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动地的战斗结束,今夜的魔衍宗注定无法平静。
然而正当宗门上下都因为圣子诛杀大长老一事而乱作一团的时候,唯有一处地方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安静。
陆明洲与殷方战场的正下方,原本属于大长老的山头宫阙早就被二人战斗的余波损毁。
遍地的残垣断壁,更是无人敢接近。
然而就在这片废墟之中,皎洁的月光照亮一抹纯白。
“师兄,你还真是总能给莺莺带来惊喜呢。”
白莺莺蹲坐在瓦砾上,小手捧着脸蛋,眯起红玉般的赤瞳仰望高天之上那意气风发的少年。
只见她周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瘫倒着数十个人影——他们都是原本在此侍奉大长老起居的人,其中甚至不乏殷方的心腹亲随。
而这些人此刻,也都如陆明洲先前所见那美女执事一般,脸上露出空虚又满足的恍惚表情,如同置身幻梦。
在殷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他身边的人却早就已经落入了白莺莺的催眠之中。
“诶,莺莺好不容易熬夜编写的剧本,这不是全白费了嘛~”
刚刚受封圣子的少年还未体会到身份与地位带来的好处,便被门中长老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处处针对、时时暗算。而在少年足智多谋的化解与忍辱负重的修炼后,最终打倒坏长老。
在白莺莺的计划里,故事应该是这样开头的。
圣子不会死于刺杀,所以那根刻有雷符的长钉一定会打歪。
而剩余的艰难险阻,都只能由圣子自己跨越。
以圣子之身对抗化神巅峰的长老,能做到这点,才算是勉强符合了白莺莺的需求。
但,陆明洲似乎总能给她整点出乎意料的狠活。
跳过了勾心斗角,跳过了忍辱负重,刺杀是上午发生的,大长老人是晚上送走的。就是白莺莺这样见多识广的乐子人,也从没见过这么乐的事情。
但这样便好,这样更佳!
白莲教的最终目标便是无生老母降世,真空家乡成真,为此需要庞大的愿力。
一城一地的混乱是不足的,一宗一国的纷争是不够的。
要想完成大愿,非得有一个足以压制天下苍生的无上魔尊,才可引得万千生灵共思一愿。
“师兄,说不定你真是莺莺在找的那人呢。”
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桃花酥放入口中,这是她从陆明洲的房间里顺出来的。
甜腻的口感在味蕾上炸裂,强劲的药力发散开去,热流在体内涌动,酥酥麻麻的快感刺激着头脑。
但是白莺莺的双目依旧清明,青葱玉指伸入口中,粉嫩的小舌缓缓舔舐指尖残留的甜腻。
“不够呀,这种程度的刺激完全不够呢。接下来你还会给莺莺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师兄?”
……
“哈啾!”
陆明洲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咋回事?感冒了?不可能啊?
还是凡人的时候暂且不论,现在他突破金丹,肉体已经从根本意义上进行过一次脱胎换骨,凡俗病痛对他而言应该都是无效的。
难不成是因为被殷方那五条龙碎掉的水花浇了一身的关系?
但上一世也确认过,那老蠹虫也没练过什么病魔毒功一类的歪门邪道啊?
大概是有谁在背后念叨我?
不过这点小问题暂时不重要。
吸……
陆明洲用力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状态。
“师尊,徒儿有事禀报。”
宗主洞府之外,陆明洲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意图拜见楚狂,但无论他怎么呼喊,小秘境的入口依旧毫无动静,一点没有开门放他进去的意思。
“师尊?师尊在吗?徒儿有点事要拜访哦?”
陆明洲对着小秘境的入口挥了挥手。
不对啊?照理说他都站门口了,那老登不可能察觉不到啊?
再说了,刚才他弄死殷方的时候,这老登还跳出来嗷了一嗓子,怎么这时候哑巴了,屁都不放一个?
咚咚咚。
陆明洲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在洞府门前的石像脑袋上敲了两下,随后立刻闪身跑远。
四周一片寂静,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奇了怪了?这是完全从里面锁死了?连外界的阵法都懒得开吗?
“师尊?师父?楚狂?老——”
这个“登”字卡在陆明洲喉咙里差点蹦出来的时候,一阵振翅拍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够了,闭嘴!”
熟悉的呵斥从极近距离响起,一下子给陆明洲干立正了。
“师、师尊?”
卧槽,你个一千多岁的老硬币,来骗、来偷袭我这个才十几岁的小同志,你好意思吗?我劝你耗子尾汁噢!
“你今晚弄出的动静已经够大了,还想来为师这里闹上一场吗?”
