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聒噪的鸟鸣声在爱莲的耳边叽叽喳喳的响起,空气中能闻到一些白心花的味道,在她的身后有人轻轻推了一下她。
她站在一间古旧的房屋前,恍若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午后。
爱莲伸出手,小小的,有些脏兮兮地,就像是一个刚从泥地里挖出来的一样。
她怔怔的回身,看向了刚刚在轻推她的人,那是一个满脸倦色,被生活磨灭了美貌的女人,也是她的母亲,母亲抿着嘴唇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低垂着头避开了爱莲的视线。
“别闹性子了,爱莲,快去你爸爸哪里吧。”母亲声音有些哽咽,笑的比哭的还要难看。“你不是一直要找爸爸吗,现在他来了,来接你了。”
爱莲愣住了,觉得这句话实在太耳熟了,就像是有一把利刀狠狠的剜入了心脏之中搅动,要将那难以言表的苦楚灌入口中。
她无数次的想要回到那个午后,紧紧抱住母亲的围裙不松手,因为那个午后的她并不知晓那之后她们再没有相见过。
爱莲就这样愣住了,她转过身,踉跄着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小小的手掌紧握,那真实的触感和体温在不知不觉之间化为了一抹水雾在她的眼前凝结,随后滴落。
忽然,她感到自己被一阵烟雾包裹,她没能站稳往前踩空的一小步,再抬首时已经看不到了母亲的身影。
空敞贫瘠的小屋变为了一个点缀着无数水晶的舞厅,她站在最上面,台下的人群带着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的笑容,就像是在观赏着某种珍稀的,令人惊奇的事物……但那并不是看女孩的眼神,而像是在看某种商品。
“去吧,爱莲,告诉她们所有人,你的名字。”在她身边,着装优雅姿态高贵的男人颔首说着,轻轻推了推她。
“记住管家教你的,不要给我丢脸。”
她被那微弱的推力顺应着走下了台阶,站在了人群的中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有人鼓起了掌,随后所有人都鼓起了掌,将她淹没在了祝贺声中。
“为了,希拉夫·朗先生找回失踪的女儿干杯。”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像是在敲打着爱莲的脑袋,就像是要将那各色的,不时翻腾泡沫的液体倾倒进入,好像所有人都是那么愉快,所有人都真心的祝贺。
而爱莲站在旋涡中,不知所措,瞳孔不由的睁大。
她记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的,她明明在圣赛尔学院的塔克尔庭中进行新生考核。
于是她推开了人群,推开了所有想要上前与她交谈的人,她提起礼服的裙摆跑向了舞厅的门口,用力推开了那扇门。
但门后面是一片白光,如同骨头似的灰白色光芒,透过落地窗照在了她的脸上。
场景又变了。
她站在一个书房中,那深色檀木书桌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带着不满的目光盯着她,气氛沉闷的有些压抑。
“我听玛利亚说,你哭着闹着要找自己的母亲?”他语气有些冷淡。
“你应该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是爱莲·朗·伊芙,不是阿琳狄亚的女儿。既然已经成为了贵族的女儿,就应该和贫民划清界限,你有新的母亲,不需要再叫阿琳狄亚妈妈了。”
爱莲抬头看向男人,满眼的不可置信。
虽然她的父亲总是很严厉,但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充满恶意的话语。
那铁灰色的眸子里满是雪一般的冰冷,他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爱莲,不知过了多久,却又了然的颔首,化为了一阵烟雾散去。
“你这个贱人不配叫我姐姐!谁允许你站在我面前的!”
有人用力推了她一下,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爱莲看过去,那是一个满脸桀骜,像是一头小狮子似的女孩。
周围的女仆在小声劝着,却没有人敢上前扶起爱莲。
“记住你的位置,你是私生的贱种,我们不是姐妹。别以为父亲给了你姓氏,你就是郎家族的一员,你还不配。”
女孩讥笑道,在女仆的簇拥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爱莲一时之间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幻境还是现实,一股莫大的委屈感盈满她的内心,就像是被所有人都抛弃,就像是被世界抛弃。
她慢慢蹲下来,捂住脑袋把自己蜷成一团,努力感受着自己的体温。
如同极北之地的寒风凛冽,如刀子一般刮向爱莲,那风雪似乎是要将她埋起来,淹没溺亡在那潮水般的孤独中。
妈妈,我好想你。她想要将这句话说出口,却发现自己的嘴唇紧紧抿着,像是被粘死了。
金色的火光从她的头顶映下,就像是太阳从孤寂的夜晚升起。
爱莲觉得自己的手掌猛然一股刺痛,她不由伸出手,在自己的面前摊开掌心,一枚金色的文字在她的掌中轻轻闪烁。
*
梦与现实在此刻交接,那火光沸腾起来,像是要将女孩点燃似的。
后背被汗水浸湿,那股难受的湿黏感让人觉得就像是被蛇缠绕,又恍若是在海潮中起伏。
爱莲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睁开眼睛,身体猛的后仰直接从坐垫上摔倒在地,仰面朝天胸脯急促的起伏。
“放轻松,考试已经结束了,你做的很好,魔力适应性达到了四星。”有些陌生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紧跟着一个女孩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朝她伸出了手。
“你是……”
“珂尔达·古尔德·伊利拉。叫我珂尔达就好”女孩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
爱莲没有拒绝女孩对她释放的善意,借着女孩的力气支撑起身子,有些茫然的张望四周。
她旁边空荡荡的,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站在不远处不断的上下打量着她,这其中她看到了一脸关心的安娜以及一脸感慨的伊蒂丝。
“调整一下呼吸吧,别那么紧张,你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象,忘掉它们就好了。”珂尔达平静的说。
“不……那真的是幻象吗……”爱莲轻喘着气,还有些眩晕的捂着脑袋,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将呼吸平稳下来。
“这是正常现象,刚刚大家都或多或少出现了和你一样的情况。”珂尔达笑着说。
“恭喜你,爱莲同学,伊蒂丝老师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大家以后就是师姐妹了,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