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先生，这是您的随身物品。感谢您对志愿试药项目的支持与参与。”
粗略地检查了一番，洛羽挎着背包，不再理会工作人员的客套，朝着出口大步迈去。
在这两周漫长的试药经历中，他早已厌倦了实验中心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和阴冷的环境。这里并不值得留念。或者说，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他宁愿永远不再经历这样的日子。
实验中心的门缓缓打开，几缕阳光从缝隙洒了进来，刺得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洛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兴许是刚刚下过一场雨，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泥土腥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许久，待双眼逐渐适应了阳光，洛羽不再逗留，走出了门，离开了实验中心。
…
该死！这实验中心为什么建在这偏僻的地方！
停下脚步，洛羽垂下头，小腿正微微地弯曲着，时不时传来一阵酸痛，顾不上地面的潮湿，他径直朝路牙坐去。
洛羽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朝不远处的水洼抛去。石子在空中划出圆润的弧线，落下时激起一圈圈涟漪。然而，溅起的水花却不幸地飞向他，弄得他一身泥点。
无奈地摇了摇头，洛羽不由地苦笑着。他刚伸出手，打算拍掉身上泥点。嘟嘟嘟，背包里突然传出了手机响铃声。
放下肩上的包，洛羽拉开拉链，在杂乱的物品中，翻找着手机的影子。
好乱啊！洛羽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手机的嘟嘟声响了近一分钟，他才堪堪从背包的夹层里翻出那部老旧的手机，瞥向屏幕一眼，心里嘟囔着来电人的耐心。
这块带着裂纹的屏幕上显示着熟悉的号码，犹豫了片刻，洛羽轻轻按下接通，还未将手机贴近耳边，熟悉的声音便传来出来。
“好久不见，洛，是我，威尔。”
揉了揉太阳穴，洛羽心里明白，这位酒吧老板大概要催自己回去工作了，他干咳了两声，尴尬地回答。
“呃…威尔，我遇到些麻烦，能否在入夜之前赶回去还不确定。”
“麻烦？洛，你知道，我会记你旷工的。”
洛羽叹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刚欲辩解，电话那头却先开了口。
“好吧，好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就当还你的人情。”
嘴角微微上扬，洛羽笑着说。
“我亲爱的威尔先生，如果你能来古滨路载我一程，最好不过了。”
“古滨路？你跑那作甚？算了，与我无关，在那等我。”
挂断了电话，洛羽无意瞥见了路边的蒲公英。他随手摘起，凑近唇边，轻呼一口。
晶莹的水珠在轻盈的绒毛上闪着微光，一阵微风拂过，蒲公英的种子渐渐飘散在空中，洛羽心绪也随之安定下来。
古滨路连接着苏市与远山，这段道路鲜有人迹，只有偶尔从林间传来的几声鸟鸣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老旧的蓝色皮卡车在灰蒙蒙的路面上渐渐显现。
车缓缓停在了洛羽身边，车窗降下，露出威尔蓄着络腮胡子的脸，他招了招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嬉皮笑脸道。
“呦，这不是我们亲爱的洛羽先生嘛，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没有理会威尔的打趣，洛羽沉默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熟练地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调到他熟悉的音乐频道。
威尔指了指远处的深山，调侃道。
“洛，这就是你挣快钱的方法，你不会…”
顺着威尔的话头，洛羽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没错，和你想的一样。”
“得了吧，就你的身板。回家，还是去酒吧？”
“酒吧。”
“好，不过你得换身行头，你…”
疲倦夹着困意似浪潮般一阵阵地拍打着洛羽的躯体，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很快，浪潮淹没了意识，卷着他陷入了梦境。
“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洛？”
