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但大长老殷方的住所却是灯火通明。
在无法踏上仙途的凡人想象中,魔修应该是那种藏在黑暗、潮湿、诡异的角落,修炼各种恐怖、阴邪功法的形象。
然而事实上,魔修也是人,魔修也一样喜欢享受。
占据一整座山头的宅邸,一眼看去与宫殿无异,其间最大的主殿中,殷方正被数名样貌姣好的执事围绕,随意地靠坐在案前。
“那个该死的臭小子!”
一口饮尽杯中的仙露琼浆,殷方越想越气。
陆明洲不过一个刚结丹的小娃娃,居然敢当众顶撞他,还逼得他不得不处死自己一个还算中意的炉鼎!
虽然是个只有皮囊上乘,用天材地宝堆到元婴境界的花瓶,可那也是他殷方的花瓶!
“无非是仗着有楚狂护着,竟敢如此羞辱老夫……”
回想过去千年的时光,他一辈子都在和楚狂争,却也一辈子都比不过这个师弟。
作为一脉的大师兄,他眼睁睁看着比他晚入门的楚狂在修为上渐渐超过他,看着楚狂跨过其他人只能仰望却永远无法抵达的炼虚境关卡。
而他,尽管一开始还想着总有一天能厚积薄发,可当突破至化神后期便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极限就在这里了。
数千年的寿元还不到一半,他的面前已再无前路。
魔衍宗的大长老,化神巅峰的大修士,他人对此艳羡不已,却从不知前路断绝的绝望。
千百年来能突破炼虚向大道更进一步的亿中无一,而他并非那天选之人。
修道求真,当这道已经修不下去的时候,殷方也和其他长老一样逐渐开始了奢靡、享受。攫取宗门的资源、提拔主动讨好献身的女修,他知道这是一种腐烂,可既然未来无望,除却慢慢腐朽又能做什么呢?
但即便如此,对楚狂的竞争之心却还是无法彻底消散。
于是殷方在这千年来开枝散叶,并花大力气从血脉后裔中搜寻天赋出奇者大力培养。
他殷方是比不过楚狂,但他总要让自己的后裔比过楚狂的弟子!
修真界万年来从不曾有人突破到炼虚之上的境界,那所谓的得道成仙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寿元有限,他会死,楚狂亦是如此。
殷方想着楚狂一心修炼,无妻无子,纵是他此生突破无望,只要将自己的血脉后裔培养成宗门圣子,魔衍宗终究还是他的。原本他已经精挑细选出了一个天赋不亚于楚狂那四个女弟子的后裔,将一切资源倾注在其身上,就等着将圣子之位纳入囊中。
结果,楚狂不知道从哪捡回来陆明洲这么个小东西,短短数年就直接超过他中意的后裔,直接突破金丹!
这么变态的速度,谁见了不骂句畜生!
听闻其突破的那天,殷方的道心差点给当场干碎了。
所以他才策划了今日的暗杀,所以他才不得不除掉陆明洲。
因为这个小畜生的存在本身,就否定了他修为停滞后支撑他数百年的一切。
“今日算那小畜生运气好,楚狂伤势不清,老夫还有的是时间陪他慢慢玩……”
拿起酒杯再次牛饮,殷方长出一口气。
这仙酿乃是用极其稀有的灵草仙果酿造,不仅能够洗筋伐髓,更是仅需一小杯便可大增突破元婴境界的概率。就是魔衍宗这样的顶级势力,每年的产出都是定数。
普通弟子勤勤恳恳数十年都不一定能求来一滴,但殷方却可以只因其味美便随意取用,尽管他的修为早已停滞不前。
“吸……今日的熏香怎么和往日不同?”
许是酒力上来了,殷方只觉得身子一阵燥热。
“大长老是不喜欢吗?妾身这就去换~”
一旁服侍的美艳执事迅速拿起酒瓶为其斟酒,用谄媚的语调询问。
“不必,这熏香……”
殷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全身舒畅,仿佛从头顶到脚尖的每一寸肌肉都得到了放松。
“还不错,从明日起便换成这种罢。”
“遵命。”
女子俯身领命,煽情的衣着下,胸前的沟壑一览无余。
殷方忽然感到体内的那股热量都向着下腹涌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有兴致了。
“她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殷方指了指为他斟酒的女子,其余的执事也不敢露出任何嫉妒之色,纷纷起身离去。
甚至不等人都离开,殷方便一把揽住。
“呀!”
女子发出小小的惊呼,但却有意无意地向殷方怀中蹭去。
“你在老夫身边是第几个年头?可有生育过?”
“回大长老,才第十五个年头,还未有生育。”
“好,很好!”
殷方眼中满是赞许。
是了,一个不行就再生一个,反正以他的寿元,少说还有千年的时光。只要他勤奋耕耘,总能生出天赋异禀的后代!
