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达莱的尸体是在一处偏僻的树林中被发现的。
位置是在王城的东南方，等到威尔抵达目的时已经是深夜了。
天色有些暗沉，但他还是一刻不停地来到了尸体边上。
附近有几个人把守着，虽然人不多，但看得出来都是精锐。
尸体和周边的环境被保存的很好，原模原样地呈现在威尔眼前。
“这位是医生。”蕾娜介绍道。
“莫尔德雷斯大人，请允……”
威尔打断了繁文缛节：“不用多说了，请说明一下情况吧。”
“我明白了，我们只做了最低限度的检查。”医生走到尸体边上，“如您所见，这具尸体的尸变并不大。”
“是刚死不久么。”
“应该没错，如果不是魔术的干扰，推定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天内。”
魔力……
“我可以触摸吗？”
“请小心，也许会有陷阱。”
威尔屏住呼吸，忍着恶心伸出了手。
果不其然，尸体上确有魔力残留，但不像是用于尸体“保鲜”的。
魔力的气息相当令人熟悉——来自拉迪安提斯。
这么看来的话，大概他是在亚空间沾染上了拉迪安提斯的魔力，之后才死亡。
亚空间里的时间流逝和外界不同，他的死亡是一天内的事，他最多就是一天内出现在现实世界的。
那么……在这之前，甚至是现在，拉迪安提斯的亚空间都存在着？
威尔慢慢站起身，接过蕾娜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有发现什么吗？”
“嗯……”威尔含糊地点了点头，问医生，“看得出来死因吗？”
“这一点需要进一步的检查，不过……”医生停顿了片刻，“也许该先检查一下他的全身。”
“当然。”威尔使劲将尸体翻了个面。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插在他后颈的一把匕首。
“这是……”威尔瞪大了眼睛，“也许这是死因？”
医生稍作检查，摇了摇头：“毫无疑问，这是在他死后插进去的。”
“所以是魔力致死？”
“这是最大的可能，物理上的内伤鉴定需要点时间。”
“其他的可能呢？比如饿死？”
“这倒是不会。”医生摇了摇头，“这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明明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他一定是在野外流浪了很长的时间，但是看上去没有这样的迹象。”
“不愧是专业的。”威尔称赞一声，继续问道，“话说回来，是死前还是死后被捅的，很容易看得出来吗？”
“这是验尸的基本功。”医生自信地说道。
威尔思考片刻。说道：
“也就是说，不存在用这一招来假装维达莱是被捅死的可能。”
“没有这样的必要。”
“难道那人只是看维达莱不爽，所以捅一刀？”威尔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蕾娜说道：“这样的话，应当上报才对，王族和休斯都为找到畏罪潜逃的维达莱的人准备了奖金。”
“说的也是……如果是在死后被捅的，那为什么要把匕首留下，捅一刀然后拔出来带走不行吗？也许是为了留下某种讯息？”
“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把匕首放在背面？”
“不，这样就更说明是为了传达讯息，因为放在正面容易被小动物或者其他外力带走，放在背面更容易保存下来。”
有一点威尔没有说出来——或者说是此时还没有想到。
任何人发现了维达莱的尸体，第一反应都会是先通知当局。
这份消息会立刻马不停蹄地传达到威尔或者是索菲娅，在此之前，不会有人敢动这具尸体一根汗毛。
也就是说，将匕首插在后颈，再将他正面朝上，就能保证，匕首被第一个翻过尸体的人——也就是威尔第一个看到。
威尔拔出了匕首，端详起来。
夜色暗沉，看得不太清楚，他将匕首放在月光之下，检查着上面的每个细节。
“这是……”
他瞳孔紧缩，连呼吸都停滞了。
“莫尔德雷斯大人，怎么了吗？”蕾娜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
威尔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医生见状很是识趣地说道：“莫尔德雷斯大人，我们先行告退了，有任何要求请随意吩咐。”
“嗯，蕾娜留下，其他人请先回去吧。”威尔收起了匕首。
在其他人走后，威尔开始仔细地检查起来尸体的每一个角落，恨不得每一个细胞都看一遍。
搜了很长时间，威尔终于有些失望地对蕾娜说道：“我们走吧。”
“我明白了，您之后的行程？”
“暂且先在这里休息一阵吧，这里是？”
“这里隶属于巨木镇。”蕾娜回答道，“我已经安排了落脚的地方。”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累得不行。”
向在场的人交代完具体的事务和注意事项之后，威尔跟着蕾娜离开了树林。
让威尔有些奇怪的是，这次行程跟着自己的只有蕾娜一人，没有其他的随从。
闲着也是闲着，他在马车上说了这件事。
“莫尔德雷斯大人认为这有何不妥吗？”蕾娜合上了正在看的书。
“没有。叫我威尔就好。”
“我知道了。”
“索菲娅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如果威尔大人突然消失的话她会睡不着觉的。”
“倒不如说你离开没关系吗？你好像一直都待在索菲娅身边的样子——这件事只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来通知我就行，没有亲力亲为的必要。”
“……”蕾娜避开了威尔的眼神。
“还是说，有什么一定要和我单独相处的事吗？”
“您很敏锐。”蕾娜重新正视威尔，“我有话要和您说。”
“是关于索菲娅的事吗？”
“是的。”蕾娜点了点头，“我希望您能够成为王。”
“哦？”威尔倒是并没有太意外，“这可是太过大逆不道的话了，瓦伦蒂尔王国的王当然是索菲娅殿下，我只是一介辅佐者。”
蕾娜露出了有些悲伤的笑容：“您说这样的话就太狡猾了。”
“如何？还是你觉得我在辅佐索菲娅的路上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事实上，您就是在行使王的权力，但是承担王冠之重的却是公主大人不是吗？你把公主大人当作了什么？”
威尔无话可说，因为实际上的确如此，他是在借用索菲娅的身份行使王的权力，索菲娅会按照他的要求做事。
但是反过来讲，身处王位的又是索菲娅本人，她是承担着风险的那一个。
“她会有独当一面的一天的。”威尔转移了话题，“还是说，你为了让索菲娅不被我利用，宁可让瓦伦蒂尔家族的王位就此断绝呢。”
“……”
“……”
沉默，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抱歉，是我僭越了。”蕾娜移开了眼神。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想法。”威尔恳切地说道，“哪怕是当作我自私也好，请你相信，我不会逃走，而是会和索菲娅一起承担王冠的重量，只是在现在，不能有一丝一毫导致王国内局势混乱的情况。”
“因为魔族？”
“不。”威尔严肃地说道，“是因为克雷维斯公爵。”
“我又不认识他，不是魔族吗？”
“魔族不能一概而论。”
威尔伸出两根手指，
“好比说是王族，在王族内有卖国求荣的，也有投靠魔族的，也有索菲娅这样的行正义之事的，还有霍文顿这样的工具人，明显是不能一概而论。”
蕾娜想了想，说道：
“可是会有人听您这样的解释吗？就好像维达莱的两次丑闻之后，王族的全体形象便一落千丈，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会的。”威尔点了点头，“你很快就能明白了——还有，我们最后的、也是真正的敌人并非魔族。”
“嗯。”蕾娜应了一声，但还是不明白威尔要这样解释的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