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铃铃就依靠在温良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这是我第一次在男生家里通宵......还是我喜欢的男生。温良你呢......”
“我？记不清了，可能有三百多次吧。”
温良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夏铃铃的问题。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温良你这么会骗人，啊哈哈。”
夏铃铃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粉红色的脸颊也轻轻抽动着。
温良也没有反驳她，毕竟这样的情景他的确不是第一次在他的生命当中见到。
夏铃铃抬起头，眼眸倒映着城市的灯火。
那里近处是合欢东路的公寓楼，星星点点的黄色灯光从楼房间钻出，不时有一两盏灯火熄灭，代表着又一家住户陷入沉眠。
稍远一些的地方，是合欢路的平房，那里是夏铃铃出租房的位置。
因为是老小区，几乎看不到亮着的房间。
楼房漆黑一片，只有一圈地平线上的轮廓。
等情绪稳定以后，她和温良说了很多关于她自己的事情。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黑夜的样子......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只要我晚上闹，就会被打骂。哪怕没有入睡，也要学着装作睡着的样子，安静下来......”
而那些事情，大部分都和夏铃铃的家庭有关。
夏铃铃从未把这些事情和他人分享，哪怕是她最好的朋友姬骨朵，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算是她独特的教育方针？”
“不，她其实只是嫌我吵。而且......温良，你可能感觉不出来，虽然我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可我并不觉得我得到过母亲的爱。”
温良当然知道，但是即便已经听过几十次，他也从来不会去打断夏铃铃想要对他说的话。
因为，那是属于夏铃铃的第一次。
是她鼓起勇气坦诚的话语。
“所以，你希望她能够爱你吗？”
“我不知道......事到如今，我不讨厌任何一个人。我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我没办法想象那样的事情。我虽然依然希望你爱我......但我好像已经不太奢求得到她的爱了。”
夏铃铃的共情能力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
母亲那里得不到的，就想要从其他地方填补。
她对其他人给出善意，何尝不是另一种自我回馈。
正是因为见过母亲的恶意和不理解，夏铃铃才会用截然相反的处事方式来管理她在学校的友谊。
她的校花之名，虽是由众人捧上去的。
又何尝不是她种出的因，结成的果呢......
“女人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眼看时机已经成熟，温良终于开口了。
“但我认为这并不是你的错误，而是整个世界对你们提出了要求。”
温良托着下巴，他侧过眼就发现，夏铃铃其实一直都在悄悄看他。
她想不看他也不行，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如果夏铃铃把后背留给温良，只会更加的紧张。
和温良说的一样，夏铃铃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而且她自己也从来发现她居然是一个这样的人。
或许是在其他地方太顺风顺水，直到遇见温良，她才暴露出从未被人发觉的缺憾。
“你看那头，最远的那座高架桥，在去年被修建好了以后就一直承担着骂名。”
温良的视线从楼房对面的马路那边越过，指了指高处盘龙般升起的高架桥。
夏铃铃当然也听同学说过，据说是因为那座高架桥没有和通往乡镇的道路联通，所以导致从那座乡镇来城市的人特别愤怒。
他们觉得自己被这座城市抛弃了，觉得自己并不重要。
“那座乡镇的定位是旅游景点，如果和城市修的近了，当地人会让那座旅游景点爆满。”
“那样......外省的游客就会减少，而往往愿意给出更多消费的，是来自城市外的游客。”
温良说的这段话似乎和她们眼下面临的事情毫无关系。
但温良知道，夏铃铃一定能听懂。
因为，如果把夏铃铃比作那座景色秀丽的乡镇......
那么，夏铃铃的母亲，就是那个不肯放夏铃铃自由的管理者。
某次轮回，夏铃铃剧情线的末期。
温良曾经隔着一扇大门，听见了房里那个女人对着夏铃铃大吼大叫。
“女人生下来就是用来赔钱的！夏铃铃，你这辈子对我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我去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
“我把你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你这张脸有我一半的功劳！”
“你以后是要选男人的，给我把眼睛放亮一点！”
她不允许夏铃铃嫁给温良，并且在这件事上多次出手阻挠。
最终，导致夏铃铃瞒着所有人，点燃了出租房的煤气，和温良一同殉情。
......
