚饭你想吃什么?”
“我让餐厅和病员餐一起送上来。”
从护士站内左侧的用物室拿出两套体温枪、电子血压计、血氧饱和仪、血糖仪等用于测生命体征的工具,同事远山面带微笑的问道。
对其投以同等的微笑,我回答:“和平常一样吧,麻烦你了。”
眨了眨眼睛,同事远山把工具往护士站桌面上一摆,随即拿起桌面上的座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喂,是松下大叔吗?”
“是的,我是六楼的远山。”
“一份猪排饭、一份酱油拉面。麻烦你,按老样子送上来。”
“嗯,对,谢啦!”
放下电话,远山笑着拿起体温枪道:“走吧,阿冬,我们去测生命体征。”
没有说话,我只是用点头回答同事远山的邀请。
台东区都立医院,外科住院部六楼综合外科。总共二十间病房,每间病房安置有三张床位。以护士站居中的格局,把二十间病房分割成左右两侧各十间病房。
因为现在病人并没有满员的缘故,哪怕每个病人都要测量并记录生命体征,负责护士站左侧病房的我也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完成了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一会儿就到了晚上六点三十五分。拿出温柔女人给的工作内容表看了看,现在这个时刻理应是协助无法下床的病人进餐的时间。
不过,同事远山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在我完成工作十多分钟后,都还没有返回护士站。
很快,不认识的中年大叔推着一辆放满营养餐的餐车从电梯中走出来。
“哦,是阿冬啊,你们的晚饭我和病员餐一起送上来了。”
中年大叔推着餐车来到护士站,笑呵呵的和我打起招呼。对此,我只能笑了笑感谢道:“谢谢你了。”
“不客气,祝你们用餐愉快。”留下这句话,中年大叔也没多说什么坐着电梯离开了。
又等了五分钟,负责右侧病房的同事远山仍不见回来。这明显不正常的情况,让我不禁有些担心。
那家伙不会出什么情况了吧?
带着这样的不安想法又等了四分钟,因还是不见同事远山回来,所以把餐车放到护士站吧台角落,我转身走出护士站来到右侧的病区。
走过一间又一间病房寻找着同事远山,期间被不少老爷爷和老奶奶病人投来好奇的慈祥目光。顶着这些怎么看都有点奇怪的目光,我找遍了右侧全部病房,却没有找到同事远山哪怕一丝人影。
怪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无端消失!
站在走廊上环顾四周,焦急的寻找着走廊和病房每个角落,然而始终没有找到同事远山的一丝踪迹。
正当自己一筹莫展之际,后背突然被人轻拍了两下。心里一惊的同时,我飞快转身看向身后。
一个穿着蓝色病号服身材干瘦的驼背老人,带着慈祥中隐约可见一丝狡黠的笑容印入我的视野。
“阿冬,你在找龙斗吗?”
“嗯,是的。”
一边回答着老人的提问,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老人的信息。
我对老人鞠了一躬,礼貌的问:“那个,松田爷爷,你有看到远山君吗?”
话音刚落,视线余光立刻注意到老人笑而不语,斜着眼睛看向某个方向的动作。
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位于右侧病区走廊尽头的公用厕所。
难道说……!
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老人,后者依旧笑而不语,却冲我点了一下头。
好吧。
老人如此明显的暗示,我要是再不明白自己就是个傻子了。
“松田爷爷,谢谢你了。”
出于礼貌,我对老人又鞠了一躬,然后一路小跑着冲到公用厕所门前。
没有半分犹豫的拉开厕所拉门,嘴角叼着香烟,背靠墙壁面容惆怅的男人,随即对我投来木然的眼神。
我看着男人,男人也看着我。
“哟,阿冬,你也要来一根吗?”
眼看我面无表情的来到面前,男人瞬间收起惆怅露出阳光微笑,一支香烟很自然的递到我面前。
“我不抽烟。”
抽你个大头鬼哦!
你这家伙不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吗?
居然跑到厕所里躲起来抽烟,你丫是哪里来的初中生吗?
不对,这里是日本,应该叫国中生才对!
虽然知道男人不怎么靠谱,但之前温柔女人的话,我也不过是半信半疑。
至于现在嘛……
以理智压下心头窜起的些许怒火,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厕所。
临到远离厕所的片刻,因为视线余光里的男人没有丝毫动作,不得已只好出声提醒道:“远山君,给卧床病人的病员餐已经送上来了,我们该去工作了。话说,你生命体征测完了吗?”
自此,名为远山龙斗的英俊男人连忙熄了烟,带着充满歉意的微笑摇了摇头,追到我身边同我一起走向病房。
是出于习惯使然,还是只是想看看同事远山的反应?
我用眼角余光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然后,就清楚看见面带微笑的男人,没有笑意的眼底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个刹那,心脏带着强烈的不安,用力跳动了一下。
身边的同事远山,难道……对我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