乌鸦伸展着漆黑的翎羽,缓缓落在陆明洲面前的石像顶端。它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只有一对圆溜的眼睛反射着月光。
差不多得了!
分出一缕神念,楚狂虽然本体藏在封死的小秘境深处,却依旧可以远程操作这个化身在外行动。
说实话除非万不得已楚狂也根本不想用这样的手段。
封闭秘境,以化身示人,这几乎就是在对外界宣告自己伤势极重,至少是伤的不轻 没法轻易动弹。
可谁让陆明洲今晚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呢?
原本他疗伤疗得好好的,忽然感觉到下午刚给陆明洲的护宗大阵权限被调用了。
楚狂这是又惊又怒。
半天,他把那印记给出去才半天!
这小子他娘的是属狗的吧?这么能闹腾,这么能撩拨?
殷方那老小子是坏又不是傻,心里就算有点小九九,看到他打下的宗门大阵的印记也该知道底线是什么。
即便如此还是打到了要动用大阵的地步,陆明洲虽不能说难咎其责吧,也至少是个罪魁祸首了。
但是没办法,自己收的徒弟,自己选的容器,就是再欠收拾他也得护起来,要是哪里磕着碰着了,之后夺舍完不还是他吃痛。
忍着伤痛,楚狂强撑着放出神识准备阻止这场逐渐失控的战斗时,冲出秘境的他却看到了这千年来最让他吃惊的场面。
夜空之中,陆明洲毫发无损,而殷方则气息全无地坠落。
以炼虚境大修士的神识,楚狂确认当他出手的时候,殷方已经魂飞魄散,只留一具尸身,毫无半点神魂残留。
然后他便瞬间收回神识,封闭秘境,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只在刹那之间。
开什么玩笑,刚结丹就单挑弄死化神巅峰的大修士,这小子这么牛逼他这个当师傅的怎么不知道?
别说不知道了,楚狂自己当年金丹境界也不敢说跨整整两个大境界正面硬刚化神巅峰。就算有护宗大阵保命,可他根本没给陆明洲任何攻伐类的法宝,这摆明了有问题。
这小子背后一定有人!
乌鸦眨了眨眼,盯着面前恭恭敬敬、人畜无害的小畜生。
是玄清那个老太婆?不对,她比自己伤得只重不轻,哪有闲工夫插手布局宗内?而且道门的牛鼻子最不屑于这类暗中手段。
那是其他魔宗的宗主?可除了合欢宗之外的那几个不成器的丢人玩意当年被他狠揍一顿,屎都打出来了,还敢搞小动作?
楚狂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到底是谁在搞鬼,但以他现在的伤势,能在那么短时间内灭杀殷方的手段还是有些威胁的,所以保险起见,他还是不得不先封闭起来,专心疗伤。
哼,无所谓,管你是哪个多管闲事的,等老子神魂痊愈,谁的手段都不好使!
作为修真界名副其实的第一人,楚狂对恢复状态后的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反正印记已经刻上了,到时候无论这小子人在哪,老子都能瞬息而至,刹那夺舍!
楚狂自然不是白白给陆明洲上护身符,那道印记既是调用护宗大阵的钥匙,也是帮他定位其所在的锚点。
“师尊,瞧您说的,徒儿这不是处理完事情就马上来找您汇报了嘛。徒儿不才,不忠叛逆殷方已经授首!”
陆明洲讪讪一笑。
“要不您先开个门,我进去和您慢慢说?”
呵,处理事情,你的处理是指物理消除对吧?那接下来是不是打算把老子也给处理了?
“不必了,为师现在到了恢复的关键时期,谁都不能来打扰。”
“啊?”
陆明洲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
“但宗门内诸多大事还要师尊定夺呢。”
大事,你小子惹出来的大事吧!
“无碍,为师虽必须专心疗伤,但分出一缕分神监督宗门内大小事务还是可以的。殷方的事情,为师这些年也看在眼里,他确实暗中有不少动作,为师是看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等他幡然悔悟。既然他执迷不悟,最终死在你这圣子手里,也算是咎由自取,放心吧,为师不会惩处你的……怎么了?有话便说!”
看着在自己开口时一次次欲言又止的陆明洲,楚狂不耐烦地拍了两下翅膀。
“师尊,您说什么惩处不惩处的……徒儿怀着必死的决心,冒着生命危险,为宗门排除了叛徒,师尊您……”
陆明洲若无其事地做出轻搓拇指食指,仿佛商人要钱般的动作。
给点奖励嘛。
虽然只是乌鸦形态的分身,原本漆黑的鸟脸上竟然也隐约泛起了红色。
大抵是被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