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看着达米恩，心中升起了一个让他自己也感到可怕的念头。
杀了他。
从纯粹理性的角度，他应该像瑞恩一样，杀光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不需要一点代价的，简单的事情。
即使他不做……
他看向逃走的几人，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莉莉丝一定会杀了他们。
因为他们看到了被黑雾缠绕的威尔，以及他以完全不可能的速度恢复的场面，这必定在他们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如果……虽然概率很低，如果他们遇见了莉莉丝，就能知道魔力的来源，作为“魔族”的莉莉丝与自己有关系是他不愿意让他人知道的。
否则他作为人类的正当性和纯粹性就会受到怀疑。
要是他现在是孤身一人，他搞不好真的会杀了达米恩。
让他决定不杀达米恩的理由，也许仅仅是，不想让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暴露在索菲娅面前。
比起王，他还是更愿意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幕后主使者。
因此哪怕是为了日后能够更好地控制索菲娅，即使不能让她对自己有好感，也至少是不能让她对自己产生厌恶和抵触的心情。
“威尔先生，怎么了吗？”索菲娅捏了捏他的手，仰着头问道，“怎么好像有点不开心。”
“可能是有点累了。”威尔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不过没什么事，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今天是大胜利呢。”
“是啊。”
索菲娅露出来明媚的笑容，让威尔越发的心有不安。
毫不夸张的说，这次杀了休斯是某种“巧合”，埃文的出现，让他能够轻易地勾起休斯的欲望，钓鱼执法后“反杀”。
按照正常的计划，搞不好是他去背刺休斯。
哪怕是钓鱼执法，没有埃文给他制造的鱼饵，那么他自己制造的鱼饵不好说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有多少无辜的人要为他的计划背锅。
这次的意外让损失降到了最低，虽然威尔精准抓住了机会，达到了最好的效果，但也因此衬托出原计划的残酷。
这也是索菲娅如此开心的原因之一——她是个善良的人，还没有到威尔这样能够不择手段的时候。
要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杀了”来解决该多好。或者说，再给他一个，可以不杀达米恩的理由。
仅凭良心和道德，而与利益无关的理由，看起来如此的单薄——还少这一条人命吗？
“莫尔德雷斯先生。”达米恩上前说道。
“叫我威尔就好。”
“好的，威尔先生，关于克雷维斯公爵的事，也许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哦？”威尔很是有兴趣——这就是他想要的理由。
“我先前也提到过，我游历四方——倒不如说这是每个冒险者都正在做的事。”
“莫非，你是见过克雷维斯家族？”
“是的。”达米恩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我接触过他们，但是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么一回事，现在想来还是令人后怕。”
“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次意外。”达米恩开始了回忆，“我深入一处遗迹调查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他们的人——我猜测那一定是克雷维斯家族的高层。”
威尔和索菲娅安静的听着，德里克则是早就识趣地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了。
“我听到了他们的密谈——魔王已经死了。”
“啊……”威尔和索菲娅同时发出了惊叹。
“不可能。”威尔果断地摇头，“这种事情魔族隐瞒得过去吗？”
“我也觉得奇怪。”达米恩的脸上也有着疑惑，“但是，就当是假的吧，因为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
“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和那位魔族谈论魔王死亡一事的存在——如果我没有看错，不对，我不可能看错，我曾经是瑟维多的神职人员，那个，毫无疑问就是——天使。”
威尔和索菲娅同时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这……怎么回事？天使应该是与魔族对立的存在不是吗？”索菲娅试探性地看向威尔。
达米恩说的话太过离奇，反倒是不会让人有很大的反应。
“公主殿下，我所说的没有一句假话，都是我亲眼所见。”
他取出了象征着瑟维多的徽章，
“在此之前，这件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也因此离开了瑟维多。”
威尔愿意相信他说的话，这和他最开始的猜测就是差不多的，或者说正是他猜测的证明之一。
魔族与神明并非对立的，恰恰相反，魔族与人类才是类似的存在，是被神明利用的工具。
神需要利用魔族和人类的战争来控制信仰的流动，毕竟信仰最坚定的，一定是处于泥潭中无法自拔，生活失去希望，除了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身上外，再无选择的人。
要是没有魔族侵蚀和威胁人类的生存空间，人类也没什么必要向神明祈祷不是吗。
“你说的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
“地点呢？”
“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是在塞尔德摩尔帝国境内。”
威尔思量片刻，问道：“有具体的位置吗？”
“如果有帝国的地图的话，我可以找到大概的位置。”
“没问题，可以找到。”索菲娅说道，有些不安地看着威尔，“要去吗？”
“要。”威尔露出让她安心的笑容，“不过一定是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
“我以为……”索菲娅有些伤心。
威尔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会有结束的一天的。”
当你完成一件事后，马上就会有另一件事蹦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像是小丑从嘴里吐出的丝巾。
威尔重新看向达米恩：“我听说帝国是个不错的国家。”
“嗯，是的。”达米恩点点头，“也许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冒险者来说，塞尔德摩尔帝国这样强盛且尚武的国家是相当不错的地方。”
“那么为何不一直待在帝国呢？难道是你窃听的事被发现了。”
“不是的，要真的是那样，我早就被灭口了。”达米恩自嘲地笑了笑，我在那件事后，信仰便有所动摇，在瑟维多秘密搜集着教会、神明和魔族之间的秘闻。”
这一点倒是和柯蕾特有些相似。
不过既然圣女会利用教会的丑闻将她赶出来，说不定也会将丑闻散布给其他对教会有所怀疑的人。
“我意外地得知了，在瓦伦蒂尔王国，有一处神明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等等。”
此时即使是威尔，也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接下来的事，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