“大长老~您莫要着急,妾身还准备些小惊喜给您,先容妾身去取了过来~”
“呵呵,你倒是个细心的,那老夫便看看你能有什么惊喜!”
这女子的声音甚是好听,引得殷方头脑一阵酥酥麻麻,虽然已经心痒难耐,却又不由得期待起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美艳执事远去的脚步渐渐消失,殷方眯起眼。
化神巅峰的神识似乎在警告他有哪里出了问题,但——
这里是魔衍宗的内部,而他是宗门的大长老!
论辈分他比宗主楚狂还要大,在这里他哪里有需要担心的事情?
下毒?谁?为了什么?
这酒和熏香确实有些不寻常,但他听说最近黑市里冒出一个稳定提供合欢宗女修手作丹药的神秘人,保不齐是那些执事为了讨他欢心买来的呢?
反正又不伤身子,增加点情趣似乎也并非坏事?
嘭!
房门被重重打开。
“毛手毛脚,急什么……”
殷方刚要呵斥,但在看到门前的人影后,却顿时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师伯,侄儿来杀你了。”
身着白天那套圣子专属的金丝玄袍,陆明洲单手持剑,语气轻松得仿佛是来郊游。
这么简单就能控制一个元婴修士,让其完全察觉不到异常,这白莲教的催眠术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不,或许,离谱的不是催眠术,而是白莺莺本人也说不定。
看着完成白莺莺布置的任务后晕倒在墙边的美女执事,陆明洲不由得感到心有余悸。
那颠婆不会对我也用过催眠吧?应该不会吧?
或许是药物影响到了思维,也或许是陆明洲的发言太过天马行空,殷方愣是被他硬控了三秒没反应过来。
你?来杀谁?
“楚狂!”
狂暴的灵力从殷方体内爆发,化作肆虐的龙卷将周围的一切粉碎。
富丽堂皇的宫殿屋顶像是积木般被随手掀翻,怒不可遏的殷方直冲天际,与高空中俯瞰着属于宗主的灵脉洞府。
“你若是觉得老夫碍着你的路、挡了你的道,大可以堂堂正正来结果老夫。老夫这一辈子是不如你,但你不能用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羞辱老夫!”
“师伯,别喊了。”
跟着殷方,陆明洲不紧不慢地御剑升空,完全不着急。
“师尊闭关呢,他听不见的,这里只有你我。”
你我?
一个刚结丹没几天的小鬼,敢和他称你我。
殷方感觉头脑中似乎有根弦绷断了。
“好好好,原本老夫要杀你还得费点功夫,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这圣子你也当到头了!”
他不打算再揣测楚狂打算做什么了,现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殷方只想要眼前这个小鬼死。
体内气血翻涌,经脉里的灵力流动也乱七八糟。但无所谓,在化神巅峰浸淫数百年,要是连个金丹初期的小子都弄不死他殷方也不用混了。
随意一指,灵剑化作惊鸿破空而去,远比声音更快的飞剑能轻易收割一切生命——然后就从陆明洲的身旁擦过去了,将云海一分为二。
“啧啧,师伯,你这准头,不咋地啊。”
似乎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随意地侧了下身,陆明洲便躲过了殷方声势浩大的一剑。
事实上他确实没看,也看不到。
化神和金丹的差距实在是太过巨大,以他目前的修为,想要用平常五感捕捉到殷方的招式近乎不可能。
所以他才要让白莺莺帮他下药,当殷方的灵力运转被药力影响,通过对周围环境中灵气变化的捕捉,以及前世杀死殷方时的经验,陆明洲便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判断其招式。
飞剑不中,接下来该是神识了。
正如陆明洲所预料的,本以为必杀的一击竟被躲过,殷方的脸色愈发难看,刹那间巨大的压力降临,如同一只无形巨手要将陆明洲碾碎,但落到他身上的却只有柔和的夜风。
嗯,化神巅峰的神识勉强能完全免疫,果然对付炼虚巅峰还得要完成的白莲佛盏啊。
怀中的半个白莲教圣物发出柔和的波动,有这种免控神器在,他才能在低境界的时候不被高境界修士机制殺。
毕竟上一世,陆明洲大部分时候都是站在殷方的位置碾压别人,怎么虐菜最省事没人比他更清楚。
“怎么了师伯?要是没有别的手段,就轮到侄儿动手咯。”
“小子,老夫承认你确有几分本事,但老夫……”
“好了师伯,这么老套的狠话莫要说出来浪费时间,侄儿也想早点完事回去歇息了。”
“你!”
殷方彻底红温,化神巅峰的修为搅动周围灵脉,恐怖的天地异象笼罩着整个宗门,越来越多的长老弟子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外出查看。
哦豁,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