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做个好梦

作者:卯木堇 更新时间:2025/9/15 3:38:26 字数:2559

祥子回归的消息在她的人际圈内小规模传播,高松灯多次的探访被她亲手婉拒,她有些犹豫的表明自己需要时间,但在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没有回到过去的居所,更没有去联系她的父亲。她只是案例维持着她在事情发生之前的生活,去学校上课,去酒馆赚钱,然后回到一个地方,不和任何人说话,吃饭,然后睡觉。结束这一天。

走出房间可能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但意识的前进总要落后于行动的脚步。两者的绝对同行只存在于美好的幻想中,的确,出门是她做出改变,面对现实的象征和仪式。但这种仪式本身的作用有限,对于祥子这种重视行动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

内安对此抱有忧虑,在祥子提起时,她是意外的。当然,祥子最终必然要走出房间,但从她离开房间,和她交谈到选择返回生活,却过了不到一天。就像一个断腿的人刚能下床,马上就要去跑道上跑步一样。她自认应该对她的状态负责,又怎么会平淡的接受呢?

但她最终还是接受了,不管怎么样,她只能算是一个好友,不是她真正的医生,以此相对,内安会在学校里陪着她,送她去酒馆,并接她回家。而对祥子而言,外界的一切都像蒙着迷雾,颜色和形状都不能在她的脑中留下,每天的生活,就像是一场重复性的漫步。

回到学校时,祥子在桌上收到高松灯和爱音准备的礼物。她在午后拆开它,里面是个巧克力,以及一个夹着照片的信函,信函的字体娟秀,祥子认得出来,这是素世的字迹。照片是新乐队在自拍后的合照。

信函的内容简单易懂,在这个时候,她们的信会有什么内容,其实不难猜到。思念,担忧,关心被体现在文字中。纵使她拒绝见面,这些人也没有放弃和她接触的尝试。

走进来的是完全陌生的老师,原来的那位因产休假。祥子对她印象不多,在她的角度,她是难以完全融入校园生活的。这位新来的老师没急着拿出课本,倒是让人在课桌间传递纸条。

她说,要让同学们在纸上写下未来的期望。不一定是梦想,不一定是未来的大学,可能只是某个目标,某个想要获得的东西,某段想要坚持的关系。她的意思是,这是比自我介绍更好的了解方式。

周围人或许陷入迷茫,或许在纠结犹豫,要么就是在焦躁的转着笔,也有人一早就交出纸条,开始在课本上温习。

祥子坐在其中——她什么也感受不到。四周安静的吓人。后来,交出纸条的人也不断变多,细碎的交谈声如轻微的雨滴,冲淡原本的寂静。祥子却好像搁在窗外,好像她仍然呆在房间,呆在阴暗狭窄的旧屋,成了旁观着这场雨的人。

她真的应该坐在这里吗?如果她不应该在这,她应该在哪?

父亲的身影在她眼前浮现,他似乎就趴在这里,散发着浑身的酒气。在那时,她也是这样的坐着,坐在一个位置上,亲眼目睹那些人走进室内,搬走一切能够搬走的东西。她始终都只坐在那里,见证这一切的发生,好像她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迟来的触感因为新进的迷思被引燃,回忆用类似的情境将她拖入过去,将她拖入深不见底的迷失。她毫无征兆的在教室中坠落,落入往日的黑暗。她被拉入和高条一同经历的那个黑夜,那一场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悲剧,那个令她无比难忘,封存着旧友身影的黑夜。

她转头看向窗户,灰色的人影渗透而出,带着肮脏油腻的霓虹灯,像被人泼上油彩的画布。在那天,祥子感受到的是荒诞,是痛苦,是强烈的悲伤。但在这时,她只体会到悲哀的了然,就像人在垂死之际,认清命运的真相一般。

那是朱里——那个鲜活,具有生机,会对她伸出援手的人已经不再。她麻木,单薄,苍白,她眼神呆滞,如同两个空洞的焦点,那日的黑暗像是全部凝结,凝结在她的眼中,无法渗出一点光亮,她停在她的身后。就像不会散去的梦魇。

她感到自己的指尖在发凉,那种麻木感正向她全身蔓延。她看着玻璃上自己那双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却觉得它们正在慢慢褪去神采,向那双空洞的瞳孔靠拢。

在这场探寻未来的活动中。丰川祥子看见了未来,以此为代价。未来正在吞噬她。

那未来没有形状,只有一片冰冷的、色彩斑斓的虚无。

它叫长谷朱里。

消失的人并没有消失,却用某种方式永存于她的魂灵,成为不可磨灭的印记。在这时,她才意识到朱里对于她的意义。

“你交的是白纸,祥子。”

老师看着她,似是想要一个解释。

祥子试着张口,嘴唇却只在茫然的开合,话语喉间涌动,她却没能发出声音。

“能告诉我原因吗?”

祥子沉默着,她在办公室中站立良久,她分明看着老师,想要给对方尊重,表现她顺从的态度,她现在是应该说话的。她挣扎许久,最终开口。像是终于夺回了主动,取得短暂的胜利。

“我没有未来。”

她声音很轻,像是呓语,亦像是叹息。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租房的,她手上多了一张空白的纸条。内安任由她回到房间。她为她做好饭食,再轻轻扣响她的房门。就像最初一样,留给她充足的空间。祥子取走饭食时,内安已经不再客厅。兴许是回到了房间中。

又过了数个小时,具体有没有数个小时,祥子也不清楚。对她来说,这段独处就像是永恒。变数在于门外的声响,不知名的音乐在门缝间渗入,牵走她的注意,就像拉起她的手,将她从悲剧的画幕前牵走。

聆听音乐已经成为她的本能,那是首很棒的曲子。有趣的是,在意识到它出现的缘由之前,她竟先一步认识到这点。在这首曲子结束后,又一首紧接着响起。

丰川祥子陷在床上,意识却紧跟着旋律前进,就像是在画展中漫步的游人。少女的身体在律动中起伏,像是在其中呼吸。那悲剧的画幕依然存在,依然留在她的世界中,但她早已不在其面前。

她被柔和的音浪推走,乐曲漫过她的腰际,将她推向远方。

世界又一次变得昏暗,少女开始感受到眼皮的重量,最终,她缓缓的阖上眼睛。

灰发的女孩为唱片机更换碟片,在直辉失踪后,他的东西也有被寄来。她本是不满的,在她看来,那人不过只是失踪。她本来不想拿出来,想让它永远呆在纸箱里,表达她对这件事本身的反感。

可她终究还是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那些碟片有不少,她都和直辉一起听过。在他还在的时候,他总会放着这些音乐和她聊天。效果也总是显著的,她总能得到平静。

内安看向祥子紧闭的门扉。

她能听见吗?这能起到多少作用?

她跟随自己进屋时,就像一具牵线的木偶。她清楚这种状态,也知道她无法交流。

不过,她是如此的热爱音乐,热爱钢琴。对内安来说,印象最深的不是少女在废墟中的绝望,而是她无数个驾驭琴键,驱使音符的片段和瞬间。

内安在客厅守候许久,直到窗外不见任何光亮。这才走向唱片机,在将它关掉前,她最后看向紧闭的门扉。

“晚安,祥子。”她说,按掉唱片机的电源。“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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