威尔有些不耐烦地询问着，却发现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朝副驾驶撇了一眼，他无奈地敲了敲方向盘，默默调小了收音机的声音。
……
“调制饮料，改变生活。”
工作时间到了，换上整洁制服的洛羽，一改先前落魄的模样，他低着头，随意地擦拭着玻璃杯，时不时抬头环顾一下。
店内飘着淡淡的冷气，混杂着些许薄荷与酒精的气息，时间尚早，其他店员正悠闲地聊着天。
忽然，面前的橘黄色灯光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
洛羽将视线从玻璃杯上移开，打量着来者，他身着深灰色的西服，配着蓝白相间的领带，同时，特有的柑橘味香水扑面而来。
“许久不见，洛羽。”
“晚上好，瑞泽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
“二两二锅头，可以吗？”
“可以，出门左转，那应该有一台自动售卖机。”
洛羽冷冷地回答道。
“好吧，我承认这是一个无趣的冷笑话，来杯朗姆可乐。”
瑞泽耸了耸肩，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吧台边，从口袋中摸索出一支烟。
“先生，瞧那，这里禁止吸烟。”
洛羽指了下墙壁上的标识，随后转过身，取下了可乐、朗姆酒和青柠汁，在瑞泽面前晃了晃可乐。
“有心事？”
将嘴边的烟塞回口袋，瑞泽双手交叉着放在吧台上，叹了口气。
“工作不顺，不得不说，我起初是喜欢这份工作了。”
“那么，记者先生，您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洛羽摇晃着手中的调酒器，微笑着，相反，瑞泽身体一怔，沉默了片刻。
“我有些惊讶，你还记得我的职业。最近，山区那个村落被转移，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
洛羽微笑着回答，然而，他其实毫不知情，与此同时，他顺手将调好的酒液倒入玻璃杯中，加入青柠汁，朝瑞泽推去。
端起杯子，瑞泽猛喝了一大口，酒液瞬间少了大半。
“起初，我负责这件事的调查。为此，我去采访了迁移后的村民，猜猜原因是什么？”
洛羽停下了手头的活，饶有兴趣地望向瑞泽，他的脸庞竟微微泛红。
“谅你也猜不到，是疫病，当地村民说有人突然发疯，四处咬人。”
瑞泽左右看了几眼，确保没有人偷听，他压下嗓音，细声道。
“或许是狂犬病吧。”
“狂犬病可不会这么兴师动众，迁移一个村落，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绝不是件易事。我看，至少是一种未知的传染病，这可是件惊爆的消息啊。可是，当我将这个消息待会报社，社长却警告我不要调查了，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了。我猜这背后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
说罢，瑞泽将杯中仅剩的酒一饮而尽。
“有些离奇，不过我认为社长的警告是对的，有些事还是不接触的好。”洛羽苦笑道。
“我已经决定了，要亲自前往那个废弃的村落调查一番。”
瑞泽摇了摇头，表情凝重，他又清了清喉咙，郑重地说道。
洛羽没有作答，摩挲着手中的玻璃瓶。许久，他指了指墙壁上的时钟。
“时间不早了，瑞泽先生，我还有其他客人需要招待，抱歉，要失陪了。”
“呃…抱歉，是我话多了。”
瑞泽轻轻推回了酒杯，椅子微微后移，起身离开了吧台。
“注意安全！不过在此之前，请记得付酒钱。”洛羽朝他的背影淡淡地说道。
瑞泽踉跄了一下，转身回到吧台，结清了账单，随后挥了挥手，推门离开了酒吧。
……
凌晨三点一刻，客人陆续离开了，酒吧中空荡荡的，轻盈的音乐戛然而止，洛羽收拾完吧台，朝店内的洗手间走去，打算换下制服。
“洛前辈，等一下。”清脆悦耳的女声从背后传来，伴随着仓促的脚步声。
“小柒？”洛羽转过身，望着跑来的少女。
“前辈，好久不见，见到您真好！这个给您，谢谢您的帮忙。”少女气喘吁吁地说道，她眼中闪过一缕微光，伸手递过几粒橘子软糖。
洛羽接过糖果，少女随即转身跑开了，扎成马尾的乌黑发丝在身后随意地摆动着，留下淡淡的茉莉花香。
凌晨三点半，收尾工作完成，洛羽走出了店门，街道上偶尔拂过几缕冷风，他看见威尔正靠着电灯杆，手中夹着一支烟，一个个白色烟圈在昏黄的灯光缓缓飘起，又在夜风中消逝。
“呦，忙完了？”威尔朝洛羽吐了个烟圈，递来了一瓶罐装啤酒。
洛羽点了点头，他拉开拉环，啜了一口，啤酒的泡沫在口中炸开，啤酒的苦涩与微微的甜味在舌尖交织。
烟抽完了，威尔长呼一口，随意地将烟蒂抛开在路中，又递来个黄色牛皮纸信封。
接过信封，洛羽隐约知道里面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头，疑惑地望向威尔。
“没什么，这是你的工资，只不过提前预支了两个月罢了。”威尔笑着说，他拍了拍洛羽的肩头，走进了酒吧。
洛羽无言地仰起头，酒吧的招牌熄灭了，他口中喃喃了几句，才离开了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