夏铃铃母亲的母亲，也就是夏铃铃的外婆，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
那个时代，就算男女平等的观念在全国传播，可有些乡下地方还没有完全接纳这种观念。
她们认为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这辈子不可能回家了。
养女人的钱，用了就是浪费了。
花了多少钱，得在男人身上赚回来。
夏铃铃的母亲就是这样被“卖进来的”。
夏铃铃是家中的长女，那个时候是第一个被生出来的孩子。
再加上那个时候计划生育安排打胎，彻底断绝了夏母得到另一个男孩的可能。
其实，在夏铃铃刚出生被知道是女孩子时，也发生过一场冲突。
如果不是因为夏铃铃母亲当时听见小护士谈话，那些护士们说夏铃铃这种孩子以后长大了能有个好皮相，说不定......夏铃铃的母亲真的做的出丢弃这个孩子的举动。
往后的十几年，夏母一直都是用养一个交易品的态度对待夏铃铃。
所以，温良刚才用公路和景点之间做比喻，夏铃铃应该能懂。
景点和城市修的近的，价值就低了。
商品要是有人看不上了，就卖不出天价了。
夏铃铃对温良的看法，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因恐惧催生而出的病态产物。
她在心底有一个一直都在被反复否认的想法，那就是不可以接受她作为“商品”的价值被贬低。
这就是夏铃铃对温良为何抱有那么深执念的原因。
至于后来为什么慢慢爱上了温良，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跳出了商品的思维方式，转而想要改变成普通恋情，但又无法接受自己被拒绝的真相。
夏铃铃开始分不清她到底是恐惧她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完美女孩，还是她只是单纯的害怕被喜欢的男孩拒绝。
这种从一开始就带着瑕疵的感情，才是夏铃铃痛苦的根源。
无从化解，无从作答。
最关键的是，自始至终，夏铃铃都想不到那一层。
她只是无奈而卑微的，一遍遍问着温良同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不爱我呢？我是不是做的不够好？”
她只是想要温良心悦诚服的爱她，仅此而已。
其实，答案很简单。
所有人都把夏铃铃看成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件无价之宝，一件需要被捧上天的完美少女。
大家都这样喜欢她，她的价值就会越来越高。
而得到她的那一瞬间，就能获得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可是温良却不一样。
他从来都没有把夏铃铃看做商品。
他只是把夏铃铃看成一个内心千疮百孔的普通女孩。
温良也早就回答了，他并不是不喜欢。
但不是恋人关系的喜欢。
“相信我，如果我和别人一样，只是因为你漂亮，因为你性格好，就鲁莽的接受你的爱。那么，我对你而言还算得上特殊吗？”
这是个伪辩，因为温良其实清楚夏铃铃喜欢他的根本原因还是这个该死的病爱游戏。
但他要做的，就是诱导夏铃铃，让夏铃铃先思考清楚她自己的感情。
等她确定这份感情是爱以后，温良才能正面回应她。
毕竟，他是要夏铃铃真的想通，不留后患。
这样才不会在进入她剧情线临门一脚时，被某个缺漏的环节补上一发柴刀。
“感情......需要培养......是吗。”
夏铃铃，陷入了思考。
温良给夏铃铃盖上一件外套，她娇小的背影看着天空，此时的天边已经略微泛出些鱼肚白。
随后，她转头，笑靥如花。
“做点叛逆的事情吧？”
她突然朝温良伸出双手。
“多叛逆的事情，阳台上能做吗？”
温良好奇的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夏铃铃。
“能。免费拥抱，开放些的地区会有的习俗......”
话音刚落，温良已经搂住了她的肩膀。
夏铃铃甩了甩头，她把双马尾扫在温良的鼻尖上，用力将他抱住，狠狠吸了一口温良的气息。
“我虽然不会用囚禁、伤害你周围朋友的人来对付你了。温良......”
“但请你做好被我暴力追求的准备。”
我是不会改变想法的。
夏铃铃在心底轻声对自己说道。
（今天错别字不想查了......脑袋痛痛。）
