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河同学，如果你没有异议，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啊...啊？”
内安捡起自己零落的思绪，回归她所身处的现实。就像在雪原中因为呼唤停下脚步，但依靠那些脚印，那些记忆中的模糊印象，她还是理解了现状。但这一理解，反倒让她认清自己的艰难。
“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做考虑？”她有些迟疑的说道，“去年的新生也有可用的人，是不是应该多给她们一些机会？”
“这次活动意义重大，恋河同学。受到副校长的高度重视。”一位老师回应着她的话，“没有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你也知道。那些新生还需要时间。”
说的什么话，难道她就不需要时间？待做的事情都快堆成山了，她想起家里的账本。
嘶，冰箱里还差什么来着，她放学打算去买的东西。她昨晚不是才清过吗？
“你有业界的经验，将这件事交给你，我们会非常放心。”
“恋河同学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啊。”
“是啊，我在这个年纪还什么都不会呢。”
“要是这次成功，我校的知名度又会增长。”坐在中间的人最后说道，“有劳你了，恋河同学。”
“.....”
然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完全没给她拒绝的余地。不管是职场还是学校，这些想把事情丢给她的人都是同一套伎俩。先是一唱一和的把她捧得老高，然后再把一个麻烦的要死的工作丢给她。
如果她不接，就是在驳所有人的脸面，在和这些老资历作对。归根到底是这些人又懒又不愿意担责。在学校，这含义还要加上一层。
毕竟，没有比学生还要更廉价的劳动力了。几个学分，几句荣誉，几句褒奖，就能让他们围着自己团团转，就像牧羊人手里的鞭子。
要钱？你是学生，你怎么好意思向学校要钱的？这是你的荣誉，不是吗？
再怎么样，内安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代价是她今天的情绪比往常都要灰暗。
她实在不想处理宣传部的这些破事，上次文化祭的负担还历历在目，现在她不在学校都会焦头烂额。一想到这里，她就想把电脑和键盘砸到这些人的脑袋上。尤其是那个想一出来一出的副校。
她在机房门口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表现出肉眼可见的烦躁。她清楚，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她这样持续的投入，接受这样繁琐而耗费精力的工作。所以她原路找了回去，和领导层坦白自己的需求，结果依然徒劳。她得到的，依旧是那一堆毫无营养的说辞。
没办法了，除了接受现实，她也没多少选择。新的联络人已经带着对接的需求找上她。甚至有人已经将视频发进她的邮箱。
恋河内安强忍着抗拒和恶心，在整整一个下午的筹备之后（她又没听课），她将宣传部的成员聚集在一起，讲述她们要接受的任务，她们各自要负责的工作。她始终都面色阴沉，眉头紧锁，也是因此，工作布置的异常顺利。
她将祥子送往酒馆，随后就马不停蹄的前往超市。她茫然的在货架前漫步，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要买的东西。她在前台发呆，被人提醒才拿出钱包付款，还要对身后的长队连声道歉。她在回家后也缩进房间，一直到夜幕浓郁时，都未曾踏出一步。
祥子在这时起夜，正好和终于走出房门的内安撞上。后者头发凌乱，身上还穿着校服。空洞的绿色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她紧张，慌乱的走向冰箱。
“你不会还没吃饭吧？抱歉，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这里还有些....”内安看着冰箱，话停在半空，疲惫和冰箱的冷气一同袭来，冻住她的四肢，她就这样站在冰箱前，像是断电的机器。
“我自己来吧。”祥子走上前，站到她面前，抓住她手中的冰箱门，“你要吗？我顺便给你做。”
“....”内安突然不会说话了，思维也好像陷入静止。祥子深深的看着她，选择继续自己手上的行动。她从冰箱中挑出些食材，越过内安，同灶台的厨具做出两人份的饭菜，将它们带到客厅。
她走近厨房后，内安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一言不发的注视她的动作。食用油的爆鸣，厨具的碰撞，她都熟悉无比，分明只隔着几米不到，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抱歉。”
望着眼前的饭菜，内安总算恢复些许。这事情本该由她来做。
“这段时间，我来做饭吧。”祥子说道，“我看过你的清单，有些地方还能改，交给我就好。你暂时不用操心这个。”
“清单？”内安眨眨眼，“我不是把它拿回....”
祥子指着厨房，“在那里。”她指着厨房的灶台，“我在那里看见的。”
“....”
内安又不说话了。
“高条的工资还有一些剩在卡里，我最近会试着和她讨论预支的事情。”
“不，不行。”内安出言反对，“还没到那个地步。”她坚持说道。
“这是为了我自己。”祥子摇头，“我习惯用自己的钱。”
“但是....”
“别说了，内安。”祥子选择中止话题，“先吃饭吧。”
她们的交谈的程度到此为止，祥子已经能确认内安处于独居。但她不会过问缘由，就像内安也没有问过她为何会被搬空家底一样。
“我来洗吧。”饭后，祥子又先她一步，动作也及其麻利，让内安只能看她的背影。
最后，她们本该各自回到房间。内安依旧停在自己的门前。祥子刻意关注着另一边的声响，但她没能如愿听到门锁打开的响动。
内安看着门，又看向她，碧绿的眼睛瞥向一旁的窗台，又移回她的身上，展露出复杂的笑容。
“我想泡杯咖啡，你想喝吗？”
祥子歪着头。
灰发少女走过室内，在橱柜中取出两包咖啡粉。将它们在杯中冲泡。她的动作出现停顿，又取出一盒牛奶，在加热后倒入其中的一杯。
“你的。”她将加了牛奶的那杯递给祥子，“淡一点，免得睡不好。”
“你呢？”祥子从她手上接过，盯着杯面的液体。
“我大概...还要忙一会。”
“能推掉吗？”
内安摇头，“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祥子看她许久，她从房门前离开。来到那架唱片机面前，有些生疏的放入唱片，按下启动的开关。
“这样就好。”她说着，走回门前，“等你要睡了，就把它关掉。”
她说完，没再留意她的反应，就关上了房门。
灰发女孩望着紧闭的门扉，摇头，走进自己的房内。继续她自己未完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