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亮的掌声从四周的坐席传出，墙柱上的音响传出鼓舞人心的古典乐，早川友美沿着台阶走上颁奖台，音响中的震动在这时传递到了她的身体，几近在颤动她的脏腑。
人若是第一次站在这种位置，只怕会在掌声和音乐中愣在原地，忘记呼吸。但对早川友美来说，类似的场面她已面对过多次，对这种场景也熟悉无比。
她带着礼节性的微笑走到主持人身旁，从对方手上接过话筒，开始发表公式化的获奖演说。在灯光下闪着光的金色奖杯被她高高举起，展示给场中的每一名观众。在仪式进行期间，友美短暂的看向手上的奖杯。
她看见光洁的金属印出她扭曲的模样，随着她转动奖杯而挤压，跳动，像一团不具有形体的橡皮。
“东京市青少年数字竞赛”，奖杯的底座上这么写着。
友美从奖杯上抬头，才发现自己正身处轿车中，车窗外是像海潮般逐渐远去的街景，引擎声似鲸鱼的鸣叫，吵得她有些心烦。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欣喜，毕竟这奖杯的分量沉重，哪怕在自己快要塞满的架子里也算少有。光是准备，她就用了三个月，比赛期间更是熬了数个通宵。这奖杯无疑对得起她的努力，还连带着许多带着欣赏想和她建交的社会人士。
可她偏偏内心空荡，既不期待也不满足。仅觉得这黑曜石制的底座建的有些过于沉重，几乎要压塌她的双腿。经过半分钟不到的思考，她就把这东西甩到了一边，就像单纯的甩掉一个累赘。
她握着金杯的把手走下车，像是在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热水壶。早川友美沉默的打开家门，没和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亲产生一句交流，径直走进房间。把手上的东西塞进架子的空隙，没有多看一眼，接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她正准备搜索引擎展现给她的竞赛报名链接，一则消息就伴随着弹窗闯入她的视野。
“过两天有空吗？”
是赤坂。
“看情况吧，什么事？”
“一起去钓鱼，内安也在。你可以叫上山田。”
友美切回浏览器，手指甩了两下网页，又切回聊天界面。
“可以，我一会就要去找山田。具体时间呢？”
“下个周六，我们上午出发。”
她向赤坂追问相关的细节，接着将手机放到一边。从衣柜中换上另一套衣服，在出门前撇了眼空荡的沙发，随即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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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我带婆婆去检查了，没跟你说。”
山田搀着老人躺回病床，坐到友美身边。
“你有等很久吗？”
“我也刚来，还好。”友美说着，从身侧拿起一袋糕点，“我给婆婆带的，不一定和口味。”
“你知道你不用这么做。”山田这么说着，还是接过糕点，将其放置在床头柜上，和老人打着招呼，“友美给您带来的，我不在的时候要少吃些。好吗？”
见老人轻轻点头，山田就再次回到了友美身旁，她们坐在病房的边缘，“我听说你又得奖了，恭喜你。我当时本应在场的。”
“我知道你的情况，不用在意这个。”
“婆婆的身体怎么样？”
“还是那样。”山田抱着手，“前两天突然说自己起不来床，我直接叫了救护车。”
“没有大问题吧？”
“治疗已经结束，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山田表现的有些心悸，“她年轻的时候身体就有毛病，现在上了年纪，总是有些提心吊胆。”
“他们还是没回来吗？”
这话指向模糊，但以两人的默契，山田知道友美的意思。
“都说自己有事脱不开身，让我多看着些。”山田抱怨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什么事情能比婆婆的身体还重要？他们眼里只剩赚钱了吗？”
“别那么想。起码他们还是在关心的。”
“我知道。”山田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消沉。不再抱怨在外打工的父母，望着婆婆的病床一言不发。友美在一旁陪着她，等到巡房的护士从门口走入，开始替老人检查身体时，友美问起了山田的安排。
“你问这个？婆婆那时候大概出院了。”
“赤坂叫人去钓鱼。”友美说道，“说是那天上午出发。”
“钓鱼？”
查房的护士这时收好器材，向老人总结了对方的情况和需要注意的点。友美意识到山田也在听，也不再说话，和对方一起等待护士离开。
“她说的要更像户外出行。告诉我没有渔具也没关系。”眼见护士离开，友美继续说道。
“你答应了？”山田对此感到意外，“你以前从不会答应这种邀请。”
友美挑了下眉毛，“有那么夸张？”
“有。”山田肯定道，“你每次都说自己有功课。哪怕外出上课也留在最外围，死都不愿再往深处走。”
“你记得真清楚。”友美不置可否，“那你要去吗？”她转而提到。
“我会按时到。”
山田看见老人正将手伸向一旁的糕点盒，她站起身子，从中取出两份。正准备为老人打开，后者却朝她招了下手，她就此低下身子。
友美瞧见山田为老人打开盒子，把糕点放在老人手中。接着在床头柜下翻出水果，塞到她的手里。
“她叫我拿给你。就当是谢礼。”山田指了下友美手上的橘子，“你就收下吧。”
“...好吧。”友美将其中一个收进衣兜，就地剥开手上的橘子。
“这次获奖的感觉怎么样？你这些年一直在参赛，这次算是规模很大的一次了吧？”
“还行吧。”虽然她实际没什么感觉，“下个月还有一场。”
友美掰了瓣橘子放在嘴里，分出一部分递给山田，“什么意思，你又给自己报了名？”
她咬碎果肉，没去回应山田的话。
“你就不打算做点别的？”山田注意到她厚重的眼圈，“虽然你能获奖我也很高兴。但你是不是有点做过头了？你今年都已经拿了多少奖杯了？”
“别干涉我的事情，山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你这么说，好吧。”山田叹气道，“不管怎么说，感谢你今天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